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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46:38 作者: 沉埃
    兩人跟著人群,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前挪,終於挪到了禮堂出口,卻聽得密密匝匝的雨聲,一陣緊過一陣。這天從早上開始就一直陰陰沉沉,這會終於下起雨來。雨勢很大,擋住了許多人的腳步。

    虞連翹問他:「你帶傘了嗎?我有雨衣。」李想說沒有。

    冷風夾著雨絲吹過來,虞連翹發愁道:「那怎麼辦?」

    「沒事。你把雨衣和車鑰匙給我,我去推車,你在這兒等著就行。」

    虞連翹把放車的位置告訴給他,還是有些懷疑:「你有辦法?」

    李想笑說:「當然有。辦法就是把你丟在這兒,管自己溜掉。」

    這話當然是句玩笑,很快他就回來了。

    李想把車拎到檐下,穿上雨衣,說:「你快鑽進來,我載你。」

    虞連翹咬著唇小聲道:「再等一等,好不好?」

    李想很拿她沒法地搖頭嘆道:「行行,你要多久都行。」

    又過去幾分鐘,禮堂門口的人終於散得只剩幾個了。虞連翹看看左右,都是陌生的臉孔,便微笑道:「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她坐到后座,撩起雨衣下擺時,剛好看到金菁。因為是側坐著,臉正好對著大廳的出口。虞連翹看得分分明明----金菁穿著一件雪白的絨毛外套,頭上的紅綢帶垂在衣肩上,她的臉上還有一點妝,在清寂燈光的籠罩下,既是明艷,又是淒楚。透過禮堂的玻璃大門,她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他們,然後慢慢地把拿著兩把傘的手藏到了身後。

    虞連翹動作停頓了一下,一霎之後,她鑽進了李想的雨衣里。

    那底下是黑暗,溫暖,隔絕,任由他帶著她走。

    冬天的冷雨夜,她把臉貼到他的背上,切近的身體的氣息。

    第11章

    多少的捕風捉影里,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虞連翹和李想的關係,還是讓人知道了。

    幾天後的一個晚自習,虞連翹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她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強作鎮定地低頭看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而腦子裡飛快地轉著各種可能被問的問題以及自己能作的回答。

    班主任卻看著她,遲遲不發話,甚至還向她笑了一下。虞連翹不明所以,越等越心虛,越想越惶恐。

    「老師,您找我什麼事?」她硬著頭皮問。

    班主任拿出期中的成績單攤在桌上,手指點在她的排名上,慢悠悠地說:「你成績進步得挺快,看得出這段時間很用功,只要肯用功,一定就會有回報。這勢頭很好,你對自己要有信心……」

    虞連翹一邊聽一邊點頭,心底暗暗吁了口氣。

    哪知道,班主任一段話說完,頓了頓,突然發難道:「聽同學說,你和七班的李想走得很近?」

    虞連翹抬頭看了看班主任的面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答的,耳朵嗡嗡作響,只看見面前的那張嘴開開合合說了好久。

    最終班主任朝她揮了揮手說:「先回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放學後,虞連翹仍像往常一樣在出校門的第五盞路燈下與李想會合。一路上,虞連翹很沉默,無論李想怎麼逗,她都是神情懨懨的模樣。

    李想忍不住問道:「你今天是怎麼啦?有事就要說,別這樣嚇我。」

    她先也是搖搖頭說沒什麼事。過一陣,還是開□代:「班主任今天找我問我們的事了。」

    李想驚訝道:「都這么小心了,還被發現?」

    「我也不知道。」虞連翹想了想說,「校慶那晚,金菁看到我們了。」

    李想聽了也沉默,走到要分手的路口時,他拉住她,手握在她肩上:「俏,你聽著,你的人生是你自己在過。不可能別人不讓你做什麼,你就不做,是不是?他憑什麼要求你!」

    虞連翹看著他。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她「嗯」地應了一聲。

    「虞連翹,我告訴你,你要是敢……」他不知怎麼突然生氣起來,捏得她肩骨都疼了,到最後也沒有把這句話說完整。

    這是李想和虞連翹之間發生的第一次不愉快事件,沒頭沒尾,莫名其妙。

    第二天,一進校門,李想看到金菁,就叫住她。

    「金菁,」他幾個步子邁到她面前,沒說任何廢話,劈頭就問:「是你和老陳講的?」

    金菁滿臉困惑:「講什麼?」

    李想輕聲一笑:「你知道的,我和虞連翹的事。」

    金菁愣了愣,深深地吸了口氣道:「李想,你也欺人太甚!」每個字都仿佛是從牙fèng里迸出來的,走時的腳步也像生了風一樣,又快又急。

    李想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一閃而去。之後,他仍在那裡站了一會兒。身旁的一排水杉,居然落光了葉子,只剩褐色的樹杈,細細的樹幹,一直杵到天空里。他記得它們曾是那麼綠,綠要滴出水來的。

