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遊街,這樣的靖婉
2023-09-28 13:20:07 作者: 昭昭
古代的狀元,榜眼,探花三人遊街的盛況,在這個時空生活了十多年,靖婉也依然處在只是聽聞的狀態,入京的第一年就遇到這種熱鬧,自然是要湊一湊。
要說,這科考,一甲三個人,一二三名,就貨真價實的一個,並且是三年才出一個,不像前世,那人生中的大考,這裡狀元,那裡狀元,可是成堆成群,榜眼、探花是什麼東西,根本就沒聽說過,而且年年都有,好吧,必須承認,他們也很厲害,但是,相比起來,這科考的難度要大很多吧?全國的舉子,幾年前的,十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的,都聚在一起,那真正的萬千軍士搶過獨木橋啊!
具體如何,靖婉也沒親身體驗過,還是不做評論,現在只管瞧樂呵。
靖婉他們怎麼說都是從尚書府出來的,兄弟們早就預訂了位置不錯的酒樓。
反正,這個時候,街道兩旁的,不管是做什麼生意的,也都別想著做賺錢,一起跟著看熱鬧才是正經。而占據著優勢的酒樓茶樓,雅間等地更是早就被各家的達官貴人們包圓了,當然,他們倒是可以趁此賺一筆,畢竟除了雅間不好給貴人加價之外,下面不是還有大堂麼,這個時候,就算價格貴一點,也沒人討價還價。
就算是那些珠寶樓,胭脂水粉閣,綢緞莊,但凡有二樓三樓的,也基本上都人占據了,當然,這些地方依然多數以有身份地位的女性為主,等她們走的時候,大概也會帶走不少讓店家笑得合不攏嘴的東西。
在等待的過程中,沒什麼事兒就吃點東西,喝點小茶,閒磕牙。
因為特殊原因,地方就這麼大,但是看熱鬧的實在太多,難免就會與人公用一個地兒,就如駱家的這個雅間,就還有不少駱家親朋好友家的小輩,也好在親戚之間,平日裡偶爾都能見一見,人又多,男女之防,倒也不用特別的在意。就算是如此,這男女之間基本上還是涇渭分明。
要說,這些人中,靖婉認識的還真不多。算起來,進京後,她跟外面的人反而相處的時間更多,結交的也更多。然後,漸漸地,她也明白了原因,無非還是身份問題,別看她跟孫宜嘉那些人比起來,身份低,但是跟這些人比起來,她的身份還是要高很多的,就算老子的官位差不多,但她還有個一品大員的祖父,更是被祖母捧在手心,這些都是提高她身價的東西,說一句她是駱尚書府里最尊貴的姑娘也一點不為過。
平日裡,時不時的有人上駱家,很少有夠得上讓駱老夫人親自招待的人,王氏接待她們都綽綽有餘,能有機會跟駱老夫人見一面,請個安就不錯了,而靖婉進京之後,基本上就沒有閒著的時間,於是,駱老夫人基本上都沒讓靖婉出來招待過這些姑娘。
要說,靖婉現在在整個京城的名聲都是響噹噹的,說她與孫宜嘉與阮芳菲齊名甚至壓過二人一頭都可以,不過,她的風頭屬於暫時性的,如果時間長了,她沒再做出什麼引人注目的事情,大概漸漸就會被人淡忘,不像是那二人,那是長年累月依靠自身才學累積起來的。
以上這些,也足夠了,足夠這些姑娘來巴結討好她。
大多數姑娘其實都沒什麼壞心思,最多也不過是想借著與你相交,來提升提升自身的價值,這都是很正常的時候,只要不是太過刻意,做得太過卑賤,或者懷著不好的心思,靖婉倒是心平氣和與她們說說話,如果能遇到相投契的,也不介意多個「小妹妹」,當然,一圈兒下來,靖婉覺得還是自己想多了,她們跟自己畢竟是不同的,至少在思想上就放不開,等級觀念太重,她們與自己說話,總是帶著目的性,然後小心翼翼,就算自己不嫌棄她們「幼稚」,也沒半點成為友人的可能。
隨著隱隱的鑼鼓聲,伴隨著人群中開始沸騰起來,「來了來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要等的人終於出現了。
駱家較為年長的幾個兄弟都在,雖然他們都不是第一次見這場面,可是妹妹們出門,他們保駕護航是義不容辭的。
