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拂容的意志,血路
2023-09-28 13:20:07 作者: 昭昭
不管擺夷族為什麼將他們的至寶克星奉為聖物,這與靖婉他們到底無關。
有些問題,李鴻淵也想得明白,於是,不客氣的將佛珠重新纏回靖婉的手腕。
天下的好東西,李鴻淵都能理所當然的據為己有,靖婉的臉皮就不行了,雖然說,對於這東西,她不否認其實很想要,別的不說,如果一開始她擁有,那麼,就沒有後面這一系列的事情了,然而,這本身就存在矛盾,如果拂容早早的就將此物給了靖婉,拂容就沒有了報復的資本。
拂容背叛的前提是,她能確保靖婉的平安,在達成目的之後,沒有猶豫的將寶物給了靖婉,以往或許也想過,但是,那時候靖婉被李鴻淵保護得滴水不漏,擺夷族的聖物,好像僅僅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而拂容無緣無故的獻寶,原本就不怎麼得信任的她,只怕是更加引來疑竇。
所以說,即便是獻寶,也需要看時機。
至於李鴻淵,講真,他在拂容心裡的分量,還真是低得可以,他親王的身份,或許還比不上靖婉丈夫的身份,他最被拂容稱道的一點是對靖婉的情深,身心如一。
因為沒分量,拂容利用起來才毫不客氣,多猶豫一下都不曾。
靖婉撥弄著佛珠,到底沒有取下來,其一,自家夫君肯定不會允許,其二,她本來就想要又何必假惺惺的。
現在的問題是,要如何處理拂容,拿了她的東西,加上她本質不算是背叛自己,按理,之前的事情應該一筆勾銷的,但是,自己確確實實是因為中了眠蠱,隨後自家夫君才會被引出京城,陷入一系列的險境,拂容的作為,是所有事情的起因,往大里說,如何處置她都不為過,不是一顆寶珠就能抵消的,她有心小懲大誡,自家夫君在知道被擺了一道之後,也不會輕拿輕放。這有些人的尊嚴啊,往往比真正的背叛,真正的大罪還要不可饒恕。
「看在你還算識相的份上,這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阿淵,讓拂容將功補過吧。你說過讓我處置的。」靖婉說道。
李鴻淵瞧了靖婉一眼,靖婉的眼神很堅定,顯然是心中已經有了計劃,李鴻淵輕哼一聲,算是默許。
「拂容,在白龍寺與你聯繫的人是孫宜霖,而我們這一路上同行的人……」除了他們幾個,其他的大概全都死了,「我們要讓他們相信,你依舊沒有暴露,然後傳一些消息給他們。」說白了就是反間計。「你意下如何?不過,這件事本身就存在著不小的危險,所以,你可以拒絕。」將功贖罪也不是只有一條路。
拂容是個極為聰明的人,不僅僅體現在她學習東西快這一點,事實上,如果給她足夠的條件,她絕對不會比宮裡的幾個女人差,而且,她在某些方面,更具有優勢,比如,畢竟是身在煙花之地很多年,她當真想要討好一個人的時候其實很容易,尤其是男人;比如她命運多舛,對於身家性命都看的很淡;再有,即便是經歷了那麼多,她那顆心也沒有腐化墮落,她還有人性,知道感恩——對於現在的禮部尚書蘇大人而言,本身就是心肝黑透了的人,其實不會喜歡跟他一樣的人,因為他最了解,他那種人,為達目的可以不擇手段,有些事情,自己做可以,下面的人卻絕對不能那麼做。
所以,種種的優勢利用得當,或許將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拂容安靜的聽著,眼神微微的閃動,「王妃,奴婢願意,如果可以的話,奴婢還想自己報仇。」她給靖婉下蠱,利用李鴻淵,其目的不久因為心中的不甘與怨恨,藉助別人的力量來達成目標,哪有自己動手,親自參與來得痛快。
不得不說,拂容還真是一再的出乎預料,潛藏在骨子裡的東西,比面上差距太大。
不過,說到底,造就她今日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前魏的皇室中人,以一介女子柔弱之軀與之抗衡,無疑是蚍蜉撼樹。
