第32頁
2023-09-28 14:41:11 作者: 初禾
「那她是什麼時候離開,你還記得嗎?」明恕又問。
「當時很晚了,我將她放進來後就回房睡了。」張春芳抽噎著,「門禁只管進,不管出,任何人都可以在裡面開門。」
肖滿在宿舍內的門禁按鈕上採集到了李紅梅的指紋。
明恕站起,轉身就看到蕭遇安正朝宿管室快步走來。
「蕭局。」他揚手喊了一聲。
蕭遇安未穿警服,仍是襯衣與西裝褲的搭配,襯衣衣擺收進西裝褲里,幹練而挺拔。
「李紅梅嫌疑重大,精神狀態不穩定,很有可能持續作案,必須馬上找到。」蕭遇安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現場調查交給刑偵一隊,你們去鎖定李紅梅和遲小敏的位置。」
「是!」
宿舍內部沒有監控,但校園裡的露天區域卻有多處高清攝像頭。技偵組的隊員很快調出監控,視頻顯示,凌晨2點31分,李紅梅手持直柄刀,出現在距離東九棟最近的食堂,之後沿著東區大道離開校園。
她最後一次被攝像頭捕捉,是在冬鄴外國語學院東門外的「老同學客棧」。
易飛亮明證件。前台接待是個中年婦女,從未見過這麼多警察,嚇得趕緊關掉電腦里正在播放的肥皂劇,立即將眾人帶去3樓的客房。
這家旅館環境糟糕,低檔招待所的級別,牆壁斑駁,欄杆全是黑鏽,為了趕時髦,才將名字改為客棧,是附近收費最低的旅館,50塊錢一間房。
接待哆哆嗦嗦開門,「你們要找的人,就,就住在裡面。我只是開旅館的,不知道她是幹什麼的啊。」
面對女大學生,重案刑警們實在不願持槍以對,但509的慘狀又不斷提醒他們,一門之隔的也許是一名喪心病狂的殺人魔。
門向內打開,生鏽的轉輪發出的吱呀聲令人頭皮發麻。
不少恐怖片使用的,正是這種音效。
屋內只有一扇狹窄的通氣窗戶,玻璃上全是積攢了不知多少年的厚重污漬,光幾乎透不進來,唯一一盞頂燈關著,陰暗與霉味像具有實質一般,層層疊疊向刑警們撲來。
明恕手中的槍,正隔著兩米遠,對著一個年輕女人的額頭。
正是李紅梅。
李紅梅坐在僅鋪了一層草蓆的床板上,淺黃色T恤,七分牛仔褲,腳上是一雙劣質「洞洞鞋」。
證件照上的她雙目無光,面部線條僵硬醜陋。而真人比證件照更加難看——小眼睛,塌鼻子,翻鼻孔,厚嘴唇,寬臉盤,大腦門,臉頰與額頭都有痤瘡,稀疏的頭髮在腦後挽了個鬆弛的馬尾。
人是視覺動物,喜美厭丑。可想而知,李紅梅的長相很可能讓她在童年時代就遭受歧視與排擠。而這種被邊緣化的境遇一直如噩夢一般跟隨她。
看見警察,李紅梅既不驚訝,也不害怕,視線虛虛地在每個人臉上走過,最後定格在指向自己的那把手槍上。
明恕緩慢將槍放下,餘光瞥見床尾塑料繩上晾著的衣物。
那上面,似乎還能看見沒能洗掉的血跡。
李紅梅就是穿著這身衣褲作案。
易飛已經走了過去,將半濕的T恤與直筒牛仔褲取下來,放進大號物證袋裡。
「你們是來抓我的嗎?」李紅梅開口,短短一句就夾著語調滑稽的方言。
她的聲音很難聽,即便是正常音量,也顯得刺耳。
方遠航一下子就想到了農村扯著嗓子罵街的女人。
明恕問:「是你殺了509的三人?」
李紅梅不回答,卻慢慢彎下腰,手在床下探了探,拖出來一個破舊的紙箱子。
「小心!」易飛喝道。
明恕並未避開,在看清紙箱子裡的東西時,眉間狠狠一皺。
那是一把滿是血跡的直柄刀!
「是我。」李紅梅將刀拿出來,這才說:「聞靜靜她們三人都是我殺的,因為她們都該死!」
她們都該死。
509寢室牆上赫然寫著的,正是這句話。
「再讓我洗個澡吧。」李紅梅站起來,拉開一扇木板,「洗完澡,我就跟你們走。我有體臭,誰都忍受不了,你們也忍受不了的。」
刑偵局,重案組。
經檢驗,直柄刀上的血跡來自三名受害者,刀柄上有李紅梅的指紋。現場的足跡、監控全都指向李紅梅。而李紅梅也已認罪。這起駭人聽聞的宿舍殺人案,李紅梅是毫無疑問的兇手。
明恕透過審訊室的單向玻璃看著她,一股旺盛的怒火在胸中燃燒。
蕭遇安走了過來,在他肩頭很輕地拍了拍。
「你們只看到我殺了她們,你們有看到她們也殺了我嗎?我是被她們殺死的!」面對易飛、方遠航,還有刑偵一隊的一名女警,李紅梅竟然顯得十分從容,「她們都是魔鬼,我被她們欺負了整整三年,她們還想玩死我,怎麼就沒有一個人能來救救我呢?」
女警問:「她們對你做了什麼?」
李紅梅抿住唇,陷入了一段漫長的思考,最終笑著搖頭,「你們這些從來沒有經歷過不順的人,怎麼會明白?怎麼會相信?你們看著我,是不是還會想——這女的瞎編的吧?怎麼會有像她這麼慘的人?都是高素質的大學生,心地怎麼會有她說的這麼壞?」
女警說:「任何原因都不是你殘忍殺害同學的理由。」
「那我長相醜陋,有體臭,家境貧寒,沒有父母,就是她們能夠肆意踩踏我的理由嗎?」李紅梅捏緊十指,「你們這些生來就優越的人,將別人的不幸當做天方夜譚,你們還以為自己很善良,哈哈哈,不相信別人的苦難,諷刺別人的苦難,高高在上地教訓,這不是善良,也不是單純好嗎,是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