因為小姑娘們太激動,都往窗邊擠,靖婉輕輕的蹙眉,自己還是退開一點好了。可是因為她一開始就靠近窗邊,這會兒要退開還真不太容易。旁邊伸過來一隻手,拉住她胳膊,往那個方向帶了帶。靖婉抬頭,瞧見是自家兄長,笑了一下,也就順著他的力道走過去,因為他畢竟是男兒,其他哪怕是從始至終看著他臉紅,又不肯移開眼的姑娘,都會下意識的避開。然後,靖婉就順利的占據了男兒這一側最佳的位置,見到駱靖博這麼做,駱家的其他姑娘也被一一的帶了過來,做得是理所當然,沒辦點事心虛不好意思。
「是男人的都靠後啊。」駱靖博帶著幾分嬉笑說道。
「靖博,你這樣可不夠意思啊,不能要討好妹妹,就不顧兄弟情份啊。」「對啊對啊。」「……」其他人也跟著起鬨,倒是都沒惡意。
駱靖博嘴角一掀,「遊街的都是大男人,讓小姑娘看看新鮮新鮮就完了,怎麼著,你們還想丟點香包手帕之類的東西下去不成?」
此言一出,可是讓不少人都起了雞皮疙瘩,就算有那個湊熱鬧的心思,也不敢去看了,紛紛「咒罵」駱靖博。要說對於這些時常混在一起的兄弟,駱靖博可沒什麼客氣的,嬉笑怒罵那是家常便飯,要知道,目前,他就算是面對祖父駱沛山,都沒面對自家妹妹那麼氣短,有妹妹在的地方,那必須是護好,照顧好,其他的都一邊站。
靖婉捂著嘴笑了笑,他兄長的這性子啊,還真的是很吃的開,豁達不拘小節,爽性又沒有那麼多鬼祟的心思,跟他在一起久了,大概就會覺得痛快。但是,你也不要以為他這人就特別的單純不知世事,事實上,有駱沛山那麼祖父時時的教導著,駱家這幾個兄弟,較起真來,沒一個是善茬。
一群公子少爺都被轟到後面去了,前面的姑娘們也就不用太擠了。
「快看,過來了過來了。」旁邊一小姑娘興奮的喊道。
嗯,靖婉也看到了,高頭大馬,胸帶用紅綢紮起來的大紅花。
居中的狀元郎,看起來三十多歲,五官是那種很端正的國字臉,都說相由心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這個人給人的感覺,至少是那種正派端方的君子;而榜眼看起來年齡也在三十上下,而且靖婉隱隱的從他身上看到姜閣老的影子,這是姜家人?居右側的探花郎就不用說了,那手帕香包甚至一些花枝,就沒斷過。
陳正敏能出現,靖婉並不意外,駱家的人也都不吃驚。
「駱三姑娘是專程來看探花郎的吧。」旁邊一姑娘故作打趣兒的說的說道。
此言一出,駱家的人都滯了滯,哪怕是十歲出頭的弟弟妹妹都忍不住去覷靖婉的臉色,李如玉鬧上門的事情他們或許被大人瞞著,但是三姐姐退婚的事,他們基本都知道了。他們或許還不是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卻也知道不是好事。
對於此事,靖婉也很無奈,她明明就不在意,可是有人非覺得她很傷心很難過,現在,前未婚夫成了探花郎了,備受姑娘們青睞,她大概更傷心難過了。
靖婉淡淡的笑了笑,「殿試結果出來之前,誰又知道一甲的三個人會是誰呢,我跟大家都一樣,就是湊湊熱鬧。」看著越發近了的三個人,靖婉嘴角的笑容突然大了些,不知情的以為她因為那個備受矚目的探花郎而與有榮焉,而知情的卻有些莫名。
「三姐姐在笑什麼?」駱七姑娘好奇的問道。
「嗯,三姐姐就覺得,他們三個人這會兒肯定冰火兩重天。」
「咦,什麼意思?」
「那麼多東西砸在身上,肯定很痛,卻還不能避開,他們心裡大概又是真高興,算不算是冰火兩重天?」
「三姐姐不說,還真沒注意到,那麼多東西砸身上,如果香包裡面放有珠子之類的東西,而丟的人沒注意,等由遊街結束之後,身上說不定青了紫了。」
此言出,一干人面面相覷,這麼說,這遊街,其實是很遭罪的一件事。
靖婉回頭,「有沒有那些落第的舉子,出於嫉妒報復心裡,故意趁著這個時候,在香包裡面裝石頭下黑手的?」帶著幾分好奇,向兄長們問道。
「應該沒有吧?」長兄洛靖德不太確定的說道,可是,你還真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誰知道呢,因為場面特殊,那些人下手肯定會顧忌,只往身上扔,跟小妹你說的,被砸了只能忍了,所以,」駱靖博摸摸下巴,「有機會問問正敏?」
就在這個當口,下面卻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好像說是,謝狀元鼻子被砸出血了。
不是吧?靖婉用錦帕掩了掩唇,自己這是有烏鴉嘴的潛質?