「拂容,你可想好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王妃,原本奴婢以為,以前的種種都是命不好,不過能遇到王妃,說明也沒有壞到徹底,如果能伺候王妃一輩子,也是極好的一件事,然而,有人卻冒出來告訴奴婢,那一切都是人為的,還要奴婢奉上終生,只是奴婢的骨頭還沒有完全的變軟,如此相待,總要回報回報才是,能回報兩三分自是不錯,如果是五六分更好,當然,若是十分,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哪裡叫骨頭還沒完全變軟,是鐵打的吧,外表倒是看著柔軟好拿捏,當真咬一口,指不定就崩掉一口牙。
人才啊,放在身邊當丫鬟,那絕對是埋沒了。
不過,想想其他國家派遣到啟元的細作,頂尖的都是女子,可是,她們基本上做不到乾淨清白,不管是真放蕩,還是被逼的,總之最後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靖婉並不希望拂容走到這一步,而且,沒經過訓練……
「婉婉無需擔心,前魏亦有為夫的人,到時候我派人協助她(當然,所謂協助,亦是監視,在李鴻淵這裡,她身上有污點,輕易可洗不白),再說,啟元還有事情等著我們處理,這還需要不少的時間,安排她去前魏,倒也不急於一時,在這期間,可以讓她再學一些東西,到也不用學得太精通。專門培養的細作,與一般的細作,都有各自的用途,前者未必就優於後者,很多時候,端看怎麼使用。」李鴻淵瞧了瞧拂容的臉,當初蘇貴妃要她給李鴻淵做通房,她毅然決然的毀了容,「反正已經毀了,再中一條蠱,變得更丑一點好了,到時候,大概也沒哪個男人會肖想了。」
都不用猜,李鴻淵就知道,自家媳婦兒心裡,最擔心的還是最後一點。
靖婉默然無語,有所謂的美人蠱,自然就有醜人蠱,說起來,前者全部是用年輕貌美的女子堆出來的,後者倒是遠沒有那麼誇張。靖婉懷疑,孫宜霖身上就是類似的蠱,貌似不僅僅是讓人變醜那麼簡單。
而且,對於蠱,不管是什麼性質的,靖婉都打心底里牴觸。
不過,有些東西,不用在自己人身上的時候,你必須承認其實很好用,很有效。相比起自己的厭惡,果然,還是自家夫君能更容易成事兒這一點占據著上風。
這人啊,果然都自私自利的,即便是大公無私,那也只是相對的,真正任何時候,任何立場都無私的人,大概只有聖人。
至於那些蠱從何處來,知道它們的出處,害怕得不到嗎?而且,龔九現在的狀態頗為詭異,說不定什麼時候,所有的養蠱手段也都從他腦子裡冒出來了。別管他自己想不想養,只要李鴻淵一句話,他肯定都會用盡全力。
「還是看拂容自己怎麼選擇吧。」靖婉說道。還特地看了某人一眼,這說話,有必要那麼難聽麼。
對於大多數女人而言,貞潔重要,這容貌同樣重要。
「王妃,奴婢願意聽從王爺的意見,紅顏枯骨,憑藉美貌立足,或許更容易,同樣也易碎,從其他方面出發,事情或許更難,但是,一旦成功,就會站的更穩,而且,位高權重的人,身邊從來就不缺少紅顏知己,不做紅顏,做那紅顏背後的謀士,或許比直接接近正主兒更容易,很多事情,未必就需要自己親自打聽,如此,本身的危險也會降低。」
至這一刻,靖婉或許需要承認一個事實,那些將拂容視為棋子的人,其實打開了她某些危險的屬性,而誰打開誰體會。
靖婉倒是有點期待拂容日後挑起的風雲。
「你下去吧,今晚會不太平,吃點東西,養足精神。」
既然在她這裡沒暴露,對待她,自是要跟黑妹一樣,正所謂未雨綢繆,就算拂容這一步棋一時半會還用不到,也需要從現在就注意細節,儘可能做到天衣無縫。
「是,奴婢告退。」拂容蹲了蹲身,退後兩步,似想到了什麼,「王妃,奴婢換了你一顆佛珠,了塵大師應該是知道的。」言下之意,是讓境外大可以放心,再不然,可以回去向了塵大師求證。
靖婉還真沒懷疑什麼,她的疑心可沒那麼重,只是睨了一眼依舊泰然自若的某人。
龔嬤嬤一直都在門口候著,知道拂容背叛的時候,她不是不怒,不過,謹慎穩重慣了,情緒輕易不露。至此,對她的看法變得有些複雜,與靖婉之前的某個想法同了步,做丫鬟可惜了,安排到前魏去,果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龔嬤嬤將靖婉看的很重,拂容做了哪些事情,不管現在如何的彌補,在龔嬤嬤心裡,她同樣是永遠都洗不白了,當然,跟上李鴻淵有所區別,李鴻淵看的是拂容是否值得信任,她是看的是拂容繼續近身伺候靖婉的可能性。
