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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28:47 作者: 煙的灰
    缺少調劑的生活真是無聊啊。

    於帆一下班就頂著一張苦大仇深的臉站那等盛家行。

    盛家行看他一眼:「你怎麼了?」

    「我……」於帆瞠目結舌,垮下挺得筆直的背,他還以為盛家行需要安慰,結果,需要安慰的人根本是他。「你有沒有看到雜誌?」

    「看到了。」盛家行說。

    「沒關係嗎?」盛家行看起來好像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至少現在沒什麼關係。」盛家行說。

    於帆看著他:「我知道事情不是特別嚴重,可是你好像一點也不在意。畢竟是有關你的事不是嗎?」盛家行有時很古怪,他好像是個沒感知的人,切到肉也不覺得痛。於帆有時分不清他到底是因為真的不痛還是因為他痛卻故意忽視掉。這是種很悲傷的感覺,像是錯失掉什麼,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他明明已經靠他靠得那麼近。

    「因為還沒嚴重到這種程度。」盛家行忽然說。「我有擔心害怕的事,但不是這種事。」

    「是什麼?」

    「還沒發生我怎麼知道是什麼。」

    於帆不幹了,有人說話跟打太極一樣這麼玄的嗎?「你看,溫室效應,中美交戰,都沒發生,但我們完全可心先擔心一下……」

    「你再不閉嘴就給我下車。」

    「討論一下而已。」

    「你要討論還是下車?」

    「你這算不算暴政獨裁?」於帆疑惑。

    「你可以策划起義。」

    於帆正色地說:「我又沒長反骨,又沒寫反詩,我沒有造反。」盛家行騰出一隻手就敲了他後腦勺一記。

    兩個人在車裡鬧了一下,一時興起,就先在外面吃了飯再回去。於帆無意間看到一家酒店幅了一幅百鳥迎春圖,忽然意識到農曆新年快到了。

    「盛家行,你春節要回去嗎?」

    「不回去。」盛家行轉過頭,「怎麼?你要回去?」

    「我回哪去?」於帆說,他在這裡也是一個人,回去也是一個人,「而且,你都不回去,我回去幹什麼。」上一年除夕夜,他和程越拎了一堆的酒和鞭炮跑到大壩上,搞得計程車司機以為他們要自殺,車開走了又轉回了,非讓他們玩個個把小時就回去,他在旁邊等著他們。那天晚上,程越倒在他的懷裡哭了。

    「他和我不一樣。」於帆對盛家行說,「我是沒地方回去,他是回不去。和家人在一起才像過年。」

    盛家行沒有答腔,於帆這話是說給他聽的。但他的確不便回去,他們家狀況特殊,隔得遠嘴上念起時還比較親切,再說,他並不願於帆一個人過。無論如何,這個人不但住他那裡還和他有密切的肉體關係。

    兩個人吃好飯,又買了點東西。盛家行不怎么喝酒,但有買酒的習慣,路過酒莊就會帶一瓶回去。半路上下起了雨,因為一起交通事故還堵了車。於帆也不知道什麼毛病,盯著來回擺動的雨刷興起一陣邪念。盛家行可能覺得堵得時間有點長了,是該找點事做做。接吻就當打發時間。不過,吻著吻著,於帆愣是把盛家行的領帶給解了下來,比較遣憾的是,當他想繼續解的時候,車通了。盛家行毫不留戀地推開了他。

    於帆握著手裡的領帶,欲哭無淚。不過,回頭想想,就算車不通,盛家行也不會讓他繼續下去。

    程越在和於帆分手的那晚就拎著包袱回到陳格那裡。陳格那多好,既不用付房租,又不付伙食費,並且還新增了特別服務。

    於帆說,你不是說像亂倫一樣噁心嗎?

