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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28:47 作者: 煙的灰
    對方面部表情明顯僵硬了一番,奮力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力道大得讓於帆差點一個跟斗從高腳凳上栽了下去,幸好那個調酒師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衣服,於帆順勢就神志不清地趴在吧檯上。一張臉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似的,時不時地傻笑幾聲。

    調酒師很沒好氣地看一眼死狗一樣的於帆。目光落在另一個人身上,表情馬上變得讚賞貪婪,這個人無論長相和荷包都很吸引人。

    這種檔次的酒吧很少看到這麼高質量的男性。神情冷靜高傲,舉止優雅高貴。幾分鐘後,這個調酒師就發現,這個人雖然坐得筆直,手勢穩健,不過肯定也喝了不少酒,這裡搞不好是第三攤第四攤。他眼睜睜看著他撈出馬提尼里的橄欖吃掉後又把竹籤扔回了酒里,再以無比優美的動作,神態自若地喝掉了剩下的酒。

    於帆趴在那裡趴了一會後,開始纏著身邊的人說話,講他小時候被鄰居家養的一隻大白鵝追得直哭,講他工作幾年存款一點,講他再過幾年就會年過三十,一事無成……講著講著,於帆就真的覺得自己已經年過三十了,一張臉皺得比黃蓮還苦。

    對方一臉不耐煩得喝著酒,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於帆到現在還是沒認出這個人是誰,事實上他的確不知道他是誰,只是強烈地覺得這個人很面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卻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盛家行這人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心情鬱悶時會跑到陌生的地方喝酒發泄,就怕遇到熟人破壞自己的形象。沒想到在這裡遇到於帆,他很想轉身就走,以免在這個沒品的人身邊喝酒降低了自己的格調,可是他喝了太多的酒,連動都懶得動,只好任由於帆像個女人一樣在他耳邊聒噪了半天。

    於帆很不滿盛家行無視他的行為,伸手抓住他的肩膀就是一通猛搖,嘴巴里卻在問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喂,你有沒有什麼願望啊?……」

    盛家行被晃得頭暈目眩,摔開他的手,罵:「放開,少碰我,我快吐了……」

    於帆一聽,他快吐了,忙很開心地跳下來,拖著盛家行就往洗手間走,兩個人推推搡搡,跌跌撞撞,一路歪歪扭扭地走到洗手間。等到時,盛家行已經渾身脫力得靠在牆上。

    偏偏這個酒吧的洗手間只有兩個隔間,全都占了人。於帆看盛家行慘白著一張臉,難受地靠在那裡,昏暗的燈光下,性感情色得不可思議。

    於帆咽了一口唾沫後大起憐惜之情,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他俗人一個。猛擂洗手間的門,大聲罵:「裡面的人,好了沒有?你他媽的要尿多久?」

    洗手間正躲著兩個人,他這一通擂,裡面的人就狠狠地回罵了一句。這一罵,激起於帆心中豪氣干雲,抬起腳就去踹門,他身後的盛家行費力地取出煙盒,抽了一根煙出來,煙霧瀰漫開時,於帆更像服了興奮劑,腳上更加用力,終於把那兩個人給踹了出來。

    其中一個長得細皮嫩肉、唇紅齒白的小子,沖於帆翻了一個白眼,豎了豎中指,跑到洗手台前漱口。跟在後頭的那個男孩,垂著頭一臉尷尬的模樣。

    於帆見門開了,得意萬分,伸手就扯正在抽菸的盛家行,這一扯,盛家行就直直地倒在了他懷裡。

    盛家行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空氣里有陽光和灰塵的味道。用手擋住眼睛,半天才適應了強烈的光線。眼前的景物就像後現代荒誕的照片。

