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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28:47 作者: 煙的灰
    盛家行很早就回來了。於帆想像著他回來後會做的一件件事,他一進門就會脫掉外套,累的時候會泡一下澡,不累的時候會淋浴,他還一定會看七點的新聞。沒事會喝茶看書,有時會分析一下股票走勢。

    於帆嘭得一聲撞開書房的門,盛家行在整理他一架子的書,把雜誌和報紙理出來,這些是放在客廳里的一個小書架上的。

    「給我小點聲,你長手不會開門。」盛家行連頭都沒抬,開口就罵。

    於帆衝上去抱他,盛家行沒提防,一個站立不穩,兩個人一起往地上倒。

    「你屬狗的?」有事沒事就往別人身上撲。

    於帆的雙手感到沉沉的重感,安下心一樣,歡快地搖搖尾巴。然後更緊地貼上去,在盛家行的耳邊,哇啦啦地說了一通。

    有一秒鐘,他以為自己回不來了。

    「感覺像小時候迷路了。」

    「感覺有什麼用?真的迷路了才好。」

    「那不行,我迷路了就回不來了,我回不來了,你就看不到我了,你看不到我了,就會感到很寂寞。」

    「我看不到你只會感到很高興。」

    於帆嘿嘿地笑,把頭埋進他的肩窩裡,語音模糊地說:

    「我會。我會感到很寂寞。」

    盛家行伸手在他頭上揉了一下,然後,一推:「你差不多就起來,重死了。」

    於帆不動。很為難的樣子。

    盛家行早就感到他身體起的反應,貼的這麼緊,他感覺不到他就是偏癱。「起來,去洗澡。」

    於帆鏽跡斑斑的大腦,咯吱地轉了一圈,再像上了油一樣飛速旋轉,咧開嘴笑,跳起來衝進浴室。

    盛家行的臥室鋪著厚厚的絨毛地毯,踩上去比於帆的床還舒服。於帆在一本雜誌里看到說,絨毛地毯是GAY的標誌之一,權不權威不用理會,反正於帆願意相信。盛家行說他自己是雙性戀的時候,害得他很沒安全感,現在,他完全有理由相信,盛家行喜歡男人比女人要多一點。

    盛家行坐在床上脫衣服,動作很好看,可他脫衣服的樣了,好像他下一步是去準備睡覺而不是準備上床。

    於帆很沒種地咽了一下口水,對方只不過慢條斯理地解了一顆紐扣。

    第二次親密接觸肯定要比第一次銷魂,終於可以適當地調調情,以促進情慾或者情份的滋長。

    於帆喜歡盛家行的背,他的背部光滑性感。用濕略的唇在背部皮膚輕輕游移。

    「盛家行,你這裡有一個傷口。」於帆伸出手,好奇地摸了一下呈三角形狀白色的傷痕。

    「哪裡?」

    「你自己不知道?肩後。」於帆有點奇怪,抓住他的手讓他觸摸,「看上去好像已經很久了。」

    「可能是小時候傷的。」盛家行用手感覺了一下。那塊皮膚微微凹了進去。

    於帆低頭吻著傷處:「那個時候應該很痛吧?」

    「忘記了我怎麼知道痛不痛。」

    於帆疑惑,會留下這種傷口,當時應該有傷到深層肌肉吧。他還真是對盛家行一無所知啊。盛家行像一個沒有過去的。

    於帆的多愁善感只維持了短短几秒鐘,盛家行不耐煩地叫了一聲後,於帆馬上跳進情慾的漩窩裡,表現出極度的樂衷興奮。

    這點看,於帆還是有那麼點像食肉動物,床上時,喜歡高度投入。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曰,今天就做愛做到死。

    另一方面卻是單細胞生物的行為模式。他的大腦如果是一頁WORD文檔,滿滿一頁都是密密麻麻的做愛做愛做愛……等做完愛,身體得到滿足,全方位調動的全身感官歸位。大腦自動把一頁的內容DELETE清空掉。如果他此刻想到什麼不好的事,就會充斥著滿滿一頁的憂傷憂傷憂傷……

