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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45:35 作者: 東盡歡
他忙完時已經是七點多,見謝瑾還沒走,便邀她一起吃飯。
晚飯是在一家裝修典雅的中餐廳,天花板倒垂的小燈被燈罩罩著,透出朦朦的黃色燈光,像冬日被濃霧遮住的太陽,雖有影兒,卻沒有半點溫暖。謝瑾要了一瓶酒,自飲自酌飲了好幾杯,再往杯中倒酒時周志天按住了她的手:「別喝了。」
謝瑾已經有了幾分醉意,聲音含混:「你都有意去追曾良宵了,又何必管我?」
「我知道你今天是故意支開我。」她從喉腔中發出短暫的自嘲笑聲,因為嗓子沙啞了下去,聽起來更像是哭音:「爸爸死了,媽媽有了新的家,現在,連你也有新的追求對象,還管我做什麼?」
謝瑾眼中瀰漫著一層水霧,莫名地讓人心疼。
「你想得太多了。」周志天把酒杯從她手中抽走,他走到她身邊,輕輕揉著她的頭髮,「目前有個項目,我希望能夠與曾氏合作,今天只是和曾良宵談談公事。」
「公事?也對,曾良宵在公事上幫得到你。而我,幫不了。」她似乎是真的喝多了,說著說著竟哽咽地哭出了聲,在酒精的作用下悲傷不可抑制,顫抖的哭音把餐廳中其他人的目光都引了過來。
「別哭了。」周志天頭疼地哄她,活像他在欺負她一樣。
他越哄,謝瑾哭得越凶,周志天從不曾見她哭得如此傷心,哪怕是聽到龍誠死訊的那天,她也只是木然地在呆愣在病床上,面色灰白,久久回不了神。
飯是吃不下去了,周志天只得帶她離開,她似乎是真的傷心,路上依舊抽噎不止,眼淚都擦在周志天昂貴的西服上,嘴裡嘟囔著什麼,聲音太低,周志天聽不清。
很久之後,汽車快要拐彎時,周志天才聽清她的聲音:「我不要回家。」
她睜著眼,空洞的眸子倒映著城市的霓虹,哽咽的聲音陡然拔高:「我不要一個人……」她又嚶嚶地哭起來,「你是不是準備拋下我?我好害怕,晚上我總夢見龍誠,每天晚上都是,他要找我尋仇……」
「好,不回家。」周志天拍著她的背,輕聲哄她,「去我家,好不好?」
「好。」謝瑾微睜開眼,目中空洞,亮眼的廣告牌刺得雙眼生疼。
周志天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不知道謝瑾是真醉還是假醉,女人就是這樣,一味地慣著寵著,反而她會越走越遠;某天當她有了危機意識的時候,她才曉得他的可貴。
此後謝瑾便在周家大宅住了下來,她住的客房就在周志天臥室的隔壁,雖然沒和周志天住在一起,但周家的雜工都知道周志天對她關愛有加。
自然,他們對她也很客氣。
不過,有時候謝瑾著實讓人頭疼。
這夜,周志天被一陣喧鬧聲吵醒,按了壁燈卻沒反應,屋裡屋外一片黑暗,過了幾秒鐘電燈才亮起,他披了睡衣出臥室,保姆在廚房中收拾東西,地面一片水跡,從屋裡蔓延到屋外。
謝瑾光著腳站在門口,神情恍然。
「怎麼了?」周志天問。
「謝小姐不知怎麼了,灶上火一點燃,她就拿水去澆滅,潑的水大多,漫進了插座引起電路短路。」說話時保姆用目光偷偷瞟謝瑾,似乎在看向某個精神失常的人,「她好像很激動。」
周志□□她走過去,謝瑾愣愣地站在原地,見他過來,似乎有些抱歉:「我餓了,想找點吃的,然後看見著火了……會死人的……」
她的話說得很輕,臉色煞白,自從火災之後,謝瑾對火就有了莫名的恐懼。
「沒事。」周志天安慰她。
「嗯。」謝瑾訥訥地點頭。
周志天拉著她上樓,八月盛夏,她的手像冰凌一樣寒冷,沒有半點生氣,進屋關門,周志天攏住她的手,輕輕為她揉搓:「都過去了。」
謝瑾不吭聲,暖黃的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是鍍了一層光暈。
周志天從背後抱住了她,她冰涼的身體在這溽熱的夏季似乎可以帶來一絲清涼,他的唇在她頸後摩挲,落下一串串細吻,微熱,淺癢,似乎足以融化那樣的寒冷。
謝瑾沒有反抗,也沒有配合,直到他的吻在她耳垂上撩動著漣漪,她才出聲:「再給我點時間。」
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更像在啜泣。
周志天停下火熱的吻:「好。」
他送她回了房間,身體已經有了反應,但他一點也不著急,她已經是他的囊中物,哪裡也逃不去。
何必還要去勉強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女人?