    對面圓形的玻璃矮桌上放著一台積了一層灰的電視,地板上散亂著衣服、碟片、遙控器、空啤酒瓶,還有半包花生和一碗吃了一半的泡麵,碗沿上還掛著幾條泡得又肥又軟的麵條。滿得快溢出來垃圾堆里腐爛的香蕉皮吸引了一堆亂飛的小蟲子,掛得歪七扭八的穿簾一半拖在地上,上面還有可疑的痕跡,因為於帆拿來擦皮鞋的原故。

    盛家行寒著一張臉從床上坐起來,枕頭底下露出一片布料,抽出來,是一條短褲。於帆趴在床沿上睡得一臉傻相,只差沒有留下口水。

    於帆驚醒過來時,看到睡在他床上的人居然是盛家行,眼珠子只差沒有掉出來,他只隱隱記得他拖了一個人回來,怎麼回到家的也不知道,只知道他把人往床上一放,自己一坐倒,馬上就睡著了。

    跳起來,說:「我什麼都沒做。我沒迷jian你,你也沒迷jian我。」

    「你閉嘴。」盛家行翻身下床,過去拉開窗簾,讓室內的空氣清新一點,這一拉,灰塵滿天飛,嗆得兩個人直咳嗽。

    「你他媽的窗簾都不洗的嗎?」盛家行斯文掃得怒罵。

    「窗簾也是要洗的?」於帆呆滯著一張臉。

    盛家行忍了忍,咬牙切齒地問:「浴室在哪裡?」

    「那邊……」於帆嚇得一哆嗦,用手指了指方向。

    盛家行打開浴室的門,悔得腸子都青了,浴缸里泡了半缸的衣服。

    「我還沒洗……」於帆跟個後面,小媳婦似得低聲下氣地解釋。

    盛家行只覺得血直往頭上沖,轉身時,腳下被什麼電線絆了一下,差點就摔了一跤。這種人住的地方比他的人更難以讓人忍受。

    於帆受到驚嚇其實不比盛家行少,他的「五百萬」居然在他的房間裡。只是這個「五百萬」看到他的「亂世家園」後,一副快崩潰了的樣子。於帆想說點什麼,只是事實擺在眼前,總不能對盛家行說:你看到的全不是真的,那些全都是幻覺。眼尖地看到床腳邊扔著一條內褲,挪到一邊,偷偷地用腳把它踢到床底下。

    盛家行一秒也不想再在這種地方呆下去。從錢包里取出一些錢:「喂,昨晚的事謝謝你了,這些錢作為報償。」

    於帆吃了一驚,盯著他手裡的錢半晌,然後,用一種受傷的表情看著盛家行。

    盛家行看他一個大男人露出小動物一樣的表情,頭皮一陣發麻。吁口氣:「算了,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於帆馬上露出一個傻瓜式的笑臉,盛家行一陣後悔,拉開門,剛想走時。

    「於帆,我的名字,於帆。」

    他的聲音有某種固執的等待。

    盛家行停了一秒。才說:

    「盛家行。」

    於帆心情大好地往床上一倒,把臉埋在枕頭上嗅了嗅,淡淡的,神秘的男士香水味。其實這不過是於帆的錯覺,昨天晚上他們只帶了一身的菸酒味回來。

    他房間裡的灰塵還在光線里跳著舞,可無論怎麼樣,這裡殘留下了另一個人的氣息與痕跡。睡意和著暖風襲上來,於帆閉上眼,在陽光里幸福地睡著了。

    當於帆因為他們之間有了一絲的牽絆欣喜時,盛家行只想衝掉身上一絲一毫陌生的味道。

    等他坐在沙發上,喝著威士忌,翻著國家地理雜誌,聽著音樂,終於有了回到人間的感覺。思緒掠到於帆身上時,他的面部神經就會跟著抽搐,恨不得沖回浴室再沖洗一番。

    俞舒彥過來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兩個人坐在露台上喝酒。四季長青的藤蔓植物將兩壁遮蓋得嚴嚴實實的。

