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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2章:自作孽不可活

2023-09-28 13:20:07 作者: 昭昭
    龔九出手查驗,自然就不在那麼簡單,湯歸湯,裡面的雞以及各種配料都一一的分揀開。

    龔九再將湯水分成三份,所有的配料也是三份,那雞就更碎了,在龔九手底下,骨頭是骨頭,肉是肉。

    龔九用了好幾種方法查驗,裡面的所有東西都沒問題,就算如此,龔九也沒有妄下定論,查驗的結果沒問題,不代表就真的沒問題,或許只是他沒有查不出而已,這方面,就體現出龔九絕對嚴謹慎重的態度。

    當然,其實這種查驗,在靖婉看來,其實還是很粗淺,最多只能知道有害無害,按照預計的方向去用幾種特殊似的東西去檢驗,放在她前世,什麼成分都能給你分析得清清楚楚的,不過,龔九的手段相比其他人,已經厲害了很多。

    「這雞有問題,我是看著它下鍋的,這段時間內,雞不可能如此的酥爛。」跟在靖婉身邊龔嬤嬤突然開口說道。

    眾人聞言,都不約而同的看向她。

    龔嬤嬤蹲了蹲身,「奴婢前來御膳房給王爺王妃準備古董羹的時候,無意中瞧見這隻雞正好被下鍋,原想著應該是哪位娘娘準備在晚宴之後食用的,原來淑妃娘娘並不吃燉得太久的雞湯,按時辰來算,即便是燉到現在,也遠不止此。」

    聽龔嬤嬤這麼一說,御膳房的人也連連點頭,「對對,這雞原本瞧著應該是養了快兩年時間,不可能這麼快就爛了。」

    一般情況,多數人都會忽略這個情況,而龔九雖然是暗衛出身,卻沒進過廚房,就算曾經執行任務,親自動手也不過是烤點野味,基本上沒熟透就進肚子了,所以不知道也非常的正常。

    在這一刻,龔九發揮了沐公公的學習精神,決定在回去之後,將料理方面的事情也了解了解,以免日後再造類似疏忽。

    「這隻雞已經查不出什麼結果。——御膳房同一欄的雞還有沒有?最好是活的。」龔九轉頭向御膳房的總管事問道。

    「有有,小的馬上讓人抓過來?」秦淑妃中毒,最大的嫌疑就是御膳房,這時候他們自然是比誰都希望能夠早些查清楚,因為查清楚了,他們才有活命的可能,要是能活著,大概也沒人願意稀里糊塗的做枉死鬼。只有三個身為管事的,要配合查案,才有著暫時的自由,御膳房的其他可是都被御鈴軍給看押了起來。

    「廢話作甚,還不速去。」樂成帝冷聲道。

    那管事一哆嗦,急急忙忙的離開,請了幾個御林軍幫忙,用籠子將剩下的雞抓過來,還有十幾隻。

    龔九在每一隻雞身上都用了針,不由得微微的蹙眉,這些雞都正常,看上去也很精神,通常情況下,如果活物被餵了毒,那毒能毒死人的,沒道理雞還好好的活著。「同一欄宰殺掉的雞呢,有沒有異常?」

    現在問的異常,顯然就是有沒有快速酥爛的情況。

    御膳房管事急忙讓人去查了,雖然用了不少,所用的菜品也有所不同,但是雞頭雞腳等全都還在——除了秦淑妃沒人再要燉整隻的雞。

    而當樂成帝知道,同一欄的雞,其實上了晚宴,心底越發冰冷,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到鬼門關走了一趟。

    還不等龔九檢查那些雞頭,御膳房的另一個管事就哆哆嗦嗦的發現了問題,「大,大總管,這雞,多,多了一隻。」進皇宮的東西,都必須嚴查,凡是都有定數,這活雞自然也是一樣。

    之後的結果基本上可以肯定,多出來的那隻正好就是有問題的那隻,因為都是從雞欄里拉出來直接宰殺,專門負責殺雞的就有好幾個人,而且有些御廚嫌棄小太監處理不好,還會自己動手。而給秦淑妃的這隻,是混在之前一起宰殺的,畢竟是大冷天,稍微放一放,也沒關係,如此,除非是這御膳房有人知道那隻雞宰殺之後與其他雞的不同,可是,御膳房這麼多人,大廚小廚,日日與食材打交道,又知道差事半點馬虎不得,小心謹慎,加上一雙利眼,有什麼差別,是絕對逃不過他們的眼睛的,略微有些不同,保險起見,不管有沒有問題,都將棄之不用,如此一來,秦淑妃倒霉的成分更大。

