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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25:31 作者: 祭望月
    後來村長一問,才知道這個外來的年輕人是個大學生,那時候的大學生多稀罕多寶貴啊,即使是落後的山村里都曉得這個,村長的態度一下子就變得尊敬起來,問他怎麼到這裡來了。

    阮老師抿著嘴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反而跟村長討價還價起來,他說他想在村子裡住下,要村長給他弄個房子,給他幾塊地,作為補償,他願意一輩子留在村里教孩子認字讀書。

    這個條件可太誘惑人了,村長活了大半輩子,自己都不認識幾個大字,更別提村里其他人了,村裡的年輕人也越來越多,村長總不忍心讓孩子們也像他們這樣是個文盲,於是就答應了這件事。

    村民們聽說那個神神秘秘的外來人是個大學生,一改之前畏而遠之的態度,對他噓寒問暖起來。聽說他要留在這裡教孩子們認字後,更是歡喜激動得不得了,村長都沒吩咐下去呢,就各自回家拿工具的拿工具,搬材料的搬材料,送糧食的送糧食,沒過幾天,村東邊就多了一座新房子。

    阮老師就這樣在村里紮根了,他也履行自己的承諾,在村子裡辦起學堂來,有的時候在村長家的大棚里給孩子上課,有的時候在村里曬穀子的地坪上課,在地坪上課的時候,周圍干農活的村民中途休息時都圍在四周,一邊用草帽扇風一邊也跟著學習。

    阮老師一教就是六十年,這個村里上至八十歲老人下至八歲小孩都接受過他的教育,提起阮老師,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跟外村人提起來,更是自豪得不得了。

    不過阮老師雖然在村里紮根了,卻是一直沒有成家的意思,村民們眼看著他一年一年長大,一年一年變老,卻還是孤家寡人的,都為他操心得不行,天天給他介紹這個姑娘那個姑娘的,可惜都沒有成。

    阮老師推辭相親的藉口大同小異,都說自己來歷不明是個黑戶,又沒家人幫襯又沒有家產的,姑娘嫁給他會受委屈。但是他生得這樣好,又有文化,姑娘們都已經忽略掉他的身份背景,芳心暗許了,她們要是在路上在田裡遇到阮老師,都忍不住用女兒家嬌滴滴的聲音喊他一聲,等他應過又走了,就幾個湊在一起笑嘻嘻地討論他剛才哪個眼神是看她們哪個人的。

    就連村里那個瘋姑娘,瘋得六親不認的人物,見了他都恢復幾分正常,安安分分地看著他,對著他笑。

    可惜阮老師不娶之心實在堅定,村民也怕逼得急了把他逼走,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這一拖就過了四十來年,阮老師頭髮花白了,一張俊臉也長出了皺紋,但他腰背依舊挺直,清高的氣質仍然存在,越來越多的人喊他做老師,誇張一點的家庭里,一家三代都是他的學生。

    年邁的村長不為他的婚姻大事操心了,又開始操心他的養老問題,村里開會的時候,村長總是對那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耳提面命,要他們記住阮老師的好,把他當做第二個父母來孝敬。

    村長為阮老師的養老問題操心得不行,突然有一天他被他家婆娘告知,阮老師趕個集市,回來時突然在山路邊邊撿了個沒滿歲的男嬰回來!

    這還得了,整個村里都為這事轟動起來,就衝著被遺棄的男嬰這一點,就值得村民們議論紛紛了。

    其實棄嬰並不少見,七八十年代的時候沒有計劃生育,生了一個又一個,那時候又窮,糧食不夠吃,後面生出來的嬰兒有的被父母溺死了,有的被丟到田裡或者路邊自生自滅。但是這會都已經進入新世紀了,即使這裡還只是個落後的小山村,但口糧問題已經完全得到了解決,再棄嬰就說不過去了。

    村民們聚集在阮老師家門前,紛紛指責丟棄嬰兒的父母,說他們天殺的沒有良心,這么小一個孩子也能丟掉。

    還有的人說要是個丟個女嬰還能理解,丟男嬰也太匪夷所思了,那個嬰兒不會是個病秧子吧。

    屋子裡阮老師跟村醫在給抱回來的嬰兒檢查身體,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得出初步結論,這個男嬰只是發了高燒,其他暫時看不出什麼問題來。

    聽說不是患著疑難雜症的男嬰,村民們更是義憤填膺,指責男嬰的父母把人生下來就不管了,有些盼兒子盼得魔怔的,就一直眼巴巴地往屋子裡瞅著,計算著怎麼開口,把男嬰要過來抱回家裡當自己的兒子養。

    阮老師聽到外面嘈雜的議論聲,只覺得心煩意亂,村醫在裡面給嬰兒物理降溫,他就轉身出去,面色不太好地跟堵在門口的村民說:「各位父老鄉親先回家吧啊,都已經快晚上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有的人散了,有的人還戀戀不捨地望著屋裡的孩子,意圖再也明顯不過,阮老師只好嘆氣說:「這個孩子不是我們這裡的人,等他病好了,我就把他送去鎮上派出所幫他找回父母。」

    村民們都覺得他這個想法太天真,用誇張的語氣說道:「阮老師您可別白忙活了,我們這幾個村每年的棄嬰千千萬呢,派出所要是每個都管,哪裡來的那麼多糧食養他們哦。您要不還是把他送給我們村那幾戶生不出兒子的家裡,大家整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知根知底,也不會虐待了他。」

    阮老師說道:「天黑了,以後再說吧。」

    男嬰退燒以後,阮老師熬了米粥餵給他,他沒有帶過孩子,只能憑著書上學來的方式來照顧孩子,等熬過一晚上,天一亮他就抱著男嬰,坐著去鎮上的順風車,去了鎮派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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