遊行的隊伍都停了下來,而且看樣子是傷得不輕。
駱家的幾兄弟都走上前了,一些小姑娘自動自發的退後。
洛靖德向外仔細的看了看,「看來真的是有人蓄意鬧事。」
靖婉也注意到了,受傷的應該不僅僅是狀元郎,如果靖婉沒看錯,陳正敏應該受到的攻擊才是最多,只是他沒有倒霉的落到臉上。他手裡似乎握著東西,他面上雖無異色,但手背上幾乎冒出了青筋,看見,真的是生氣了,又或者真的很痛。
陳正敏十六歲,春闈會試的人,四五十歲不在少數,甚至有那五六十歲的,他們努力了多少年,依舊落第,看到他們意氣風發,陳正敏更是少年得志,心裡不平衡在所難免,理智的或許只是酸在心裡,然後黯然離場,而一時激憤,做出衝動是事情的……
狀元郎的鼻子簡單的處理了一下,鼻孔塞著,遊街繼續。
可是事情顯然並沒有就此結束,有那麼一些一些城防隊的人,沖入了人群中,將幾個人無情的摁到在地,快速的抓了拖走。
「不對,他們不是城防隊的人。」洛靖德道。
「黑衣衛的人,前面騎在馬上領隊的那個人,是黑衣衛的左僉事。」駱靖博道。
靖婉聞言望去,遊行衛隊的統率,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目有些銳利,還隱隱的帶著煞氣。靖婉不確定,這黑衣衛是不是跟前世史上的錦衣衛是一個性質,如果是,那麼這群人還真的是很不好惹。
「看來對這情況是早有預料,不然也不會出動黑衣衛的人。」駱靖博再言道。
「這狀元郎我也知道,是謝氏一族的人,至於榜眼,姜氏一族的人,這麼看來,還就只有正敏勉強算是寒門出身的人,果然,在這方面,還是士族更占優勢。」洛靖德接著開口。
「謝狀元這會兒可是代表著謝氏一族的顏面,頂著這副尊容繼續遊行,那麼事後,謝氏一族少不得被取笑一段時間了。」駱二少爺駱靖明接了堂兄堂弟的話。
「今兒這熱鬧,也算是十足的熱鬧了。」
隨著遊街隊伍的人遠去,這些已經看過了的人也就滿足了,沒有再繼續往前蜂擁,三三兩兩的結伴離開,那些百姓家的大姑娘小媳婦有的還嬉笑著,相互的打趣著。
這九成九的人純屬是看熱鬧,真正的底層百姓們,其實並沒有什麼嫉妒心,他們生在皇城腳下,長在皇城腳下是,平安喜樂,也就足夠了。
漸漸的散去,街面上被迅速的清理乾淨,該幹嘛的繼續幹嘛,之前的熱鬧再無半點痕跡。眼見著差不多了,各個樓里的高門子弟都陸續的走出雅間,或許是趁此再走走逛逛,或許就直接的打道回府。
靖婉他們剛從雅間裡傳來,迎面就瞧見了隔壁雅間裡出來的人,比較出乎意料的一個人,內閣首輔阮大人家的嫡幼女阮芳菲。依舊那麼溫婉雅致。
她身邊跟著的,大概都是她的侄子侄女們,最小的那個或許還是侄孫?畢竟,阮瑞中比駱沛山都還年長不少,駱沛山的曾孫都已經揣在他娘肚子裡了,阮大人有曾孫了也不奇怪?!靖婉心裡有些囧,那個看著和藹可親,也會跟其他人一樣搶「心頭寶」的首輔大人,也是實打實老牛啃嫩草的典型。不過,沒人覺得有問題,習以為常,如果這會兒阮大人還讓家裡的某個妻妾懷孕,別人只會說他老當益壯,令人羨慕不已。
所以,真不能用前世的那些標準來衡量這裡的男人,否則,你會時時刻刻都覺得堵心。再想想前世同樣不乏六七十歲的老男人啃未成年的小姑娘,其實男人的劣性根,在哪兒都一樣,她前世的那些,不過是大多數被約束了而已。
「先卑後尊」的禮儀規矩在哪兒都一樣的。在靖婉他們見禮之後,阮芳菲等人也跟著還了禮。不過有那麼幾個神情倨傲,鼻孔朝天的,似乎很是不屑理會他們。
對於這些人,靖婉不做理會,現在阮瑞中是內閣首輔,但是年齡擺在那裡,他又還能在那個位置上坐幾年,同朝為官,父子、祖孫不能同為三品以內官員,而同族之人,三品之內亦不能超過三個,阮家是不是能做到在阮閣老退下之後,立馬就有人躋身三品之內?如果能,也就那麼一個人而已,其他人呢,伯叔父上位了,比起祖父在位,完全就是另外一碼事兒了,同一個屋檐下,也成了兩家人,身價自然暴跌。阮芳菲其實也一樣,如果阮閣老突然退了或者沒了,看看她是不是還能眾星捧月?