她終會臣服,十天,半個月,就算再長也不會超過年底,反正她除了他,已經無所依靠。
周橫山顯然不喜歡他的做法,周志天要養個女人是沒什麼的,但他實在不喜歡謝瑾,這女人往日看著還算俏麗,如今失了那份活潑靈動,走路也沒有聲響,有兩次周橫山晚上遇到她夜間在別墅里遊蕩,她不開燈,穿著淺色的睡裙,長發垂到腰際,臉色慘白如紙,如同遊蕩的幽靈。
有時,她一個人坐在客廳,或站在花園,了無生息,猛然開燈見到那裡有個人,連別墅里的保安都被嚇過兩回。
「真不知道你留著她做什麼。」周橫山忍不住數落道,要不是和兒子感情不算親厚,周橫山早就把謝瑾趕出門去了。
「她正脆弱,在Y市又無依無靠,這個時候我總不能丟下她。」周志天的臉色淡淡的。
「要是你再年輕幾歲,要玩女人我也不管你,但現在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合適的女人結婚。現在,同誠集團元氣大傷,龍易那個小妖怪毛都沒長齊,聽說除了在公司瞎搞,啥也不會弄。」周橫山為兒子分析局勢,苦口婆心勸導:「曾家在Y市有幾十年歷史,曾良宵漂亮又懂事,我和你養父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多加把勁,多約約曾良宵。若是能和曾家結親,大葉和曾氏集團強強結合,以後Y市還不是任由你橫著走。」
「所以,你跟那個謝瑾保持點距離,天天同進同出影響不好,傳出去看你怎麼去追曾良宵。」
周志天興致缺缺:「曾良宵才剛剛二十二歲,可能還沒有結婚的打算。」
「你早點把她追到手,不是早安心……」
周志天已經沒耐心和他討論這些,站起身:「我有事要處理。」
他去了書房,在裡面忙了一會,有人敲門,是謝瑾。
周志天趕緊讓她進來,謝瑾手上抱著一盆紅掌,開著許多佛焰似的花片,猩紅亮麗的顏色和她蒼白的臉形成鮮明對比,她走路也不帶生氣,聲音悶悶的:「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
周志天不知道她指的是別墅的職工,還是周橫山,安慰道:「我爸爸脾氣一向不好,我也和他處不來,你不用理他;如果還有其他人怠慢你,你跟我說一聲,我把他們炒掉。」
謝瑾唇邊浮出笑意,極淺極淡,卻也是種欣慰,她把花放在周志天的書桌上:「從花園裡挖的,挑了一棵最漂亮的,送你。」
那紅掌長勢很好,翠葉欲滴,土壤表面撒了許多裝飾用的碳球,她問他:「好看嗎?」
周志天點頭:「謝謝。」
「我還挖了兩棵,也很漂亮。」謝瑾低頭撫弄著紅掌挺秀的花精,說得漫不經心,「你辦公室的君子蘭長得不好,這季節又不開花,不如換掉。」
周志天順口回道:「君子蘭高雅名貴,辦公室還是應該擺兩株。」
「高雅名貴?」謝瑾的臉色暗了暗,聲音像冰霜一樣又寒又冷:「是啊,不像我這樣的人,出生在小市民的家庭,怪不得曾良宵最喜歡的是君子蘭。」
自嘲聲中帶了濃濃的妒意,周志天忽然很想笑。女人就是這樣,有時,連一盆花也在意,他哂笑出聲:「你想換就換吧。」
謝瑾勾了勾唇,嘴邊難得漾出一抹勝利的笑意。
辦公室的盆栽第二天就換了,謝瑾經常會給它們澆一點水,別墅書房裡的花也是,謝瑾從不假人之手,每日提個小壺從後山的小溪里舀水澆花,陽光不烈的時候,她會把花抱出去曬曬太陽。
某天,有個保鏢看她抱著偌大的花盆,趕緊過來幫忙,謝瑾冷冷淡淡地瞟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走開。
僵直的背影,如同一抹無聲的遊魂。
徒留保鏢在旁邊發愣,他的同伴低聲道:「以後別理她,她這裡不正常。」他指了指腦子的地方,「聽說她爸爸死了,她前男友,就是同誠集團的龍誠也被火燒死了,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但周總喜歡她,她想幹什麼你別攔著,有天晚上她一個人在別墅遊蕩,阿華怕她出事,在後面跟著,結果也不知她跟周總說了什麼,阿華過兩天就被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