    那麼這隻雞到底是針對誰?還是說,不管是誰,只要有人倒下,就達成了目的?如果恰好是樂成帝中招就更好了?或者還有後招?為今之計,就是先查出那隻雞的來歷。這事兒就不在龔九的職責範圍內了。

    宰殺的時候,所有雞都是好好的,龔九對於這一點依舊耿耿於懷。

    「沒有沒一種可能,那隻雞從一開始就被人餵了什麼藥,分量非常的少,遠不到一次兩次就讓雞命喪黃泉的程度,然後一點一點的日積月累,雞看上去很康健的活了下來,其實已經成了一隻毒雞?」靖婉根據前世藥物抗性,想到了這麼一個可能,但是,如果是毒的話,應該加速破壞身體,死得更快才是,產生抗性的可能性存在嗎?

    龔九聞言,眼睛卻是驟然亮了亮,對靖婉一揖,「王妃睿智,小的茅塞頓開。」

    龔九突然來這麼一下,靖婉還真有點措手不及,下意識的讓了讓,承受不起。

    李鴻淵卻是及時的伸手攔住,靖婉沒能避開,自家媳婦兒就是臉皮薄。

    樂成帝也納罕的笑了笑,「老六媳婦用不著避,你們府上府醫說的不錯,你沒什麼不能承受的。」

    靖婉不好接樂成帝的話,只低下頭,佯裝害羞。

    「如果王妃猜測為真,那麼,這種雞的數量也不會多,一百隻裡面能完好的餵大一兩隻就已相當不錯,投餵的也只會是半成品的毒,成品毒藥,就算是針尖那麼一點點,雞也不可能存活。根據淑妃娘娘的情況來看,她中毒就在今日,更確切的說是今晚,只不知另外一半毒藥是來自吃食,還是其他的某樣物品。」龔九說道。

    「言下之意,只沾了其中一樣不會有事?至少不會出現淑妃娘娘那般嚴重的情況?」一直充當完美背景板的晉親王終於開口。

    「是,只沾上一半,過一個時辰再沾另一半都不會有問題。」

    「毒雞養活不易,處心積慮花費一兩年時間,還順利的弄進了宮中,自然不可能白白浪費,如果是針對某個人,這裡面應該就出了什麼紕漏,如果只是為了製造事端,在不確定毒雞會進入某個人或者某些人口中,想要達成目的,另一半的毒藥勢必就要廣撒網,是吃食的可能性遠高於某件物品。……」

    李鴻淵說道此處,樂成帝的血液又冷了一半,甚至覺得自己好像有點不舒服,懷疑是不是也中毒了。

    「後者查起來的難度更大,前者的可行性更小,也不是絕對的不可能,在本王看來,前者的可能性反而更高,淑妃娘娘不管是不是被針對的人,她中毒了,就必然接觸了另一半毒藥,畢竟,淑妃娘娘食用的東西,宮女都事先嘗過,她出事了,宮女沒事,要麼另一半毒不是來自吃食,要麼就是宮女有問題。另外,只為製造事端,對父皇,對后妃,以及諸皇子都基本沒用,從淑妃娘娘的反應來看,那是烈性毒藥,吃下去就見效果,如此,更容易中招的乃是朝臣跟他國使臣,製造事端的目的又是什麼?他國使臣,沒有個人家族利益牽扯其中,誰會冒著那麼大風險?除非是有帝國探子潛藏在宮中;而處心積慮在宮宴上謀害朝臣,那更是說不通,在宮外運作,怎麼都比在宮中容易。」李鴻淵說了這麼多,看似很多種可能,但實際上,有些可能是有前提的,只要弄清了其中一環,後面的可能性就能斃掉好幾條。

    「淑妃娘娘的試吃宮女已經拷問過,原是冠軍侯府送進宮的,初入宮的時候十一歲,親人都在冠軍侯府,入宮已經五六年,基本不可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人,普通姑娘,嚴刑拷問下說謊的可能性很低,因此,當是沒有問題。」於仲擎說道。