    盛家行抽出一根雪茄。剛才俞舒彥帶過來的,這種產自古巴的BENHIKE雪茄限產四千根。

    俞舒彥對盛家行乾淨得發指的住處很沒好感,倒是很喜歡他的露台,三十多層樓的高度,站在這裡可以看到這座城市最繁華的街。

    盛家行放鬆身體,緩緩地吐了一口煙。「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俞舒彥端著酒,有點出神地眺望著腳下的城市。他的外表儒雅溫和,但是,身著白色休閒靠在欄杆上時卻有一種指點江山的氣勢。「家行,你對這個城市有什麼感覺?」

    「沒有感覺。」盛家行說。他出生在這個城市,六歲離開,二十四才回來,前後總共的時間也不過十年。

    「我從小在這裡長大,這條街在我小時候是一個非常貧窮的地方,現在卻是這個區的中心。」俞舒彥指著前方說,「看到那塊地方了嗎?我想在這裡建一座本市最豪華的酒店。」

    「那塊地很大一部分是私人的。」盛家行站起身,「柯家的主屋就在那裡。你想讓柯家把主屋賣給你建星級酒店?」

    「你有什麼辦法讓柯家點頭同意?」

    「我是做顧問的,不是做談判的。」

    「有沒有見過柯凌本人?」

    「沒有。」

    「我見過一次,他很少在本市。很高、很瘦,看上去像是長期在療養院靜養的人。」俞舒彥說,「不過,他身上有一種魄力。我有預感,他只會給人一次機會。」

    「難得還有人會讓你怯步。」盛家行幸災樂禍。

    「越到最後,越一步都不敢走錯。」俞舒彥也笑了笑,「怎麼樣?老朋友,有什麼建意?」

    「聽說,柯家和這座城市有很深的淵源。」盛家行說。

    多年前,柯凌的父親柯峻站在那裡,指著腳下這條大街說:十年,我會用十年的時間讓它變成最繁華的地方,二十年後,這裡會成為這座城市的中心。

    他要在它的心臟建一幢大樓。「有沒有興趣過來幫我?」

    盛家行把雪茄熄掉,放回金屬盒。「基本上,我寧做雞頭也不願鳳尾。」

    俞舒彥轉過身,面對著他,笑:「那麼……鳳頭呢?」

    盛家行沒有多糾纏「雞頭」、「鳳尾」的問題,比較難纏的是於帆這根雞尾巴毛。頻繁地相遇在商務大樓讓兩個人形成了怪異的條件反she。一遇於帆,盛家行總是風度不再,臉上肌肉僵化數秒,於帆立馬審視自己的穿裝是不是有問題,等盛家行一走遠,他小子馬上把領帶拉松掛在脖子上。這個小動作一次被回過頭的盛家行逮個正著。對方冷笑一聲,於帆的臉馬上垮了下來。

    盛家行回去後,一拳砸在辦公桌上。於帆那小子,一碰到他就用露骨的眼神對著他,還擺出唯唯喏喏的小媳婦姿態,如果真的唯唯喏喏也就算了,那小子根本是陽奉陰違。盛家行想起自己不論怎麼樣也欠了於帆一個人情,雖然他讓他睡在垃圾屋裡。

    守在車裡,見於帆出了大樓,搖下窗,冷淡地開口:「喂,明天晚上一起去香海吃個飯吧。七點到這裡等我。」

    盛家行車子去了老遠,於帆終於弄明白他的話。坐在搖搖晃晃的公車裡,一個人在那裡笑。於帆一向是個有色心沒色膽的小人,那次尷尬地邂逅讓他知道盛家行這個人,他可壓根沒把歪心思往人身上動,最多給自己的意yín對象添加一點素材,再後來兩人在GAY吧里喝酒,他很震驚盛家行是圈裡人,可也沒敢撩撥他,雖然,看他的眼神有點色迷迷的,可什么小動作也不敢做。

    就這所謂的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盛家行是他的夢想,他既想成為又想擁有的對象,他對他敬而遠之,又在心底里抱著猥褻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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