靖婉覺得,阮芳菲的目光始終在自己身上,雖然一直帶著輕輕淺淺的笑容,那眼神卻讓人不怎麼舒服,關鍵的是,其他人似乎沒什麼感覺。
「大長公主生辰那日,父親帶回去的花,不知道怎麼的,第二日就死了呢,可把父親給心疼壞了,駱姑娘知道是什麼原因嗎?」阮芳菲突兀的開口。
「還能是什麼原因,低賤的東西,適應不了我們府上唄。」阮芳菲背後的一人立馬不屑的藉口。
「小五,胡說什麼,閉嘴。」美人沉臉,也依舊別有美感。
那少年立馬閉嘴,並嬉笑著向阮芳菲討饒。
靖婉自己養的花,她自己非常清楚,就算對它不理不睬,它都能活上十天半月,不可能一個晚上就死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人為的,可是,在阮家,有誰敢動阮大人的東西,靖婉想到了之前的阮芳菲的猜測,她真的是那種人嗎?
阮芳菲察覺到了靖婉看她的眼神微微的有些改變,這是有所感了?那就比較有意思了,肯定能比以前那些死了都一無所知的人有趣多了。
一個溫柔良善,豁達穩重,在父親口中那是人中之鳳,遠勝自己,就是不知道這樣一個人,有一天身敗名裂,哦,對了,還是她自己做出來的醜事,不知道那些讚譽她的人,會不會因為自己走眼而痛心疾首?那場面一定很不錯。
嘴角的笑容更明顯了些。
阮芳菲卻從來沒想過,她自己本質上才是那樣的人,不用別人陷害她,她的醜陋暴露於人前的時候,才是真正的讓很多人想要自挖雙目吧。
靖婉心中一突,她這不會是遇到變態了吧?還是那種莫名其妙盯上她的變態。不過,隨即靖婉就擺正了心態,她前世,在後面的那幾年遇到的事情還少嗎?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也多了去了,真遇上了,不過是見招拆招,誰怕誰!
其他人大概都沒注意到靖婉跟阮芳菲的「你來我往」,對於阮家人的話,自然有人憤怒,尤其是現在有妹控趨勢的駱靖博。「低賤的東西,那也是首輔大人帶回去的。」
低賤的東西,被你祖父看上了眼,你這是什麼意思,質疑你祖父嗎?還是說在你眼裡,你祖父也是個低賤的東西?
「你……」那少年漲紅了臉,氣的。
「小五,我讓你閉嘴。抱歉,駱姑娘,駱公子,我侄子他不懂事,我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單純的想問一問駱姑娘是否知道原因。」阮芳菲很誠懇的道歉。
駱家人的臉上倒是緩了緩。
「阮姑娘也無需道歉,不過是小事,還沒到長輩為小輩道歉的地步。」靖婉也不管對方的人變臉,「至於一夜間就死了,最大的可能傷了根吧,或許是小孩子搗蛋扯到了,或許是有誰不經意間灑了熱水上去。」
阮芳菲似恍悟,「還是因為下人不經心的緣故。」
這心思當真是特惡毒了!現在,靖婉至少有七成的把握,這事兒是阮芳菲做的。
這裡自然不止這兩家人,其他人家陸陸續續的出現。即便是有那比靖婉身份高的,都主動的打招呼,可見,大長公主府上發生的事情,影響還是非常大的。
阮芳菲得到了一如往昔的熱忱,可是她心裡就是不痛快了。
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靖婉見妹妹們似乎對外面很感興趣,事實上,她自己也有幾分性質,畢竟,來京城之後,還沒有好好的逛過,不過今日確實不是時候,里駱靖博成婚不過三日時間,家裡依舊在忙碌,今兒他們能出來湊熱鬧,已實屬不易。
「過些日子,我帶你們出來轉轉。」
靖婉在駱家姐妹中可是出了名的小富婆,至於她到底有多少錢沒人知道,不過,肯定不會少,跟她上街,自然有好處拿,駱七姑娘最清楚這點,可勁兒的點頭。
回到駱家,各回各院,海棠雅居,「姑娘,奴婢瞧那阮姑娘有些不對勁兒,你日後離她遠著些。」這不僅僅是李鴻淵這麼吩咐龔嬤嬤的,龔嬤嬤自己也察覺出了端倪。