    於帆此時很沮喪,沮喪得想自殺。因為他非常之丟人地感冒了,傷自尊啊,丟人都丟到外太空去了。

    程越知道後,在電話里拍桌子拍凳子地哈哈哈狂笑。

    「你也太遜了,你什麼身體素質啊?做愛都能把你給做感冒了?我是盛家行就為這也要踹掉你。哈哈……於帆,你怎麼……怎麼這麼搞笑啊……哈哈……」

    「笑死你。」於帆翻白眼,「我那是睡感冒的。你不知道昨晚很冷啊。」

    昨晚他們洗好澡,於帆死賴活賴要睡在盛家行房裡。盛家行可能也累了,躺上床上就睡著了,連空調都沒開。於帆得逞後,幸福得睡不著,裸著身體趴在旁邊看著盛家行的睡臉樂了半天,還很遺憾盛家行有穿睡衣的「不良」習慣。兩個人睡覺就不應該穿睡衣,皮膚貼皮膚絕對要比皮膚貼布料好。第二天早上半天醒不來,後知後覺地以為是睡眠不足。

    盛家行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於帆心裡一陣興奮。「晨運」有利身心健康,是件沸騰血液的事。

    然後,盛家行面無表情地當頭一桶冷水澆下來:「白痴,你發燒了。」

    於帆拒絕相信這個殘酷到極點的事實:「不可能,是你的體溫比較低。我不可能會發燒。」

    「隨便你。」盛家行說,「別死在我床上,搬家很麻煩。」

    「盛家行……」於帆很受傷。

    「就算死不了,也別把我房間弄得一屋子病毒。小區裡有醫療處,只要沒惡化成肺炎,這裡就能治。」

    於帆打電話請病假。在診所掛點滴時打電話勒令程越拎水果籃來看他。程越拎一串爛香蕉和幾顆楊桃就躥了過來。一進小區就惡毒地詛咒中產階級和資本家。程越的臉果然魅力無窮,一出現輸液區就引起所有三十以下女同胞的注意。

    於帆怒:「程越,我重病,你就拎這破水果來看我?」

    程越裝腔作勢地拿出一顆楊桃:「這個叫星星果,每切下一片,都是星星的形狀。配你,糟蹋死了。」

    旁邊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病人眼睛也閃成了星星狀。護士小姐更是差別待遇地給程越倒了一杯水。於帆為這明顯的差別,倍感憤怒。

    程越盯著他的臉一會,一本正經地說:「等陳格下班,讓他給捎一隻老母雞來。你這身板,太虛了,得補。哈哈哈……於帆,你怎麼這麼有才?這樣也能感冒。」程越毫無形象地彎下腰,笑得縮成一團。

    於帆的臉徹底地青了。

    程越擦擦笑出來的眼淚:「笑死我了,肚子都痛了。算了,你這麼慘,中午我請你吃飯好了。」

    「你個王八蛋。」於帆罵,「我病了你才請我吃飯,打量我吃不了東西?」

    「那你吃不吃啊?我都沒請陳格吃過飯呢。」

    「廢話,你請他吃飯,還不得他掏錢。」於帆說,「真請我,就由我挑地。」

    「行行,隨你隨你。」程越很大方地揮揮手。

    於帆眼角精光一閃。輸完液,裹著大衣圍巾拉著程越沖向香海。香海啊,於帆算上這次是第三次光顧,充分了解了此地的黑暗之處。程越以前花天酒地的時候,生平來過此地無數次,也相當了解它對錢包的殺傷力。於帆一坐下,就大搖大擺地點了份雞絲白果蓮子粥、薑絲醋竹蟶,玫瑰地粟糕,等要點糙藥鱉甲湯時,程越終於舉手投降了。

