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2023-09-28 13:28:47 作者: 煙的灰
「這和年齡一點關係都沒有。」於帆生氣地說。
盛家行說:「你十歲因為沒有父親覺得被別人瞧不起,現在二十多了還會不會有這種感覺?」
「我還是會覺得很遺憾。我還是會希望,我成長的過程中有我父親的存在。雖然我跟著我媽媽一起過得很好。但這不一樣。我還是希望,如果可以,我生命里不要失去他。」
盛家行揉了揉他的頭髮,看著他的眼睛說:「抱歉。但我從不可憐自己,因為我不認為自己有可憐之處。」
那天晚上,於帆又不幸得失眠了。
第八章
於帆折本質應該是個脆弱的男人,證據是,他一沒睡好,第二天起來兩隻眼就跟畫了時下流行的煙燻妝沒兩樣,外加臉色灰白,往鬼屋門口一站,絕對能嚇哭小朋友。
他小子這麼跟個屈死鬼似從臥室飄出來對盛家行說了句「我還是認為我是對的」後,試圖飄回去繼續睡大頭覺。
盛家行差點把手裡的咖啡杯給扔出去,揪回他:「還睡?你今天不上班?」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啊,當你想睡覺的時候,總是沒有覺睡,當你想用錢的時候,總是沒有錢花。於帆在猛灌了一通咖啡後,在盛家行的車裡睡得毫無形象可言,還非常成功地睡出了一個鳥窩髮型。
八卦男鄭重地詢問他的髮型出自哪個大師之手,並且深以為鑑,以後要繞道而走,最近報紙報導了,有個傢伙因為被修了一個超藝術的髮型,以至被經理轟回家處修整形象,損失慘重。
顏美點點頭,說:「於帆,就你現在跟只剛挖出來的殭屍似的,我們老闆看到,肯定讓你走路。」
於帆眼神渙散地點點頭,然後「嗵」地一聲栽倒在辦公桌上不省人事。
幸好鐵公雞重點盯梢的對象是市場部,從他們部門門口路過都不肯晃進來,生怕錯過了找炸子雞過錯的機會。一門心思要給炸子雞小鞋穿,這小鞋要給的光明正大,身為一個鐵面無私的大老闆,不能因為員工上了他弟弟,他就把員工的職位給下了。
於帆這隻漁翁愣是運氣好得在大老闆鼻子底下睡了一個上午還毫髮無損。八卦男宣稱這是他們公司自成立以來的八大奇蹟之一。
於帆正和周公下棋的時候,盛家行手下的一幫俊男美女員工正「砰鈴梆啷」地往牆上掛一幅畫。藝術這東西就是把眾所周知的東西整得連作者本人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麼,越是看不懂就是越有價值。他們是做投資的,不懂藝術,但是很懂藝術的價值。這畫的作者是畫壇新秀,以後指不準會升值。
盛家行過來看了一眼,說:「看起來不便宜。我批的?」
幾個員工一臉興奮,說:「老闆,不是啊,有人送來的。我們怕送錯了,還對了好幾遍地址。」
他們剛說完,成朗的電話就過來了,問他喜不喜歡這幅畫。
盛家行火大得扔掉電話後,回頭就讓助手去買了市值更高的畫給送了回去。那助手隨著盛家行拼打天下,養成了守財奴的性格,從財務那領錢的時候,心痛得連臉青了。太不划算了,他以為撿了一個便宜,沒想到還虧出去這麼多。從此變得巨恨成朗,這為以後和於帆結盟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於帆得知這事後,恨不得一招拍死成朗。這人太招人嫌了,還讓不讓人過曰子。雖然說新歡舊愛,多半新歡比較受寵,問題是他這個新歡還處於地下情階段。於帆尋思著應該送點定情信物之類的,可人成朗多少大手筆,一出手就一幅將近十萬的畫,盛家行為此就倒楣地跟著損失了十多萬,他送大概也只能送個黃楊木的畫框。