龔嬤嬤在離京之前,雖然也是李鴻淵手下的暗衛,但是,他們這些暗衛也各有各的事情,而龔嬤嬤或許一開始就是李鴻淵為靖婉準備的,因此,她露面的時間更少,對於阮芳菲的事情還真不是很清楚。她所知道的那個阮芳菲,也是世人知道的那個,李鴻淵沒有刻意的提醒她,她在入京前與靖婉說的關於阮芳菲的事情,也多為正面的,近距離的接觸了,即便依舊對真實的阮芳菲一無所知,大概也會有所覺。
「嬤嬤且放心,我跟她,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什麼交集,真遇上了,我會小心的。」
龔嬤嬤看著靖婉,「姑娘這是察覺到了?」
「被人針對了,豈能還察覺不到?」
龔嬤嬤挑眉,那麼,是那阮芳菲刻意在姑娘面前露出了尾巴,同時才讓自己發現?說得也是,如果不是如此,阮芳菲第一個逃不過的只怕是她父親的法眼。
「晚上有瓊林宴,大概明日就會解決李如玉跟敏表哥的那事兒了。」
而事實上,樂成帝是心急的,沒等到明日,還不到午膳時間,靖婉就接到了駱老夫人派人來傳的話,下午帶她入宮。
多的話一個字沒有,靖婉頗為無語,祖母對自己真的就這麼放心,確定自己不會臨場生怯?還有在穿著上面,就,沒點忌諱什麼的?好吧,龔嬤嬤最早可是宮裡的一個掌事姑姑,雖然權利很小的那種,但是規矩禮儀肯定依舊記得一清二楚。
要說靖婉怯場嗎?自然不會,前世的時候,巴掌大的時候就被她渣爹帶著見世面,隨著她的成長,那人渣也越爬越高,她所見的人自然身份就越高,習以為常的事情,會怯場,那才叫奇怪了。
用過午膳,等到靖婉裝扮好前往主院,然後,第一次見到了身著一品夫人大裝的駱老夫人,還別說,那感覺,跟日常的駱老夫人還是有些不同的,即便依舊是那神態,還是讓人覺得威嚴氣派了不少。
駱老夫人將靖婉從頭到腳的瞧了一遍,滿意的點頭。「龔嬤嬤是個細心周到的。」
「老夫人過譽了,都是奴婢該做的。」
因為功力不比其他地方,靖婉就只帶上龔嬤嬤一個人,而駱老夫人也只帶了一個穩重的丫鬟。
皇宮這種地方,靖婉是第一次來,跟前世見到的那些古遺址倒是沒有太大的區別,雕欄畫棟,金碧輝煌。不過,大概前世的那些僅僅是供人參觀所用,總是少了那些人有人常住的氣息。要說宮裡最大的特點大概就是規矩森嚴,守衛森嚴。
在宮門外就下了馬車,然後就得一步一步的靠腳走,以示對皇家的尊重。
可是皇宮這麼大的地方,年輕人還好,如果是上了年歲的,一直要走到後宮去,還真是有些遭罪,萬幸的是,已經是春日,沒有寒冬的冷冽,也沒有炎夏的酷暑,不然只怕更加的讓人惱火。
皇家就只管自己威嚴,卻不顧人情味兒這點,還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靖婉身體倍兒棒,快點慢點自然都沒有半點問題。駱老夫人就不行了,一開始的時候還能勉強的保持速度,後來就越發的慢了,這些年,駱老夫人為了養身體,靖婉可沒少費心思,可不能為了不讓那些所謂的貴人們久等,就不顧駱老夫人的身體,因此,在駱老夫人想要加快速度的時候,她反而刻意的壓慢了。
「婉婉……」駱老夫人對靖婉這脾氣也是沒轍,一旦事關她身體,她這孫女就跟一倔驢似的,任誰說什麼都沒用。
那慢悠悠的速度,比得上膳後溜圈消食了,甚是悠閒。
引路的內侍忍不住的催促起來,「快著些,貴人們……」
靖婉拉下臉來,「沒見著我祖母上了年歲走不快,萬一累壞了你擔待得起?還是說,你成了閹人,連祖宗都忘了,不知道孝道了?即便是不知道,開國太祖立下的敬重老人的話,也是一句空談?貴人們,貴人們等等又能如何?等不得,就該早些準備好轎子,難不成她們自己的親娘親祖母進宮,也是靠一雙腿,還得急匆匆的趕?」靖婉越說越火大,這都是什麼事兒?
