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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4:11:57 作者: 桑玠
    那眼神談不上友好,但也不能算是敵視。

    她心想,這些士兵應該是在囑託那個女人,讓他們臨時借住下來。

    沒一會,士兵與那女人似乎交談完了,那女人像是同意了士兵的要求,做了個垂眸點頭的動作。

    那士兵隨即又轉向柯輕滕,指手畫腳地跟他說話,尹碧玠這才發現,這些士兵似乎並不知道他的眼睛正處在失明的狀態。

    而他始終眉眼淡淡,等士兵們說完所有的話後,才略微頷首。

    「非洲人名念起來有些麻煩,你可以直接稱呼這位女主人為尼嘉。」柯輕滕此時回過頭,低聲開口,「並且,她似乎也會一些英語。」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只是對著那個叫尼嘉的女主人點了點頭。

    雙方達成共識,尼嘉這時伸手將屋門打開,示意他們進屋。

    那幾個士兵似乎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隨著他們一起走進屋,直接大大咧咧地在地上坐了下來。

    整間屋子只有一個隔開的門,尼嘉便將他們帶到了裡間。

    裡間非常非常小,原先置放著些雜物,等搬去後,留有的餘地也最多只夠兩個人席地而臥,做不了任何其他的事情,可這樣的容身所出現在這裡,已經很值得他們的感激。

    「謝謝。」柯輕滕此時對著尼嘉所站的方向說。

    「沒關係,我去給你們準備一些食物。」尼嘉的臉上略微起了一絲笑意,開口說的也是略顯生疏的英語。

    尹碧玠沉默地站在一邊看著尼嘉離開的背影,心裡又開始有些不知滋味。

    她剛讓他對自己高抬貴手,現在卻又要開始跟他同處一室,朝夕相對了。

    沒等她再思考些什麼,他此時竟然已經脫去了外套鋪在地上,很快平躺了下來。

    這間隔間裡,有一扇很小的窗戶,此時窗外正是日落的最後時刻,她看著這光芒從他冷峻的臉龐上掠過,一分一秒地陷入到黑暗當中。

    深深呼吸了一口氣,良久,她走到他的身邊,也躺了下來。

    …

    自從踏上這一條逃亡的路後,她幾乎沒有踏實地入睡過。

    這一次,也是同樣的。

    睡夢裡夾雜著許許多多的鏡頭,有急速飆車、有爆炸轟鳴、有火光沖天、亦有沙塵席捲,都是他們這一路所經歷過來的。

    可是所有的鏡頭裡,那雙深邃沉靜的眼睛卻始終沒有缺席過,注視著她,也能輕而易舉地穿透她的心臟。

    她突然對自己很懊惱,因為即使她在與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卻永遠看不清這雙眼睛後的種種。

    夢境沒有再深入下去,因為她突然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響。

    微微睜開眼睛,身邊是柯輕滕安靜熟睡的臉龐,她再屏息聽了一會,才發現剛剛聽到的聲響並不是來自於他的。

    這聲響里,有女人也有男人,像是低低的呻|吟、也有粗重的喘息。

    她聽得耳朵漸漸越來越熱,卻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是什麼。

    蹙了蹙眉,她很快輕輕起身,將隔間的門拉開一條小fèng。

    接下去她眼前的那一幕,是她這一輩子都從未想過要看到的。

    只見昏暗的糙屋地上,躺著渾身赤|裸的尼嘉,而正有一個男人壓在她的身上不斷地劇烈動作,揮汗如雨,與此同時,她的兩手還在幫另外兩個男人紓解,還有一個男人,也身無一物,似乎在旁邊等待。

    借著微弱的燈光,她發現這幾個男人,是陪同他們一起到這裡的南蘇丹士兵。

    這究竟是輪流強迫的做|愛,還是彼此的心甘情願?

    這場景血脈噴張,卻又無法讓人接受,她看了幾秒後,有些牴觸,很快往後一縮,想要將門關上,可原本正在不斷呻|吟的尼嘉,卻已經側頭發現了她。

    隔著有些距離,她看不清尼嘉眼裡的情緒,卻只知道,尼嘉並沒有向她發出任何求救的信號或言語。

    還來不及再做出其他舉動,她眼前的那條門fèng,已經消失了。

    她猛地一回頭。

    原來不知何時,剛剛還在熟睡的柯輕滕已經靠在了她的身後,兩手分別撐在她兩邊的門板上將門合攏,正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原來你喜歡看這個。」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且因為剛睡醒,冷淡的嗓音里還帶著些暗啞,聽起來更為誘惑,也有些戲謔的成分。

    「我沒你那麼變態。」她穩了穩心神,冷靜反駁。

    「哦?」他此時在黑暗裡,靠近她的臉頰,「我有對你做過什麼,很變態的事麼?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灼熱的男性氣息呵在她的臉頰上,那話語裡的意味深長讓她忍不住有些發顫,可她卻冷笑一聲,繼續挑釁他,「也對,你也不敢對我做什麼。」

    柯輕滕望著她停頓了一會,才慢條斯理地道,「尹碧玠,你要相信,無論我對你做什麼,都絕不會是門外這一種。」

    「因為我不會允許有任何的男人,幻想、窺視你,更別提分享你。」他給出了總結答案。

    黑暗而又陳舊的狹小環境裡,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她聽完他極具占有性的宣言,心臟跳動得更快了些。

    誰說他不懂風情,不會說情話?

    如果他真的想要表達她不願意去想的那個意思,那麼他自從重逢後對她說的每一句簡短而又有力的話語,都足夠讓她的心臟都承擔不起負荷。

    早上不歡而散的對話此時也慢慢浮現在腦海里,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側過頭去,離他的呼吸遠了些,冷冷道,「尼嘉現在這樣的情況,是否需要插手?」

    雖然她很不想再次面對那個場景,可卻終究是怕這個女主人遭遇生命威脅。

    「不需要。」柯輕滕此時也相應地後退了點,保持以一臂的距離與她說話。

    她蹙了蹙眉。

    「在南蘇丹這樣貧瘠的國家,jì|女的交易與性產業其實相當平常。」他的聲音此時再次在空氣中響了起來,「等價交換,你情我願,甚至,也是相互慰藉的一種方式。」

    「就像門外的士兵和尼嘉。」門外持續穿來著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可她卻發現他似乎毫不會被影響,聲音也沒有起任何一絲的變動,還是像答錄機一般毫無感情,「士兵為了戰爭交火後的恐懼和欲|望釋放,尼嘉同樣為了孤獨和情緒宣洩、甚至可能有金錢的因素。」

    「這世界上的很多人,看上去光鮮亮麗的,或許背後是一灘沼澤,看上去一貧如洗的,或許更是身處深淵。」

    「所以,永遠不要用你的標準去量任何人,無論黑色還是白色,都是平的世界,有多不公正,就有多公平,所有一切都是相互制的,人都是為了存活,無論用哪種方式。」

    她望著他,望著在黑暗裡他若隱若現的臉頰,意識到他其實是在用這些長段的話語告訴她,他對於早上他們談話的回應。

    一瞬間,她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話。

    他擁有黑暗的身份,卻又同時擁有純淨直白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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