程越這個黑軍師,坐在八卦陣搜刮著黑點子。他和於帆是兄弟啊,有人竟敢和他兄弟搶人,簡直不想混了。根據他自身的經驗,程越認為,送東西不能貴。第一,於帆就是一小破窮光蛋,混現在連蛋殼都沒混出來,還寄居在盛家行那裡,鬥富肯定要敗北,成朗動動筆桿子,錢就嘩嘩地進來了,爬格子已經爬到了化境。第二,於帆這人品味不行,萬一這小子抽風捧著所有的年終獎,購回一件送狗狗都嫌的東西,這帳也太虧了。第三,東西不在貴,重在成心啊,他的前男友砸下這麼多錢,他還不是照樣飛了。
於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佩服得五體投地。興奮地喊:「程越,你等著,我現在馬上攔輛車,以超音速飛你那去。」
程越說:「行,兄弟,你飛來的時候,順便捎一些超市里能裹腹的東西過來。」
於帆答應一聲,一想,不對啊。忙問:「怎麼?陳格終於打算,不管你飯了?」
程越說:「你哪來那麼多廢話。我沒住陳格那了,你到『國都』飯店來。」
於帆一聽這麼有氣勢的名字,以為程越又在哪個五星級的酒店消費,本著要占便宜的念頭,喜滋滋地就奔了過去。計程車司機半天想不起國都在哪,還連線了同行,這才把於帆成功送到目的地。於帆站在「國都」門口,嚇得沒趴下去。這哪是五星級酒店,就一老破的招待所。程越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很好客地把於帆迎了進去。
「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老闆說了,我住的這間是『總統套房』。」
於帆伸手撣了撣『總統套房』里彩電機殼上的灰。「靠,你被人通緝了?陳格不是你兄弟嗎?還是把你踹出來了?」
程越填了一下自己無底洞一樣的胃。說:「沒,不過,我和這兄弟上床了。見鬼,跟亂倫似的。」嚇得他落荒而逃。
於帆張大嘴,半天才說:「其實,我覺得陳格人不錯,挺好的……」
「好什麼啊。」程越氣憤,「我和他從小一塊光著屁股長大,天天被我們媽塞一個澡盆子裡洗澡,他身上有幾根毛我都知道。」熟得都焦了,和陳格上床,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那你還和他上床……」
「我不是喝醉了嘛,我只以為是只雄的,就是沒想到這隻雄的是陳格。靠,陳格嚇得比我還慘,臉都綠了。」
程越不肯再說這件事了,從床上跳下來,帶著於帆去逛各種個性小店。然後指著一條老虎骨架造型的鏈墜說:「看,這個不錯,個性啊。」
於帆很憤怒。盛家行會把這種東西往脖子上掛,他就把腦袋割下來當球踢。
程越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說:「不成,你的頭不夠圓,磨一下才能踢。」
這家店開在一個角落裡,店主一天沒做生意,好不容易兩條魚游進來,熱情地搬出一堆的東西供他們細細挑選。於帆興趣缺缺,他買的東西,盛家行全都不怎麼喜歡,還有扔掉他許多衣物的前科。並且還鄙視過程越送他的一隻熊,這隻熊可能大家都很熟悉,就是那款憨豆先生隨身攜帶的泰迪熊。因為瘦瘦小小的,擱一成年男人的床上,效果相當鬼馬。
於帆花了兩個小時才從裡面找出一條墜子,看上去很古舊,造型有點像中國古時候的訣,不過,要細很多。於帆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相當相當的不錯。很開心地掏錢付款。店家嘴角抽搐地接過錢,想死的心都有了。看你穿得人模狗樣的,挑了兩小時就挑了這麼個破玩意,以為是條大魚,沒想到是條白飯魚。