那內侍一下子黑了臉,靖婉這話可不是惡毒,還給你扣上一頂蔑視太祖的大帽子。「你……」
「婉婉……」駱老夫人也急了,這話可就真的是大逆不道了,怎麼這時候失了分寸?
「你什麼?藐視貴人?不敬皇室?二十杖夠不夠,不夠就再加二十好了。」
靖婉沒脾氣嗎?不好意思,那脾氣上來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雖然這近處就只有那麼幾個人,可是遠一些地方,可有來來往往的宮人,已經皇宮侍衛。靖婉可沒有刻意的壓低了嗓門,一個個幾乎都聽在了耳中,嘶,這誰家姑娘,膽子也太大了。
靖婉臉上黑沉沉的,那內侍也知道,這是碰到了硬脾氣的主兒,這可如何是好?服軟,自己在坤翊宮好歹還有點地位,這一次服了軟,下一次還不得誰都踩他一腳?而且,這轎子,上頭沒吩咐,誰敢隨便動用。
駱老夫人看到靖婉這個倔樣兒,微微的嘆口氣,也不說什麼了,說到底,這孫女都是為著自己著相。
一時間,場面就僵持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靖婉回頭看過去,四個大老爺們從轎子上下來,好嘛,這一下簡直就是火冒三丈,「一群好手好腳的大男人,倒是不會走路了,要人抬著!」
四位爺,四位王爺,再遲鈍也看出來靖婉現在怒氣沖沖,而剛才說話的李鴻銘更是直面靖婉的怒氣,說實話,從出生到現在,除了樂成帝跟蘇貴妃,就還沒人跟他發過火,敢沖他發火的,輕易不會那麼做,剩下的那些,自是不必說害。眼中的惱色一閃而逝,不過,依舊好脾氣的笑著。「什麼事兒把駱三姑娘氣成這樣?」
「三皇兄是眼瞎沒看見,還是耳聾沒聽見?」李鴻淵那好聽的聲音響起,不過,不好意思,靖婉現在完全沒感覺。「你是哪宮的內侍,迎駱老夫人入宮不準備轎子?」
剛才還跟靖婉瞪眼睛豎眉毛的內侍,一下子成了軟腳蝦,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回,回王爺,奴婢,奴婢坤翊宮的。」
「哦?皇后娘娘宮裡的人。」李鴻淵雖然只是淡淡的複述了一句,可任誰都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李鴻銘暫時忘了靖婉的「大不敬」,而李鴻熠臉色就給外的好看,他不認為母后會犯這種錯誤。幾步走上去,一腳就踹了過去,「賤婢,當真好膽兒,敢胡亂攀咬皇后。說,你到底哪宮的?」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奴婢,奴婢真是坤翊宮的,真是。」
「大哥也先別生氣,是不是皇后娘娘宮裡的,待會兒一問便知。倒是趕緊叫人抬轎子來才是正經。」李鴻銘轉而向駱老夫人施一禮,「讓老夫人受累了。」
「王爺客氣了,臣婦並為受累。」
李鴻銘笑了笑,看著靖婉,「駱三姑娘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靖婉面無表情,「臣女不是祖母,自然不知道祖母是不是受累了,不過,走了這麼久,臣女自己倒是感覺腳酸了。祖母老當益壯,身子骨大概是比臣女還好,所以沒感覺到累吧。畢竟現在,老人家都還經常活動活動,倒是我們這些年輕人,都成了軟骨頭,多走幾步路都累死累活的。」
李鴻銘被咽得不輕,被李鴻淵那混帳明罵暗損就算了,他可以當沒聽見,現在被一小姑娘指桑罵槐,他也得忍著。「都是宮人辦事不力,讓姑娘受累了,一定會好好懲治他們,嚴正宮規。」
那坤翊宮的人做筏子裝好人,什麼東西!靖婉心中冷笑,面色依舊沒怎麼緩和。
李鴻淵暗笑,婉婉還真是,越發的招人喜歡了,那生氣的小模樣,還真像一隻發怒的小貓,小爪子一撓一撓的,勾得人心痒痒。這嘴皮子損人的本事,還真是深得本王真傳。不過,有朝一日,須得讓她想罵誰就罵誰,指著對方的鼻子將對方罵得狗血噴頭也不敢說一個字,並且不用拐彎抹角。「宮裡的事情,自有皇后跟母妃她們處理,現下沒有朝臣,三皇兄也不用裝給誰看,你不嫌累。本王看著累。」
「老六……」