    「不管有沒有問題,該看押的人全部看押,直接查今晚淑妃娘娘今晚接觸過的東西,中毒之時往前推一個時辰,如果找到了另一半毒藥的來源,就不用再做其他的無用功。」李鴻淵臉上已經明顯的帶上了不耐煩。

    本來,晚宴之後應該還有活動,一直會持續到子時兩刻,明日也沒有朝會,朝臣也只需在午後再去衙門,晚宴後的熱鬧程度,堪比一年中幾大節日,該是燈火輝煌下的歡聲笑語的,弄出現在這麼一出,好心情弄沒了,興趣缺缺的,也更不耐了。

    樂成帝也知道,自己這兒子忍耐到現在沒發作,已經是極限了。事實上,今晚的事情,樂成帝也噁心得不行,更關鍵的是那種生命受到無形威脅的恐懼感,雖然沒表現出現,可事實上他比誰都怕死。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讓黑衣衛也介入了這件事,黑衣衛介入宮內,可不是什麼好事。

    等朝臣知道的時候,李素言已經帶著人插手了,因此,朝臣也索性就閉嘴。

    皇后都還在千辰殿,靖婉跟李鴻淵自然也返回,到現在都還想不明白,樂成帝讓他們去甘露宮一趟到底是為什麼,僅僅是讓他們去休息一下?而打著擔憂秦淑妃的旗號跟過去的恭親王爺,那才是真正的將背景板這一角色從頭當到尾,最初因為擔心被樂成帝責罰而心懷忐忑,結果樂成帝從頭到尾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不知道兩者相比,哪一種情況的心理陰影面積更大一些。

    相比較其他人或不安,或擔憂,或害怕,李鴻淵就顯得格外的扎眼,小酒繼續喝,東西繼續吃,似乎半點不擔心自己會步秦淑妃的後塵,在靖婉眼裡,就覺得他有點冷血冷心,就算是跟秦淑妃沒什麼感情,好歹是站在你這一邊的,這個樣子真的沒問題嗎?靖婉當然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對他有意見。「如果是我中毒了,王爺會如何?」

    李鴻淵的酒剛到嘴邊,聞言,手頓住,看著靖婉,勾起淺淺的笑,「婉婉別說這種話,會死人的。」

    笑,還是靖婉熟悉的笑,但是,靖婉感覺到的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意,那種讓人從肉到靈都能凍住的冰寒,那種徹頭徹尾的恐懼感,讓靖婉仿似看到了他身後構建出了屍山血海,這似乎才是真正的活閻王!

    「婉婉在怕我?」李鴻淵仍然在笑,可是那笑意卻更加瘮人。

    靖婉驚醒過來,對上李鴻淵幽深不見底的雙眸,伸手握住李鴻淵的手,「不是怕你,只是不太喜歡阿淵你給人的感覺。」

    李鴻淵笑意不減,只是那駭人的感覺消失了,眼中也染上真實可觸及的暖意,「為夫不管怎麼樣,總是不會傷害你的,不過,有些話日後婉婉莫亂說,為夫不愛聽,會不高興,不高興了,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明白嗎?」

    「殺人嗎?」靖婉莫名的並沒有迴避這個問題。

    「呵,是啊,而且絕對不是一個兩個,那場面,婉婉是絕對不會願意看到的。」

    靖婉靜靜的注視他片刻,然後啟齒,「殺一是為罪,屠萬是為雄。屠得九百萬,即為雄中雄。雄中雄,道不同,看破百載仁義名,但使今生逞雄風。美名不愛愛惡名,殺人百萬心不懲。寧教異族切齒恨,不教無有罵我人。」

    李鴻淵微訝,自家媳婦兒這話,可是說得相當的有魄力啊,不過,「婉婉你這是偷換概念呢,你家夫君我,可沒那樣的大義。」前世或許還有點,今生的話,當真是狹隘到只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撐起一片天。

    「沒有,只是告訴阿淵,我的態度而已。」因為是你,所以都可以接受。

    當然,不能越了底線,選擇親人還是愛人這種命題,除非是腦子有問題的人,不然都不會輕易的做出選擇,而但凡是想要二人之間和和美美白頭偕老,就不會愚蠢的給對方製造這樣的命題,李鴻淵自然是不會做這種事。