    自這天起,金菁便不再和他說話。而李想也儘量避免在學校里和虞連翹有什麼接觸,但到了夜晚放學,他還是和她一起走。這前後之間過渡得極自然,仿佛那一晚的猶疑和脅迫並不曾出現。

    只是回去的路,越走越慢,越走越長。他帶她去吃魚片粥,吃魚丸面,在騰騰的熱氣里偷偷地親她一下,也會繞好幾條巷子只為買一個烤紅薯。買來了又不吃自己的,每次都湊到她手裡去,像調皮的魚一樣,輕輕地咬她的手指。

    許多次他一直送她到家。在青磐街一段古舊的牆根下,他張開手臂抱她,無賴地要求著:「再待一會,就陪我一會,五分鐘,五分鐘就好。」

    那個時候他什麼也沒說,既沒沒說「我愛你」,也沒說「我喜歡你」,甚至連「做我女朋友吧」也沒說過。他還沒表白過一句,只是要求她,而且要求得越來越多。

    高二的時候,還有完整的雙休日。到了星期五的晚上,李想總是問虞連翹,明天出來好不好?我們去看電影,在電影院在上映《角鬥士》呢,或者你想看《怪物史萊克》?要不去爬山也行?逛逛植物園?動物園?公園?

    一開始他總是笑嘻嘻地問,提供給她許多的選項。虞連翹搖頭說不行啊,他便退一步妥協一點,說:「那後天行不行?」虞連翹還是搖頭說:「真的不行,我出不來,沒時間啊。」

    李想腆著臉磨她,虞連翹始終沒鬆口。兩三次後,他便有些惱怒,憤憤地說:「虞連翹,這你人怎麼這樣無情----無趣!」

    他一雙眼睛冷冷地看著她,想著在她心裡,無論什麼都要比他來得重要。這些天來,她對他的每個要求,總是表現出勉強又勉強的神情來。

    李想冷笑:「在你眼裡,我大概就像一個惡霸惡少,總是在強人所難,是吧?」

    虞連翹不斷地解釋:「李想,我是真的沒有時間。我要做作業,要複習準備期末考,還要在家幫我奶奶做事。」她期期艾艾地說著,而他還在氣惱中,所有的解釋就全都成了藉口。任她怎樣辯白,他只管自己無動於衷。

    虞連翹停了下來,這一刻的自己有多愚蠢完全可以想見。於是她也冷笑:「沒錯,我就是這麼沒趣的人。你現在才算知道!」

    兩個人眼盯著眼看彼此,像看一個陡然陌生的人。

    笑意越來越僵,虞連翹抿了抿嘴唇,說:「李想,我和你不一樣。我必須要很用功地讀書,考到好的成績,考到好的大學,我就這麼一條出路。沒有別的選擇,也沒有人會給我選擇。更何況,我還沒有你聰明……」

    說到這裡,虞連翹突然笑了一笑,而後騎上車,順著坡道急沖了下去。

    風迎面打在額上,臉上,颳得兩耳生疼。那樣的快,兩側的景物全都從眼前飛掠而過。可他那眉眼間的冷峻卻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里。

    原來他的脾氣這樣壞,翻臉比翻書還快。虞連翹嘆著氣想,大概別的人總是順著他的意思的。

    臨近元旦的一個周五晚上,他們就這樣不歡而散了。兩個人都覺得有些心寒,又都覺得將對方認清了些許。

    第12章

    周六,一早出了太陽,虞連翹趴在小桌上做英語卷子。筆尖划過一個又一個選項,卻始終選定不下來,她索性拿筆把面前的碎花布帘子撩開來。太陽光就從那撩開的口子裡灑進來,灑到她臉上。虞連翹仰頭迎著光,好幾次,那耀眼的光芒讓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吃過午飯,虞連翹搬了凳子到外間,幫著她奶奶做一點活。大門是敞著的,這樣午後的陽光正好照到她們身上,而李想也就這樣走了進來。

    那時廚房裡一鍋水剛燒開,虞連翹往桶里倒著水,便聽到老太太細尖的嗓子叫她:「俏俏,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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