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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4:11:57 作者: 桑玠
    觸摸著這些凸起在皮膚上的痕跡,她的心底卻沒有懼怕的感覺,反而有一絲說不明道不明的、輕微的不適。

    這些傷疤,應該也有好幾道,是因為她才添加上去的緣故。

    她反覆問著自己,心底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

    房裡安靜得連半點聲息都沒有,等塗完後,她剛起身要將藥膏放回到柜子上,卻在這時被他從背後擁住。

    「謝謝。」

    因為身高的緣故,他的手臂向下環住她的腰身,清冽的聲音猶如冬日的清晨。

    「謝什麼?塗藥膏嗎?」她的睫毛微有些顫,卻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像往常一樣清冷。

    他的喉中發出了一絲細微的低音,像是笑、又好像是咳嗽,「是。」

    被心驅使,被魂所引。

    我只是感謝你,再一次,回到了我身邊。

    她原本以為他會在這樣無人的時刻,繼續剛剛在時速超過150的車上沒有完成的事情。

    可卻沒料到他只是這樣靜靜抱著她,時不時親吻她的耳垂、脖頸,沒有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這是歸屬於他的,別樣的溫柔。

    她背對著他,感受得心頭都有些發顫。

    到最後,她終於睏倦,感覺到自己似乎被他抱著坐在了沙發上,自己的頭則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下遊艇後,打算去哪裡?」她在洶湧的睡意中,還不忘記問他。

    「梵蒂岡。」他答,「睡吧。」

    她腦中還在疑惑他為什麼要去梵蒂岡,卻在最後一個字音落地時已經閉上了眼睛。

    …

    清晨的陽光隨著波光粼粼的海面,照映進船艙臥室。

    她悠悠醒轉,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沙發上,身上披著一條毯子。

    毯子上似乎還有他留下的氣息,她在腦中想了一會,將毯子放在一邊,走出了臥室。

    一路走到船艙客廳,卻發現空無一人,抬眼往甲板望去,也發現沒有任何的人影。

    她蹙了蹙眉,大步走到遊艇的下船口。

    遊艇已經停靠在了岸邊,戴爾和封卓倫正相對著抽菸,鄭氏兄妹和柯輕滕卻不在。

    「你醒了?」因為顧忌到戴爾,封卓倫特意用了英語,字腔顯得格外慵懶好聽,「一路睡到義大利,可真能睡啊。」

    她掃了他一眼,「……他們人呢?」

    「去了梵蒂岡。」封卓倫指了指身後,「他們給你留了車,你按照導航的方向開,不遠。」

    她點了點頭。

    「我和戴爾就不去了,他這個大老粗壓根就對那些城堡壁畫沒興趣,我呢,是想把那個國中之國連同威尼斯,留在以後跟我太太一起去。」他漂亮的眼睛眯了眯。

    「太太?」戴爾顯然不太相信,「你會結婚嗎?你這隻花蝴蝶不是不婚主義者麼?」

    「世事難料。」他笑著吸了口煙,聳了聳肩,「誰會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

    那幾句話,說者無心,可尹碧玠卻聽在了耳里,直到一路前往梵蒂岡的路上,腦中還在反覆地播放著。

    根據導航儀,她很快駕駛車子來到了梵蒂岡。

    梵蒂岡,這是世界上最小的國家,也是世界上人口最少的國家,可這座國家本身就是一件偉大的瑰寶,珍藏著數不清的宗教作品和寶藏。

    也是一座信仰之國。

    更重要的是,這裡的聖彼得大教堂,是羅馬基督教的中心教堂,在兩年前,她曾陪他來過一次。

    停好車,她沿著聖彼得廣場,慢慢走進聖彼得大教堂。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人,義無返顧地選擇了自己的信仰?

    有的,可能是家族的傳承;有的,可能是被這種宗教的宗旨所吸引;也有的,純碎是想盲目進入心中天堂聖殿的大門。

    她抬頭,看著教堂天花板上精緻而宏偉的壁畫,心中依舊有著難以用言語贅述的震撼。

    關於創|世紀、關於耶穌,有著太多值得推敲的秘密。

    「碧玠姐。」

    忽然,她聽到一聲極輕聲的言語。

    在原地轉了一圈,她才看到不遠處正在踮腳朝她無聲揮手的鄭飲。

    鄭飲站的地方似乎是一間空曠的禮拜室,從門的fèng隙里看去,可以隱約看到有穿著教服的教徒在進行禮拜。

    「柯先生在裡面。」鄭飲對著她,輕輕指了指門,「我哥在他身邊,柯先生說,只要你來了,隨時可以進去。」

    她聽罷,便走到門前。

    打開門,內里有教徒低沉言語的嗓音,她站在原地看了一圈四周沒有看到他,卻看到了站在壁燈前的鄭庭。

    「柯先生和主教在裡面的房間說話。」鄭庭微微笑著對她說,「你在門邊等一會,可能柯先生很快就會出來。」

    她點點頭,走到了那間房間前站定。

    房間的門沒有合上,裡面也安靜得像是沒有任何人在一般。

    屏息等了很久,她才聽到他低沉冷感的嗓音響起,「主教,我想要懺悔。」

    「懺悔什麼?」另一個,是相對沙啞的老人的聲音。

    「懺悔對教條的不忠。」

    他一字一句,卻把語速放得很慢,像是要讓老人聽清,「我違反了基督教的婚姻觀,在婚前有了婚後才應有的行為,並且,還是在兩年後才走進這裡。」

    「可在我的內心,我卻又對這行為根本不知悔改。」

    她聽得臉色都有些發白,緊緊咬著嘴唇。

    這些話,由他說出來,卻與任何人所說的感覺都不同。

    她一直以為他已是接近無所不能,就像神一般,不會有感情、不會犯錯,公正、冰冷。

    「意亂情迷?」主教此時竟低聲笑了一聲,「柯,原諒我,只是很難得見到你這樣說話。」

    過了很久,他才開口,「宿命。」

    宿命中的偷食禁果。

    就像耶和華創造的亞當和夏娃,善惡、引誘、原則、自由。

    她已經聽得身體有些發抖、幾乎站不穩腳跟,卻在努力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直到這一刻,兩年前那一天紐約的傍晚,再次以排山倒海的速度、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清晰地記得,在他臥室的床上,她因為錯失了她原本勝券在握的秘密,將自己的身體、完整地交換給了他。

    交纏、融入、疼痛、刺激、快感,她始終沒有辦法忘記。

    是,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這也是他從她身上取走的,第一件最珍貴的物品。

    因為身體無法控制的戰慄,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門,木質門原本就沒合上,此時被她輕輕一推,立刻發出了輕微的細響。

    坐在小房間長椅上的柯輕滕和站在他身前的主教,都回過頭看向她。

    「是她嗎?」主教深邃而又下垂的眼睛裡,慢慢浮現起淡淡的光華,「引誘你走向原罪的人。」

    他深深注視著極力控制著情緒的她,良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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