    事實上,靖婉自從嫁給李鴻淵,她的某些道德底線也在一日日的刷新,越來越低,換成以前,李鴻淵傷及無辜,靖婉肯定不贊同,現在的話,或許還是不會贊同,但是也不會帶上多少負面情緒,而對他們不利的人,大概更加不會心慈手軟。

    眼見著兩人之間似乎有些旁若無人的親密無間,自成一片天地,其餘的人都被摒除在外。

    那場面,何其的扎眼。

    恭親王心中鬱氣難消,霍地站起來,氣勢洶洶的大步走到李鴻淵他們跟前,「淑母妃身中劇毒,昏迷不醒,生死不明,老六卻是跟自己王妃卿卿我我,笑意盈盈,是何居心?——身為皇家媳婦,就當經貞靜端莊,六弟妹卻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與自己夫君嬉笑,可是廉恥?怕是那下九流的女人都做不出這種事情。」

    靖婉面色鐵青,她與自家夫君或許是親近了一些,但是,依舊掌握著分寸,卻被人無端的說得這麼不堪,便是聖人都得火起。

    恭親王對上靖婉含怒的目光,不以為杵,冷笑一聲,「怎麼……」

    李鴻淵扔杯子起身,一把掐住恭親王的後頸,用力就摁翻在桌子上,桌上的杯杯碟碟打翻的打翻,落地的落地,噼噼啪啪的一陣響,李鴻淵隨手又抄起一個盤子,照著恭親王的腦袋就砸下去,手上剩餘的那部分,手腕一抖,就擦著恭親王的脖子穩穩的扎在桌面上,留下一條血線,恭親王慘痛出聲,結果又被李鴻淵一腳死死的踩在脖頸上,讓他立馬失語。

    等李鴻淵停了手,恭親王也稍微的回了神,可就是這樣,反而越發恐懼,別說繼續說什麼,這一系列的變故,讓他魂兒都快沒了。而事情發生得太快,周圍的人根本就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的起身上前,似乎是想要阻攔,真等到李鴻淵停手的時候,一個個卻像是被定身了一般,猶疑不前。

    李鴻淵面上沒有情緒,將腳收了收,落在恭親王的背上,動作倒是不緊不慢,身上的氣度分好不損,轉頭看向靖婉,揚了揚下巴,靖婉順著就起身,退後兩步,顯然,半點沒有要勸阻李鴻淵的意思。

    李鴻淵撩了一下衣袍,另外一隻腳也順著踩上了桌面,蹲下身,摁著那碎盤子的外邊緣,鋒利的斷口貼近恭親王帶著血線的脖頸,「剛才說什麼,本王沒聽清,再說一遍來聽聽。」

    恭親王仰頭,想要避開那可能致命的東西,咽了咽口水,甚至都顧不得頭上的傷,顧不得流到眼皮上的血,「六弟,六弟,四哥錯了,真錯了,只是因為憂心淑母妃,心中煩躁,一時衝動才做了錯事,你原諒為兄這一遭,再沒有下回了,我保證……」此時此刻,恭親王那是悔得腸子都青了,甚至想要狠狠的抽自己兩巴掌,明知道李鴻淵是什麼德性,怎麼還會衝動干蠢事?以為有文武百官,有眾多他國使臣在場,他就會收斂……

    顯然,恭親王依舊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就突然將李鴻淵給惹怒成這樣。

    李鴻淵也懶得再跟他廢話,站起身,踩在恭親王背上腳用力碾壓,瞧著仿似要生生的踩死他。

    一般人或許會做不到,但是,真正嘗試過李鴻淵力道的賀識海,看到恭親王那樣,他都覺得痛。

    這麼多人都不敢上前,他們中甚至還有御史存在,只能說,別管你是不是鐵齒銅牙,也別管你是不是硬骨頭,遇到活閻王你都只能縮著,畢竟,是人都有弱點,有弱點就逃不出活閻王的手掌心,畢竟,曾經有朝臣惹到晉親王,很長一段時間,全家都雞犬不寧,鬧得人各種崩潰,活閻王他狠,他毒,他混不吝,惹毛了,那當真是半點道理都不講。

    而對晉親王的脾性很了解的朝臣而又足夠聰明,那就能與晉親王「融洽相處」。

    只要仔細的想一想算一算,就能夠發現,晉親王每次動怒,那基本都是別人先招惹的人,而關於他在民間橫行霸道的事情,其實多數都是以訛傳訛,沒有證據,也沒啥可信度。恭親王這次不也一樣,本來相安無事,非要自己上去捋虎鬚,搞成現在這樣,絕對是自找的。

