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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4:35:16 作者: 綠豆紅湯
就像漠北的氣候,早早暗淡的日光,每日喚醒她的牛羊叫聲, 還有那個騷里騷氣的男人,都能給她帶來歡欣。
「天天看書, 有那麼好看?」塔拉嘀咕,娶回公主後他就把書徹底撂下了,如今雖有些緊迫感,但他實在不想撿起書本。
塔拉走出去從庫房裡搬出一個木墩和一個工具箱,坐在靠近窗戶的地方盤腿坐在地毯上,專心致志地用刨子刨木花。
兩人各忙各的,翻書聲、咀嚼聲、擦木頭聲相互交錯, 誰也不嫌打擾,屋裡的氣氛一時倒也。
時間進入臘月, 離過年也就不遠了, 韃靼對新年的重視不如大康, 但他們有一個很重要的傳統節日,祭敖包。
據說不兒罕山是蒙兀室韋族的發源地,他們的祖先被契丹追殺逃進此山里, 兩對夫婦在山裡生兒育女繁衍生息, 不知過了多少代才由四人發展成為了一個氏族, 後來破山而出往東南遷徙, 這才有了蒙兀室韋族的誕生。
如今的可汗一支就是正統的蒙兀室韋族。臘月二十五,康寧乘坐馬車跟隨王族進不兒罕山去祭拜聖山,她是新婦,又是長媳,在出發前兩日就被可敦帶在身邊細細囑咐了一番。
「緊張嗎?」這趟出行由塔拉負責守衛,眼見聖山要到了,他驅趕著胯/下的駱駝走到馬車旁邊。
「不緊張。」康寧掀開車簾,路兩側的樹上都綁了好些彩帶,只是經過日曬風吹,色彩帶著陳年的老舊。
「也是,你在皇宮裡經手的祭祀只會更繁瑣。」
康寧看了他一眼沒反駁,在大康,祭祀是男嗣才能參加的,是祖宗基業,反正她是沒參與過,更別談是經手了。
「你放心,我待會兒跟著額赫走,看她眼色行事,出不了大錯。」話落,最前方響起幾聲牛羊駱駝的慘叫,又極快消音。這是到地方了,先獻上三頭羊,三頭牛,和三頭駱駝作敲山祭。
「下來吧。」塔拉翻身下駱駝,推開馬車門扶康寧下地。
康寧今日穿著韃靼服飾,正紅色的裙襖上繡著形狀奇特色彩艷麗的字紋和花紋,頭上戴著婚前可敦送她的髮飾,雕篆成羊角形狀的蜜蠟和綠松石串鏈垂在她臉頰,額頭上是銀絲紅珊瑚額飾。在這皚皚雪山中,她貌美的像是山中的精怪,但行止過於端莊,竟無端地讓人生出一種錯覺,誤認為她是聖山供出來的聖女。
可汗站在山道前方,背著手看康寧向他款款走來,他長久地注視著她,都沒發現他兒子向他投來的可怖眼神。
「可汗,時辰到了,您該敬山了。」可敦向前一步,含笑提醒。
「是了。」他突然想起還躺在氈包里養傷的豁真,眼神閃爍一下,接過水囊里的馬奶酒撒在被熱血浸融的雪窩子裡,在薩滿的禱告聲里抬腳往山上走。
儀式的確不算複雜,就是要朝路上的山石土堆行禮,行禮的姿勢和手勢要隨著薩滿的唱和聲改變而轉變,有可敦在前打樣,康寧的動作沒有錯亂。
「禱告吧。」薩滿擊鼓念咒儀式結束,可敦遞給康寧一布袋糧種,略有些玩笑道:「我已祈求天地神保佑人間風調雨順,牲畜興旺,國泰民安,你是小輩,可隨意一些,就祈禱明年給韃靼新添一位美男子吧。」
生了孩子她也就放心了,有了孩子康寧不會離開韃靼,韃靼跟大康聯繫緊密,有了大康這個靠山,塔拉的汗位更穩妥。
「那也該對著我禱告才是,天地神可不包攬這事。」塔拉混不吝地說,他拉住康寧的手腕把糧種撒在覆了土長了草的敖包上,念念有詞:「新婦第一次登門,拜託天地神護佑她平安順遂,長命百歲,讓我老了還給她暖被窩。」
「哈哈哈,台吉說的極是,天地神不管私事。」達那部落的族長看了眼可敦,大笑兩聲出來打圓場。
「是我抱孫心切了。」可敦退讓。
塔拉下意識看向他父汗,見他嘴角勾起看向別處,他垂下眼皮收回視線。
王室拜祭了聖山就沒他們的事了,但他們一時半會也不能走,站在一旁等著其他族人上前祭拜,旁支族人忙著更換今年的彩帶、插經幡和弓箭。
敖包周圍熱熱鬧鬧的,襯得山道上站的四人愈發生硬彆扭,可敦給兒子遞話茬失敗,深深看了他一眼,收回心神跟康寧聊有的沒的,完全不搭理左邊站的男人。
可汗保持著微笑看族人祭敖包,豁真遭刺殺這件事他給按了下去,但他清楚是他的可敦在裡面攪事,康寧一個異國公主,她哪會清楚他後宅的情況。
但他的心思見不得人,更不能宣揚出去,先不提大康那邊的反應,可敦跟塔拉在族中名望就不低,所以他只能吃個啞巴虧,還要跟他的可敦保持表面上的和睦。
血祭,酒祭,火祭,可汗默默看著,火祭結束,他上前獻上他隨身攜帶的玉扳指,隨著珠寶一起撒上敖包,祭聖山終於結束了。
「明天有集會,晚上還有篝火晚宴,每年冬天就這一次,公主到時候可要出門好好逛逛,一整個冬天就沒見你出來溜達過,憋壞了吧?」臨到要走了,可汗當著可敦的面對康寧笑盈盈地發出邀請,他見兩個女人面色都不好,痛快地大笑一聲,揚長而去。
「我父汗這是怎麼了?他□□該操的心做什麼?」塔拉陰著臉問。
「盡地主之誼,公主代表的是大康,他當然要盡心。」可敦搶先說話,她看了康寧一眼,勉強笑道:「若是按品級,半路封的異姓王比公主品級還低一些,他自然要款待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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