靖婉似乎聽見了睿親王咬牙啟齒的聲音,瞥了一眼晉親王,憋憋屈屈的活著,去討好別人,換來喜愛,還不如自己痛痛快快的活著,肆意妄為,去憋屈別人。——這活閻王,算是把這一點做到了極致,可惜,沒幾個人有他那份資本。
就在此時,另有人帶著兩頂小轎子匆匆忙忙的趕來。二話不說,直接先跪下請罪。「王爺,都是老奴失職,一時不察,竟叫下面的人怠慢了駱老夫人,老奴有罪,請王爺降罪。」
這位可是坤翊宮的總管,深得皇后信任,李鴻熠自然不會降罪與他,正要安撫兩句,不想,活閻王再次開口,「既如此,那就將此事交由內廷總管查辦。身為皇后宮中的人,做出怠慢朝臣命婦這種事,可是一句失職失察便能了結的。爾等辦事不盡心,連累皇后名聲不說,還落得一個治下不嚴的名頭,不將爾等一併撤換,豈不是難以再立皇后威嚴。」
「李鴻淵,你……」李鴻熠那眼神恨不得生吃了李鴻淵。
「怎麼,大皇兄對本王有什麼意見?還是說,本王說的不對?」
靖婉微微的側目,該說不愧是活閻王嗎,抓著把柄,就直接往死里踩。問問睿親王,這話他敢不敢說?敢不敢如此明目張胆的得罪皇后娘娘?即便樂成帝,很多時候都還要給皇后三分顏面呢,即便是皇后宮中的人有錯,那也是交給皇后自己處理。
坤翊宮的總管直接癱倒在地,他跟內廷總管本身就有過節,這一次,他不死也要脫層皮。他好後悔,他就不應該因為收了好處,就任由下面的人相互的暗害算計。本來吧,這種事兒以前不是沒發生過,但是作為命婦,最後也只能自己咬牙堅持,自己這邊告告罪,那邊自然不會嚷道主子跟前去,這種事,也不是只有坤翊宮發生過。
偏偏,今兒遇到靖婉這麼個因為心疼祖母就不管不顧的大鬧的主兒,又撞在了活閻王手裡,可不就徹底的栽了跟頭。
康親王憤怒,睿親王高興,恭親王從始至終裝啞巴,大概都以為李鴻淵是幫蘇貴妃,實際上吧,「惹本王媳婦不高興你就去死」,這才是真正的原因。
中途分道揚鑣,幾位王爺前去見樂成帝,靖婉與駱老夫人一行人直接前往坤翊宮,想來,之前這事兒只怕是已經有不少的人知道了。
要說坤翊宮的人還真不少,幾位主要的后妃就算了,還有宗室的不少王妃,甚至還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王爺,據說還是樂成帝祖父輩兒的人物。
皇后也是個能放得下身段的人,靖婉跟駱老夫人她們行禮之後,就直接跟駱老夫人表示了歉意。而對於自己被換了總管這種事兒,眉頭都沒皺一下,隻字未提。
「你就是駱家三姑娘?真實個標緻的姑娘。」皇后溫和的笑道。眼眸深處,卻有著不為人知的震驚。可以說,她自幼就是被當成皇后培養的,可是這個小姑娘身上,卻有著她成為皇后好幾年才有涵養氣度,關鍵的是,這不是培養出來的,而是渾然天成,從骨子裡帶出來的。
「可不是,本宮瞧著也很是喜歡。」蘇貴妃笑盈盈的開口道。眼角完完全全的展開,嫵媚天成,卻又帶著一絲絲的英氣,使得她整個人氣場全開,比之皇后,毫不遜色。
「貴人們等等又能如何?這話是你說的?」本來平和的場面,被一句話給打破。
靖婉尋聲望去,呵,還真是不得了,第一次見到這種天生的怨婦臉,眼角向下耷拉,嘴角向下耷拉,眼角早就牽了魚尾紋,眼睛也已經混濁,偏生還一副似剛剛哭過的模樣,這種長相也能加入皇家?「是臣女說的。」
「你膽子倒是不小。」
「好了,小姑娘一時氣惱,有些口不擇言而已。再說,我們這些人,本身也就是閒著,皇上那邊也沒處理好,承郡王妃跟她閨女也還沒入宮,可不就是等等又如何?一把年紀了,還跟個小姑娘計較什麼。」白髮蒼蒼的老王爺開口,牙都掉了不少,說話漏風,不過,慢條斯理,顯現出他極好的修養。
「天家威嚴不可掃……」
「我說,夠了。」老王爺一個掃了那老王妃一眼,讓她乖乖閉嘴。
其他或是同輩的妯娌,或是小輩的侄媳,都不屑的撇撇嘴角,整天將天家威嚴掛在嘴巴,真正能代表天家威嚴的,那就只有天子一人,他的兒子跟皇后還能占幾分,其他的,跟他關係漸遠的,就越不是那麼回事,若不是她還算是樂成帝的長輩,有資格坐在這裡?做夢呢。主要還是此次李如玉做出的醜事太丟人了些,她們知道了,不能不過問一下,實際上,帶著耳朵聽聽就完了,哪有真的讓她們插嘴的份兒。
隨後,承郡王妃跟李如玉到來。
靖婉看了李如玉一眼,臉色不算太好,衣服也不是一向張揚的紅。這是準備扮可憐?