    眼見著恭親王一臉痛苦,嘴邊甚至溢出了鮮血,有些人終於坐不住,「王爺,所謂得饒人處且……」

    李鴻淵一個眼神掃過去,那人的聲音戛然而止,再說不定一個字。

    可是,場面繼續這麼失控下去,還真不敢保證不會弄出人命。

    恭親王倒地時手握實權的親王,如果就這麼被李鴻淵給弄死了,樂成帝便是再寵他,只怕也不可能再一次的輕拿輕放。

    如此,李鴻淵的某些兄弟那心裡邊倒是巴不得李鴻淵真的將人弄死,少了一個勁敵不說,也少了李鴻淵這個讓他們屈辱又忌憚的混蛋。

    不相干的人或許還能袖手旁觀,也會畏懼李鴻淵的威脅,但是,與恭親王緊密相連的人呢?

    恭親王妃近乎崩潰,恭親王現在對她越發的不好,但是他們夫妻一體,折了恭親王,她也沒有好日子過,可是,她連靠近都不能,龔嬤嬤往她跟前一站,於恭親王妃而言,那就是天譴。龔嬤嬤將靖婉看得何其的重要,卻平白被恭親王折辱,她因為是下人,所以面上不顯,但是心裡頭卻是分外的火大,克制著自己不動手,但是恭親王妃休想靠近半步。

    恭親王妃嚷也嚷了,罵也罵了,推也推了,但是都毫無辦法,無奈,值得轉身向親爹求助,可是左都督秦天鳴只是冷眼的看著她,「你讓為父怎麼幫?別說能不能幫上,便是說上一句,回頭遭殃的就是我們家了,王妃娘娘是不是忘了去年在恭親王府的事情,你惹惱了晉親王,你夫君不肯低頭認錯,遭殃的是你幾個兄弟,還連帶為父負荊請罪,才過去多久呢,就全忘了?」看了一眼恭親王,「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秦天鳴這話可沒壓低,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楚,顯然,他這位岳父,都認為恭親王是自找的。

    整個朝堂都知道,從去年那件事之後,秦天鳴跟恭親王就有些疏遠了,卻不想竟是到了這般程度,要說,恭親王最大的依仗便是他這岳父,現在越推越遠,想要奪得大位,怕是難了。——當然,這些都是眾人心照不宣的想法,沒人會說出來。

    倒是恭親王妃,只覺腦中嗡的一聲。

    另一個近乎崩潰的人自然就是恭親王的生母,跌跌撞撞的奔過去,因為礙於身份,她不敢直接動手拉扯李鴻淵,卻也不顧庶母的身份,直接跪下來,眼淚婆娑的求李鴻淵手下留情。

    畢竟是樂成帝的妃子,不是誰都敢受她一跪的,近處的人自然是紛紛退開。

    可惜,李鴻淵生生的受了不算,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恭親王生母格外的無措,哭得肝腸寸斷,平日裡也是極為伶俐的一個人,能說會道,眼珠子轉一轉就能是個主意,這會兒會似腦子裡卻是一片恍惚,只知道跪求,似乎再無別的辦法。

    「淵兒……」蘇貴妃慢步的走了過來。

    只是,李鴻淵依舊像是沒有聽到。

    蘇貴妃的臉色有些不太好,換做以前,定然是以為李鴻淵沒聽到,現在卻不敢肯定了。

    恭親王的生母,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貴妃娘娘,貴妃娘娘,你救救老四,救救他,他只是一時糊塗,絕對沒有別的意思,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只要你能救他一回,臣妾甘願為你當牛做馬,求求你……」與李鴻淵不同的是,她抓著蘇貴妃的袖擺毫無心理障礙。

    蘇貴妃皺眉,扯了兩下衣袖,都沒扯開,「妹妹說什麼呢,你我同是皇上的妃子,那都是伺候皇上的,快起來吧。」

    恭親王的生母又哪裡肯,大有蘇貴妃不幫忙,她就一直跪地不起的趨勢。

    蘇貴妃的臉色自然是越發的不好。退後兩步,用力一扯,將袖擺扯了回來,冷眼瞧了她一眼,又看向桌上踩人的李鴻淵,「淵兒,差不多就夠了,也就兩句口舌,難不成你還真的因此弄死你血親兄弟?」