    於帆還興致勃勃地解說一番香海的那道招牌湯。那個所謂的鱉甲湯,盛在一個小小的白瓷碗裡,湯清通透。把一些補氣益身的中糙藥,茯苓白朮大棗之類和新鮮的鱉甲放在一起熬到一定的火候,瀝出清湯,再灑上一些細薑絲和蛋皮,熱喝時清香濃郁,冷掉時就會凝成透明的膠凍。補氣養性,滋陰補陽。

    程越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於帆一腳:「你小子什麼時候學得這麼陰?」

    「盛家行說,『要比君子還君子,比小人更小人。』不要逆行,而要遞進。」

    程越愣了半晌:「靠,你和什麼樣的人同居啊,這麼陰。」

    於帆美滋滋地亮出自己的手機,給程越看一張偷拍的照。

    程越看了半晌,忍不住又罵:「為什麼連臉都沒有,只有一個背影?」

    「他的背影性感啊,惹人遐思啊。」

    「你的大腦才惹人遐思呢。」程越說,「是背影也就算了,居然還不是裸的。」

    「裸的不是讓你流口水?……」

    程越忽然拉了他一下:「看,康誠的姘頭。」

    於帆馬上轉頭尋找目標物,臭名昭著的八卦雜誌老總曾井然。「你說話幹嘛這麼損?」

    「我損?」程越哼了一聲,「我再損也沒他損,這人人品有問題。」

    曾井然很斯文、白淨,坐在那裡俊秀奪目。程越一口咬定他長著刻薄相。尖下巴,薄嘴唇,吊梢三白眼。於帆理智的時候,基本不會認同程越的話,不過,這時,卻附和點點頭,他看曾井然很不舒服。這可能出於人類尚未開發的第六感感應。於帆後來用事實證明曾井然果然是個無恥加小人的敗類。

    於帆陰了程越一頓後,心情舒暢,感冒第二天就好了。盛家行盯著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於帆,還沒開始萌芽的一點擔心早點胎死腹中。用程越的話說,別人是天生天管,於帆是娘生天管。

    天氣是越來越冷,於帆除了開始眷戀起自己的被窩以外,還開始對曰歷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們部門的曰歷都是他撕的。上班時還會時不時地哼唱「叮鈴鐺」,把好好的一首聖誕歌唱得跟恐怖片主題曲似的。

    八封男最近常找於帆的碴,蹦起來吼:「於帆,就你那破噪子,吼什麼吼,聖誕節都讓你給吼跑了。」

    於帆斜過眼,臉上浮出欠抽的笑容,用狀似安慰的語氣說:「一個人過節曰一定很寂寞吧?可以理解啊,完全可以理解。」

    「於帆,我要宰了你以平民憤。」八卦男暴跳。

    「別別別……」於帆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單身好啊,單身沒有煩惱嘛,不用送禮物了,不用陪人逛街了,不用被人逼著看文藝片了……多自由啊。結婚是無期徒刑,戀愛就是勞改。恭喜,並且祝賀你,尚在自由的鐵窗之外。」

    八卦男捶胸乾嚎:「我喜歡進監牢,我喜歡被改教。姓於的,從此時此刻起,我和你勢如水火,楚河漢界,過界者死。」

    於帆大獲全勝,仰天大笑。繼續哼著恐怖版的聖誕歌。

    顏美在一邊,忽然開口:「於帆,什麼時候把你的神秘愛人帶來我們瞅瞅。只聞其人,不見其身。她見不得光還是間諜啊?」

    於帆乾笑了兩聲,笑聲里乾巴巴的。

    顏美見於帆一臉尷尬的樣子,沒什麼誠意地說:「開個玩笑。」

    於帆摸摸腦袋嘿嘿地笑:「知道你們是在妒忌。哈哈……」

    「真不知道你的大腦是怎麼長的。」

    於帆自我取笑:「我是現代阿Q,善於自我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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