於帆欣喜之餘,急於去見家裡那個「色」,就把程越這個「友」給扔在了原地,攔了輛車,以光速奔回盛家行的身邊。翻箱倒櫃地找出一條紅繩子,穿起來就跑盛家行面前獻寶。
盛家行這兩天一個頭兩個大,老有人居心不良地送他東西。接過於帆手上的小玩意一看,死都不肯要掛一紅繩子在身上。於帆受到嚴重的打擊,順著牆角躲回自己的房間傷心地舔傷口。他就知道盛家行不會喜歡這種破石頭,更不會讓它皮膚朝夕親密接觸,連他都沒機會天天零距離接觸盛家行。
不過,於帆第二天開始就掛上了傻瓜一樣的笑容。那個用紅繩子系的墜子,盛家行到底還是掛在脖子上了。於帆無意中瞄到盛家行的領口,開心得小心肝都飛出九霄雲外。
盛家行新染上了一個毛病,他每次換衣服,就會伸手往脖子那摸,想把這根紅繩子給扯下來,最後總是不了了之,一直到他這種毛病消失不見,墜子還安安穩穩地掛在他脖子上。
於帆還沒樂上兩天就到了黑色星期五,曾井然的八卦雜誌每一期都是星期五出的,存心不讓人過個安心的周末。
於帆狂怒地瞪著手裡的雜誌。又來?上一期也就算了,權當盛家行是給連累的,這期擺明了在成朗和盛家行身上做文章,連兩人在白館的照片都給登了上去,血淋淋的四字大標題「舊歡如夢」,下面洋洋灑灑寫了一大頁。
照片只拍了盛家行的一個側臉,可清晰度那是相當的高,稍微熟識一點的,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一來,等於把盛家行全給揭了。
盛家行本人看到雜誌時已經是中午時分,雜誌在事務所所有的人手裡轉了一圈之後就到了他手裡。盛家行還在奇怪,今天事務所里的員工臉部都跟注she了肉毒桿菌一樣,笑起來時,肌肉還死在臉上。
只要是個人,多少有點輕微的窺探癖,家庭主婦、白領精英都對八卦有不同程度的興趣,盛家行手下的員工身著高級服裝,出入高檔場合,張口閉口禮儀修養,但這一點也不妨礙他們對於老闆隱私的興趣,紛紛在私下猜測事情的真假和盛家行的性取向。照片實在沒什麼看頭,兩人身體之間結結實實隔了一張桌子,別說肢體接觸,連眼神接觸都沒有,他們老闆只是低著頭點菸。
盛家行極討厭說自己的私事,更討厭私事由別人嘴裡說出去,然後一幫人在那研究命題似得討論。他們員工也實在憋得可憐,如果雜誌還在私下傳著,他們也就裝瞎當什麼都沒看到,問題是,雜誌現在就在盛家行辦公桌上擺著。
盛家行一出來,這幫人馬上噤聲,正襟危坐,動作整齊一致。
「誰的?」盛家行舉起雜誌問。
大夥通通一愣,一個員工面如死灰地說:「我的。」這下完了,她估計得收拾包裹走了。
盛家行把雜誌還給她,回過身,說:「我不認為我有向你們交待我性取向的必要。不過你們也不用在那裡猜了。我是。所以,如果有人因此而不願留在這裡工作,下午就可以向我辭職,我會讓財務結算出工資提成和獎金。」
精英們愣在那裡三秒,一個平時就比較喜歡開玩笑的男同事笑嘻嘻地開口:「當初您現場錄取我,是不是表示我是你所比較欣賞的型?」
「很抱歉,讓你失望了。」盛家行說,「現場錄用你是因為你沒留家庭地址。」
那個男同事摸摸鼻子閉上嘴。
盛家行等了五分鐘:「沒人辭職?繼續工作。」
一干精英發出失望的嘆息聲。八卦的精神是什麼啊?就是真真假假,霧裡看花,猜測想像。現在,盛家行擺開告訴他們,他就是一個同性戀,這還有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