    程越說,已經倫過一次了,有一就二,有二就有三,就會造成無限循環。而且,陳格多可憐,又沒人愛又沒人要,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怎能忍心讓陳格一人孤苦伶仃的,總得多照顧照顧。

    於帆說,你算了吧,誰照顧誰都不知道。聽陳格說,小時候你們寫作文,你都是抄他的,他寫《我家的小狗》,你就把狗改成貓,你家貓還是汪汪叫的。還自作聰明地在結尾標明「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程越說,就陳格的作文水平,當年除了讓我抄一抄的份,還有什麼作用?老師看他的作文,通常只批一個「閱」字。

    於帆說,這不廢話嗎?「請勿抄襲」怎麼寫也得四個字。

    於帆邊掛電話邊躥進盛家行的房間裡。大冷天的,一個人睡覺多冷啊。

    第九章

    於帆覺得最近的時間過得太快了,曰子實在太幸福美滿了,都快讓他產生強烈的罪惡感。成朗因為給盛家行惹了這麼大的麻煩,識趣得暫時不來打擾,盛家華一度試圖勸盛家行回去過節,也被盛家行明確地拒絕了。

    完美無缺的二人世界啊。於帆走路都開始輕飄飄起來,過地下道看見戴盲人眼鏡的拉二胡老頭都會大方地給五塊錢,搞得每次他一經過,老頭就拼命拉二胡。

    年的味道是越來越濃,於帆他們看大BOSS目光是越來越柔情似水,鐵公雞看他們的目光卻是越來越痛心疾首。這幫成天摸魚混小子,這下子要從他口袋裡掏走多少錢。

    於帆看著一條街的中國紅,尋思著也要買個福字之類的回去貼大門上或窗戶上。可惜此方案第一時間就遭到盛家行的強烈反對。

    於帆悻悻的,說,你看,大街那些外來貸的櫥窗全都入鄉隨俗搞上了中國元素,咱是正宗的,為啥連個福字都不貼?

    盛家行連頭都懶得抬,我說不貼就不貼,我說了算。

    於帆說,那打個商量,貼個招財進寶中不?

    你要不要再貼個曰進斗金?

    於帆耷拉著腦袋退到一邊,趁著盛家行不注意,貼了一個小小的火紅火紅的福字在魚缸上,映得一玻璃缸的水喜氣洋洋的。盛家華二十六走的,臨走時和他們一起吃了頓飯。二十八的時候,俞舒彥送兩盆梅花過來,一盆垂枝,一盆龍游。

    「盛家行,我們三十去哪裡吃飯啊?」於帆圍著那兩盆梅花轉,盛家行非常喜歡這兩盆花,讓他離遠點,免得給弄死了。

    「在家吃。」盛家行一掌拍掉於帆向龍游伸出的爪子。

    「我做?」於帆指著自己。讓他再次操刀,要準備好吃方便麵的可能。

    「我做。」

    於帆下巴差點掉地上。

    等到年三十,於帆明白過來盛家行不是說著玩的。盛家行就是那個「特級大櫥」。三十早上開出菜單讓於帆出去採購,買回來之後讓於帆清先好,洗好後還要經由他檢查一遍,怕於帆只是在水裡撈了一撈。再吩咐於帆切絲或切片。

    於帆淚流滿面地切著洋蔥,一半是給辣的,一半是給刺激的。他還以為坐在那裡等吃的就好了,誰知還要打好一切下手,說要做菜的那人坐在露台上喝熱茶翻雜誌。盛家行要求還很高,絲要切得細,片要切薄厚均勻,於帆拿著菜刀比劃來比划去,恨不得拿把尺子過來量,等他把所有的工作準備就序,盛家行只要過來一炒就完了。

    於帆的辛苦倒是沒有白費,嘗了一口菜後,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下去。人間美味啊,況且這美味他還出了一份力。然後哀嘆,他一直以為盛家行連菜刀怎麼拿都不知道,沒想到會做這麼好吃的菜,可惜這人平時死活不肯自己開火。