做過的事情,拂容從不否認,她也並不覺得虧心,所以,不管面對誰,她都坦蕩。
等到拂容走遠,「龔九,拂容身上如果有什麼傷,就拿些藥,讓黑妹幫她上藥,還有孫宜霖那邊,儘量減少今夜負累。」靖婉如此說道,反正她是不相信這二人真的完好無損。
「是。」龔九應道,甚至都沒去看李鴻淵的表情。有王妃,王爺只能屈居第二。
為了養精神,靖婉也早早的睡下,就算是知道下半夜可能會萬分的驚險,因為有李鴻淵,並不擔憂,因此,很容易就入眠,入眠後也睡得很香。
等到靖婉被叫醒的時候,龔嬤嬤跟黑妹以及拂容都伺候在側,洗漱的一應東西都準備妥當,等到完全的穿戴好,靖婉也完全的醒過來。
這會兒,她一身裝束也非常的簡單,偏向中性,不管是頭上還是身上,都沒有裝飾,唯一的飾品大概是手腕上的佛珠,不過,最後,靖婉還是讓龔嬤嬤將匕首綁在她的手臂上,雖然袖子變窄了很多,要擼起袖子還是很容易。
「有我在,婉婉還要它作甚?」李鴻淵略有不滿。他有傷在身,輕易不會動武,而且,根本就不放心將靖婉交給別人,所以,他之後最大的任務是保護媳婦兒。
「我自是相信你,這不過是以防萬一。」靖婉何嘗不是擔心他,有時候,就算是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甚至可能幫倒忙,還是有一顆想要保護愛人的心,當然,靖婉前世是就學過防身術,在前往西北的時候更是跟龔嬤嬤學過,因為底子好,比不上訓練有素的人,卻也差不了太多,所以,肯定不會幫倒忙。
李鴻淵皺了皺眉,終究沒說什麼。
一切準備就緒,靖婉站起身,稍稍的活動了一下,只是在低頭間,默然發現,肚子好像大了不少,不知道是因為衣服穿得更為貼身,還是因為之前一段時間都沒注意肚子,仔細算一算,從六月十一懷上,五個多月了,還有四個多月就要出生了。
靖婉緩緩的吐出一口氣,回頭看向李鴻淵,笑道:「走吧。」
李鴻淵摸摸她的臉,傾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反正,這兩日,他是不是的就親親靖婉,毫無顧忌,靖婉習慣了,身邊的人也都習慣了——看見了,也就偏一下頭,最純情的黑妹都不會紅一下臉。
外面已經燃起來火把,不算多,但也不算少,基本上控制在敵人看不太清,又不會影響自己前行的程度。而靖婉一眼就看見了孫宜霖,比起其他人幾乎融為一體的氣息,他到底是獨特了一些,看上起精神欠佳,比起拂容差不少,足見,某人果然還是讓人特殊照顧過。
不過,相比來的路上,孫宜霖身上那詭譎的氣息倒是弱了很多,即便依舊是那張醜陋的臉,卻不會有不舒服的感覺。
孫宜霖身上的異常,倒是只能押後再去探尋了,雖然不可原諒,為著孫宜嘉,靖婉還是願意給他找找理由藉口。孫宜霖現在的立場來說,是與靖婉敵對的,所以,他身邊還有一個「看押」他的人,卻也不要指望這人多盡心,如果有必要,他或許會直接出手殺了孫宜霖——敵人嘛,帶不走就殺,難不成還放他回去?多簡單的道理。
李鴻淵護著靖婉,他們周圍又另外護著幾個人,倒是不多,跟邊上的隊形差不多,護得太嚴實,就是欲蓋彌彰了,到時候,可就成了靶子了。另外黑妹跟拂容走在一起,周圍同樣護著人,在一定意義上,她們也算靖婉的替身。
靖婉沉默的專心走路,山坳外的喧囂也漸漸的傳入耳中,人數其實不在少數,但是,比起戰場上的喊殺聲還是弱很多。
在某個時候,腳下的步伐加快,有小跑的趨勢。而好像因為他們這些人的出現,喧囂聲驟然倍增,甚至能感受到人流突然湧上來的氣壓。
在西北的時候,靖婉里的最近的時候,也在戰場的後方,沒有親眼瞧那場面,現在或許比不上那時的恢弘,但是,相差也不算太遠,尤其是離得近了,仿佛能聽見利刃刺入皮肉帶出鮮血的聲音,還有那異常明顯的血腥味,讓人隱隱作嘔。
靖婉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承受,所以一直埋頭緊跟在李鴻淵身邊,事實上,現在,作為需要被保護的特殊人員,東張西望才是大忌吧,靖婉還不至於犯這樣是的低級錯誤。
李鴻淵腳下未停,方向也很明確。而從始至終,靖婉都沒聽到近處有任何說話的聲音,顯然,他跟屬下之間,有著不用語言溝通的方式。