    李鴻淵終於有了反應,回過頭,看向蘇貴妃,或許是因為位置的關係,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只是幾句口舌,母妃是這麼認為的?」

    蘇貴妃心裡不自覺的咯噔一聲,不知情的,只當她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實際上針對的是靖婉,輕飄飄的兩個字,在某種程度上那就是坐實了恭親王的話,晉親王妃無規矩,沒體統,眾目睽睽之下都不知羞,簡直就是丟盡了皇家的顏面!說到底,蘇貴妃敢一次又一次是在言語上給靖婉設陷阱,不過是覺得李鴻淵性子直來直往,根本不耐煩甚至是不懂深宮內宅的彎彎繞繞,更關鍵的是,她潛意識依舊覺得自己這個母妃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便是母子間生了隔閡,也不能改變這一點,只要不涉及到睿親王,那麼,別的事情,這兒子照樣會很聽她的話。

    蘇貴妃還沒接話,似乎是在思考著怎麼說,李鴻淵倒是先表了態,「在天家,真有血親兄弟這麼回事,也就不存在那麼多你爭我鬥了。我可以放過他,但是,母妃,這是最後一次。」李鴻淵收腳將恭親王給踹飛了出去。

    蘇貴妃不太明白這最後一次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直覺上,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踹飛了恭親王,卻也還沒完,李鴻淵腳下一勾,那古董羹的銅鍋子也踹飛了出去,咚的一下直接砸到恭親王的背上,再咕嚕的滾到地上,鍋里的湯汁還有剩餘的一些殘渣,潑了恭親王一身,地面也是一片狼藉。要說也好在是砸在背上,如果是砸在頭上,說不定真的就一命嗚呼了,那銅鍋子可是不輕。當然,十有八九也是李鴻淵故意控制的結果。

    恭親王現在是的模樣當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從出生,就還從來不曾遭遇過這樣是事情,當著眾多他國使臣,當著文武百官,當著所有兄弟姐妹,當著所有后妃,他可謂是面子裡子全部都丟干丟盡,眼前一陣陣發黑,不知道是因為氣的,還是因為被打的緣故,然後,終於如願的昏了過去。

    李鴻淵從桌上下來,撣了一下其實什麼都沒有沾上的衣袍,理了理袖口,舉止依舊從容淡然,完全不相識在剛才做了一件在別人眼中堪稱是驚世駭俗的事情。「來人,再準備一份古董羹。」

    多少人心中倒吸一口冷氣,做了這樣的事情,居然還吃得下去?

    他國使臣的方位都隱隱的有些騷動。

    李鴻淵輕飄飄的掃了過去,「爾等,看戲看的很過癮?」

    事實上,他們的確覺得很過癮,但是,莫名的沒有一個人敢與李鴻淵對視,便是西匈奴、前魏、南齊這幾個國家的人都一樣,要麼立即吃東西,要麼低頭研究地面,要麼就是轉頭與人說話,只是這最後一種情況,還出現了一些小尷尬,兩個人之間沒有默契,你看向我,我看向他,沒有面對面,可不就尷尬無比。即便如此,他們依舊顯得特別的專注,表示自己剛才真的沒在看戲。

    換一個角度,啟元人到了其他的國家,在萬壽盛宴上,先是一出后妃中毒,再是一出明目張胆的「兄弟鬩牆」,可不得樂呵,敵人嘛,其內部鬧得越凶,自己這邊肯定就越高興,或許沒有實質性的好處,但是完全可以在言行精神上給予對方打擊,不管哪方面,贏了哪怕半子,那也是贏了不是。

    所以,啟元人其實很能理解這些使臣現在的心態,原本也覺得分外的丟人,然而,晉親王一出馬,使臣們一個個都迴避不敢說什麼做什麼的模樣,讓他們莫名的覺得,就算是自己這邊丟了臉,那也是其他不敢看的,就仿佛,主人家鬧了矛盾,便是你死我活,下人也只能當成啥都不知道,沒錯,就是這種感覺。

    不少人相互的瞧了瞧,然後又不著痕跡的移開目光——那啥,有這想法的原來不止自己一個人,然後淡定了。

    不過這樣的氛圍沒維持多久,恭親王生母以及恭親王妃,跌跌撞撞的到了恭親王身邊,恭親王妃還猶豫了一下,恭親王生母卻是半點顧不得髒污,抱起昏迷過去得恭親王,「來人,來人,傳御醫啊——」