    「盛家行,我們以後……」於帆無限期待地望著盛家行。

    「想都不用想。」盛家行一口拒絕。

    「那明年除夕?」於帆試探著問。

    「你今年還沒過完呢。」盛家行很沒好氣,又頓了頓,「明年再說。」

    於帆傻笑開來,開心地去開酒。四分之三的菜都被於帆給掃進了肚子,意猶未盡地想,早知道就多弄點菜。他覺得他的肚子再擠擠,還能騰出空間來塞下點東西,更何況,機會難得啊,想再吃只能等來年,一年可有三百六十五個白天和連黑夜,這也太長了一點。盛家行看著人的吃相,很不滿,讓於帆摸著肚子滾著去廚房刷洗。自己切了水果去外面賞夜景。

    他們這邊不是煙花禁區,天剛黑的時候就已經有鞭炮聲了,現在更是此起彼伏,屋裡的音樂被噼啪聲壓得一陣高一陣低。於帆跑出來時,一朵大煙花在上空不遠炸開來。盛家行這裡不愧是高級住宅區,眼界非常好。於帆坐在欄杆上,他以前還真沒發現這個城市的夜景相當不錯。盛家行在他身後,笑了一下,他有時樂見於帆這種偶爾的孩子氣。

    於帆跳下來,湊到盛家行身邊:「你看,過年了,我們應該找點事慶祝慶祝,接個吻怎麼樣?地點隨你挑,雖然本人認為這裡就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場合。」他邊說邊親吻了一下他的唇,忍不住又親了一下。

    盛家行垂下眼,看著他的臉,伸手用指尖他的眉梢劃到唇角,於帆微低著頭,著迷一樣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他在想,盛家行對他應該有那麼點認真。他有點急切惶恐地去追逐他的目光,希望可以從中得到答案,他有點想知道他在他心中的位置。

    他之於他有幾分?

    他想和他一直這樣下去。

    盛家行愣了愣,沒有回答,然後說:「進去吧,外面有點冷。」

    於帆一陣失望。關上落地窗,拉好窗簾,又鬼使神差把窗簾拉開,有點控制不住地轉身就去吻盛家行,他需要他的體溫,他們的唇剛分開沒多久,現在就變得冷了。盛家行回應著他。

    可能全都有點寂寞了。

    大年初一是個雨天,cháo濕陰冷。盛家行和於帆醒來時已經是中午時分。於帆拉開窗簾一看,大失所望,這種天讓人提不起勁來。放了一張盛家行比較喜歡聽的碟,又溜回了床上。

    盛家行也沒什麼興致,睡過了頭,反而更沒精神,從抽屜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於帆。

    於帆一臉疑惑地接過來:「什麼?」

    「壓歲錢。」

    於帆怨恨地打開信封,一套同號的各面額簇新的紙幣,一共一百八十八元八角八分,也不知道盛家行從哪裡弄來的。居然還真給他壓歲錢,當他小屁孩。於帆想起什麼,跑回自己房間拿了一個精美的盒子回來,裡面是一對筷子,趴在盛家行身上,說:「猜猜看,這對筷子多少錢?」

    「一百八十八。」

    「哈哈……我們之間果然很有緣分啊。」於帆為這種巧合笑得像個孩子。

    盛家行不禁莞爾。果然,跟於帆這種人混久了,大腦就會有退化掉的嫌疑。「幾點了?」

    「快一點了。」於帆看了一下時間。

    好好的一個初一,他們倒有一半時間是在床上渡過的,真是白白辜負了中國傳統的古老節曰。於帆穿了衣服去廚房煮咖啡,這是盛家行的習慣,有段時間,於帆認為常喝咖啡對身體不好,搗古了茶葉回來,中國人喝什麼咖啡,喝茶都好,既提神又有益健康。結果,他的努力半點收穫也沒有。反倒是他自己跟著喝起咖啡,這一兩個月,一起床就自動自發地煮咖啡。他曾經很憤青得鄙視過的外國焦糖水不幸淪為了他生活里的必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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