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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4:11:57 作者: 桑玠
    「走路的樣子,看人的目光。」她淡淡回答。

    「而且最重要的是,你下巴靠脖頸的地方有一個很淡的傷疤,這是易容無法遮掩的。」她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這個傷疤,是你鄭庭獨有的,我認得。」

    對方看了她一會,這時從臉頰的左下角、將覆蓋在臉頰上的易容人皮慢慢撕掉。

    「好像再高級的易容術,還是一直瞞不過你的眼睛。」一張清雅的年輕男性的臉龐出現在她面前,「尹小姐,久違了。」

    「金屬窗戶被撬開,牆壁四周有刮痕。」她看著鄭庭直起之前偽裝的駝背,慢慢脫下身上厚實的大衣露出一身剪裁得宜的西裝,沉聲道,「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你剛剛在洗手間裡讓一個人從這趟列車裡消失了。」

    鄭庭溫雅地笑了笑,沒有否認。

    這樣的拆穿和遇見,她在坐這趟列車前的確根本沒有想到過,此時一時無言,她冷靜地在腦中思考幾秒,然後退後了一步、轉身想要回自己的車廂。

    「柯先生在第八節車廂的廂房。」鄭庭看著她,這時開口道,「尹小姐想去和柯先生見一面嗎?」

    「不必了。」她側過身,「我不想見到他,他應該更不想見到我。」

    「那個掉下火車的殺手,他的目標其實是你。」鄭庭見她轉身往回走,不緊不慢地說,「是柯先生讓我來處理掉他的。」

    「目標是我?」她停下腳步。

    「嗯。」鄭庭望著她的背影,「你在第五節車廂玩老虎機的時候,對方已經盯上你了。」

    「殺手的目標是他我還不覺得奇怪,為什麼會是我?」她的語速很快,「你不用把漂亮的理由套在我身上迫使我去見他。」

    「可能對方是認出你來,想用你來脅迫柯先生。」鄭庭的語氣始終很溫和,「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兩年前,你是柯先生身邊無論公開場合還是私人場合,除了我和小飲外唯一近得了他身的人。」

    她聽罷後咬住了下唇,忍了忍沒有開口,眼睛裡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

    **

    第八節車廂十分安靜,總共只有兩間包廂,並且連一個服務生都沒有。

    鄭庭帶著她走到其中一間包廂外,輕輕敲了敲包廂的門。

    「誰?」裡面傳來一聲清脆的女孩子的嗓音。

    「是我。」鄭庭低聲答。

    過了一會門被打開,從門裡探出一個大眼睛女孩子的頭,臉色慘白慘白的,「哥,我換你進去吧,今天上了列車之後,柯先生就比平時還要可怕……」

    女孩子話說到一半,才發現鄭庭的身後還站著一個人。

    「小飲。」尹碧玠看著女孩子,淡淡開口。

    鄭飲愣住了。

    「小飲,開門。」鄭庭忍住笑,溫和地說。

    鄭飲停頓三秒,才木愣愣地把門打開,側身讓他們進去。

    包廂里有一張床,還有一張書桌。

    而柯輕滕就坐在書桌的後面。

    他的面前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但他並沒有在看,而是手握著一隻酒杯看著窗外。

    「柯先生。」鄭庭走到屋內,微微躬身。

    柯輕滕聽到聲音側目朝他看過來,目光落到鄭庭身邊的尹碧玠時,微微一滯。

    四目相對。

    她的眼裡狀似毫無波瀾,他的目光也漸漸地恢復如常的冷漠。

    「柯先生,我帶小飲先出去,我們就在門邊。」鄭庭識趣地提著還陷落在尹碧玠突然出現、有些不知所措的鄭飲,關上門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廂房內重新恢復安靜,凝固的空氣里蘊含著令人窒息的氣氛。

    「好久不見。」她看著他,嘴角雖是勾著的,但眼睛裡卻沒有一分笑意,「是該說這句話麼?」

    他沒有回答,半響,從椅子上起身,伸手打開了廂房的窗戶。

    列車摩擦在軌道上發出輕微的隆隆聲、從窗外傳進廂房裡,他收回握著窗把的手,才沉聲開口,「過得還好麼?」

    「非常好,除了時有夢魘,一切完美。」她保持著這個距離看著他,「而我相信,夢魘只要再過幾年,應該也會消失殆盡。」

    他略一點頭,薄唇抵著酒杯、慢慢地喝下一口酒。

    尹碧玠望著他,突然抬步朝他走去。

    耳邊已經能夠很清晰地聽到越發淺顯的隆隆聲,她走到他面前,居然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他手中的玻璃杯,「達文西的《最後的晚餐》,那幅畫在米蘭的聖瑪利亞德爾格契修道院,我們一起去看過,還記得嗎?」

    「耶穌和他的十二門徒齊聚在一起,耶穌告訴他的門徒們,你們吃的麵包,是我的肉,而你們喝的酒……是我的血。」她的整隻手掌漸漸包緊他手中的杯子,直到他鬆開手,她便將杯子握在手心裡拿過來,把杯子裡剩餘的酒喝盡。

    就如兩年前一樣,她如此引誘他。

    「……很好喝,謝謝。」良久,她將空空如也的杯子遞還給他,冷艷地笑。

    她的眼睛裡,是複雜的情緒,還有……如火光般顫抖的恨意。

    柯輕滕注視了一會她喝完酒潤澤的紅唇,目光終於正對上她的視線,「為什麼要上這趟列車。」

    「抱歉,如果知道你在這趟列車上,我絕不會上來。」她目帶挑釁。

    他再看她兩秒,猛地湊近。

    有些猝不及防,她來不及閃躲,他的嘴唇已經靠近她的耳垂。

    清冽的呼吸縈繞在自己的耳側,和骨子裡的味道如此熟悉,她手指微微一顫,笑道,「厭女症已經治好了?」

    「離那個帶你上來的人,遠一些。」他說。

    「怎麼?吃醋?」她看向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即使他是我的男人……又與你有何干係。」

    說完這句話,她很明顯地能夠感覺到他的眼裡迸發出了一絲冷意。

    「柯輕滕。」她收起笑容,這時退後一步,以一臂多的距離與他對視,輕輕抬手撫上自己的背脊。

    他看著她的動作,目光如暗夜裡的芒星。

    「還記得嗎?我可是用最珍貴的東西,才換到了離開。」半響,她收回手,「所以,無論我和誰有關,我想我的名字應該都不會和你的再綁在一起。」

    「這是最後一次了,不再會。」

    說完,她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大步朝廂房門走去。

    「現在已經有人知道你在這班列車上,並且以為你與我是同行的。」他深邃的眼睛裡映著她的背影,「一旦你離開這間包廂,你就會再次處在無人保護的危險里。」

    「保護?我需要你的保護?」

    她的手覆上門把,側頭看他,「別說笑了,這世界上不會有地方,比呆在你的身邊更危險。」

    他垂了垂眸,將手中的空玻璃杯子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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