    傳御醫?那什麼,御醫這會兒似乎全部都在甘露宮,過來估計是不太可能,可是,難不成將這髒兮兮的恭親王抬去甘露宮?略微猶疑之下,不得已,還是只有選擇後者,大不了就是扒掉恭親王的外袍,畢竟,其他的地方其實都還好,再不濟用帕子擦擦就是了。

    得了作壁上觀的皇后娘娘的旨意,幾個太監連同恭親王的近侍上前幫忙。

    不知道恭親王的生母是有意還是無意,雖然脫了恭親王的外袍,但是濺在頭髮和脖頸上的髒污並沒有仔細擦。

    李鴻淵沒注意,即便是注意了,也不會有什麼反應,左不過是想給他老子看看,好好的上上眼藥,唱唱苦情戲,打都打了,傷都傷了,外在的這點東西,還當真是無所謂。

    等將恭親王送走,宮人們開始麻溜的收拾地面,收拾晉親王的席位,收拾得差不多了,樂成帝出現了。

    樂成帝看到李鴻淵就一臉的無奈,揉揉突突跳的太陽穴,「你這孽障怎麼就不能消停點。」

    在晉親王對恭親王動手的時候,顯然就有人去通稟了樂成帝,十有八九還是皇后派遣的,倒不是皇后偏袒恭親王,只是因為李鴻淵「瘋起來」一般人根本就制不住他,他雖然也跟樂成帝頂嘴,氣得樂成帝跳腳,但是,老子的話,當兒子的多數時候還是會聽的。

    樂成帝過來的時候,十有八九是遇到了恭親王一行人,作為母親,某位嬪妃肯定是哭得悽慘,狠狠的添油加醋了一番。

    今日的事情太多,於樂成帝而言,大喜大悲又大怒,甚至還有對死的恐懼,本來身體就不算太好,這會兒可謂是身心俱疲。不管李鴻淵幹了什麼,他都不想去細究,或者說也沒那個精力去追究,坐下之後,「老六,消停點。」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這事兒就完了。

    就這麼完了?那些使臣們異常的詫異,這當皇帝的,偏心偏成這樣,真的沒問題?

    真沒問題,習慣就好。於啟元這邊而言,鬧成這樣,樂成帝依舊不作為,還是有那麼點驚訝,但是,想想樂成帝現在的狀態,一個接一個的也就淡定,只能說,恭親王自作孽不算,還倒血霉。

    前魏五皇子的目光久久的落到李鴻淵身上,他現在的心情有點複雜,對李鴻淵似乎有點欽佩,一個皇子能做到這個份上,當真是厲害,又有點羨慕嫉妒,還有點別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在大魏都城也是一霸,橫行無忌,但是面對朝中重臣他也不敢做什麼,面對他父皇,那更是收斂身上所有的稜角不敢表現出乖戾的一面,即便是出了什麼事,那也是太子暗中幫他收拾乾淨,不敢捅到他父皇那裡去,哪像李鴻淵,什麼事情都肆無忌憚,什麼都不怕,這人啊,能活到這份上,便是折壽,也不枉在世間走一遭。

    「貴妃,晚宴就到此結束吧,後面的事情,就由你安排。」樂成帝在喝了幾口水之後說道。

    「是,皇上。」蘇貴妃原本還想跟李鴻淵說說話,現在瞧著卻是不行了。

    好在御花園那邊已經準備妥當,倒也不用太操勞。儘管鳳印在秦淑妃手中,蘇貴妃協助,但是秦淑妃從來就不是專權的人,此次的萬壽,屬於宮中事務那部分,她都是與蘇貴妃商量而後定,所以,所有事情,蘇貴妃也都知道,不會亂了手腳。

    除了這麼多事情,其實已經可以散了,畢竟多數人都沒興致了,然而,秦淑妃的事情還情況不明,這一開了宮門,若是讓你居心叵測的人出了宮,或者讓人將某些重要的東西帶出宮,查起來就更麻煩了。

    御花園的積雪都已經清理乾淨,雖然是冬日,也並不蕭索,裝點了各式各樣的燈籠,還有花樣繁多的各種飾品,看上去分外的美麗,甚至有一種置身仙境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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