章國是鐵了心要取李鴻淵的命,山坳外的各個方向肯定都被堵的死死的,然,因為地形的緣故,還有對方人員的安排,總有相對薄弱的地方,這些,李鴻淵屬下的人肯定已經摸得一清二楚,沒有溝通,如何能堅定不移。
靖婉感覺到了腳下的黏膩,在沒有雨雪的情況下,想也知道,肯定是鮮血浸染的。
火把的亮度有限,某個時候,靖婉一腳踩下去,踩到一軟中帶硬的物體,腳下還稍微的踉蹌了一下,靖婉的第一反應,那是一條手臂。
明明之前已經親手殺過人,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都沒啥反應,現在卻……
果然,不管是殺人,還是死人,都是要選擇對象的。
李鴻淵忙扶助靖婉,「婉婉……」
「我沒事。」壓下心裡的不適感。
李鴻淵在黑暗中皺眉,然而二話不說將靖婉打橫抱起來。
猝不及防之下,靖婉身體有些後仰,不過嘴巴倒是閉得緊緊的,環住他的脖頸,為防止最近處敵人聽見,壓低聲音,「阿淵,你放我下來,這樣太打眼了。」
自己走,火把晃動,或許還不容易看得清,這將人抱著走,只要火光稍微的晃動一下,被一個人瞧見,大喊一聲,他們就暴露了。
「婉婉安心,為夫一定會將你平安帶回去的。」李鴻淵下意識的又在她眼角親了親。
這荒郊野外,路面本就崎嶇不平,一般人,便是白日,走起來都不會多順當,更別說是不怎麼看得清楚的時候,自己跟著走,的確會拖慢速度,靖婉抿了抿唇,手上抱緊了些,不再開口。
如此一來,不用專心的走路,近處的情況倒是能瞧一瞧,外圍兵刃相接,中層隨時補刀的,細看之下卻發現,他們好像恰到好處的擋住了她的身影,而火把只能照亮方寸之地,如此,自己的擔心好像是多餘的。
相比章國人喊打喊殺,圍在他們夫妻周圍的人卻顯得很安靜。
「晉親王妃在這邊!」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
只是這方向,顯然與靖婉他們這邊有些南轅北轍,而近前方的敵人,轉瞬間就少了一半,壓力驟減,突破的速度明顯加快。
晉親王因為不願意自己的王妃受到傷害——那傷害甚至只是一種可能,他都寧願被人控制,足見他的而王妃對他多重要,如此情況下,二人就算分開走,晉親王妃遇險,晉親王也不可能無動於衷。而章國的計劃就是,在他們突圍的時候,緊盯的就是他們夫妻二人,能直接找到李鴻淵最好。
須知,在之前,此次負責截殺李鴻淵的章國人就設下了高額的賞賜,取了李鴻淵的項上人頭,高官厚祿美人,一樣都不會少。
對於普通的士兵來說,這是何等的誘惑,只是殺一個人而已,就能一步登天,比起在其他地方苦苦掙扎一輩子可能依舊在最底層,要怎麼選擇,基本上不用想。
所以,這句話的吸引力,絕對的強悍,吸引過去的人,甚至都沒猶豫一下。
靖婉的心不由得提了起,轉頭望向方才聲音的方向,恍惚的火光下,只能看到人頭攢動,越來越多的人涌過去,依舊頻頻交手,足見,有章國人,亦有自己人。回以她的身份引開敵人的,不是拂容就是黑妹,而兩人是在一起的。
兩人或許是有成為她替身的意思,但是,並沒有刻意的安排。
靖婉不知道她們是被無意中發現,還是刻意為之。
拳頭越攥越緊,如果可以,她不希望她們有事,如果可以,她希望他們所有人都沒事,但是,這樣的局面怎麼會不傷不亡。
靖婉咬緊牙關,呼吸有些變得沉重,依舊沒有言語,她心裡很清楚,只有他們夫妻出去了,他們才更可能活下來,如果他們被留下了,那就意味著,所有人都會死在這裡。
周圍的人,都是為自己而戰,為自己拼盡全力,甚至為自己赴死,那種感覺絕對不會好受,但凡不是那種絕對自私自利冷酷無情的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更何況是靖婉,那衝擊,絕對是前所未有的。
李鴻淵能明白靖婉現在的感受,畢竟,那種滋味,他在前世的時候就已經品嘗過,後來心越來越冷硬,雖然不至於完全無動於衷,卻已經不能叫他做觸動,更別說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出奇的冷靜,腳下的速度越來越快,而護在他們周圍的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