對上靖婉的目光,「小……」罵人的話下意識的要出口,好在意識到這是什麼地方,生生的咽了回去。看來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頓揍,真的是太輕了。
不過接下來,李如玉都格外的老實,不老實不行,在座的所有人,那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就跟刀子似的,要將她活剮了一般,李如玉這樣的小姑娘可撐不住,止不住瑟瑟發抖。
「皇上駕到。」
李如玉立馬被丟到一邊,所有人都起身迎了出去。
樂成帝大步地走進來,他身後跟著之前靖婉遇到的四個人,還有兩位老一輩的王爺,承郡王,駱沛山,陳正敏。走在最後的陳正敏,進來後第一眼就看到了靖婉,暗中握了握拳頭,然後又鬆開,收回目光,低眉斂目。
樂成帝在主位上坐下來之後,眾人齊齊的跪拜。樂成帝忙叫了起,先問了問那位行動有些不便的叔祖,吃的穿的用的,下人伺候是否精心都問到了。
靖婉感覺得到,樂成帝那是真的在關懷自己的長輩,而不是做戲。
一陣絮叨之後,樂成帝將目光落在了靖婉身上,打量了一陣,突然失笑,「看不出來,你這小丫頭膽兒挺大,脾氣也挺大,你也知道不敬皇室要挨打,你說,朕是打你呢,還是不打你呢?」
「打與不打,全憑皇上您一句話。」你是老大,一切都是你說了算。
「朕問你呢,你倒是又丟回給朕了,不過看你之前敢說出二十不夠就再加二十的話,想來是不怕挨打了。」
「皇上,不怕是一回事兒,不想是另外一回事兒,臣女不怕挨打,卻不想挨打。」
「你這小丫頭還挺狡猾,看在你給朕尋了幾個大才的份上,朕就不打你了。」
「謝皇上。」
「你也別忙著謝朕,朕也是看在你一份孝心的份上。朕之前也聽你祖父說了,在齊安府的時候,你一直親自照料著你祖母,事事過問,你小小年紀,能做到這般,著實難能可貴。」
「祖母寵我護我,待臣女如珠如寶,那麼,臣女伺候照顧祖母,那不都是應該的。」
「照你這麼說,如果你祖母待你不好,你是不是就不孝順她了?」
「皇上,如果如果臣女說,祖母待臣女踐踏如泥,臣女還是全心全意的孝順她,您會信嗎?臣女始終認為,這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相互的,如果只單單是一方付出,另外一方卻無動於衷,甚至無視輕賤,那麼早晚會冷心。臣女自認為不是愚孝的人,或許還是會做到自己的本分,但是,那都是將是做個外人看的。比如說,祖母病了,我不在床前侍疾,而是自個躲得遠遠,抄抄佛經,就說是為祖母祈福,誰能說我不是?不問她吃的什麼藥,用的什麼膳食,只是請安的時候敷衍的問上兩句,別人是不是也無可指摘?」
樂成帝半眯著眼睛,久久的看著靖婉,靖婉自己沒覺得什麼,倒是讓旁人為她捏了一把冷汗,這話,可真的是有違孝道了,可是如她所言,誰能說她不對。樂成帝驀然一笑,「你這丫頭還真敢說。」
「臣女自覺,這都是事實,沒什麼不敢說的。」
「這話就不對了,有些事實,可沒幾個人敢說。」樂成帝說這話的時候,不管是語氣還是神態,都有些冷,在場的某些人,可是背上都出了冷汗。
靖婉的某些說法,可不就是他們的某些做法,「那是做個外人看的」,這才是真正最要命的,可是,身為皇帝病了,當兒子的窺探病情,那可是重罪,所以……所以這些都是屁話,有沒有心,用沒用心,可不僅僅體現在這一點上。
樂成帝轉瞬間又恢復了笑容,「小丫頭你先去偏殿坐坐,或者去外面轉轉,等朕把這事兒處理了,你再回來跟朕嘮嗑嘮嗑?」
「是,皇上。」靖婉,又一一的跟其他人行了禮,並對駱老夫人笑了笑,這才退出去。
「老夫人,朕聽駱愛卿說了不少關於那小丫頭的事情,你也給朕說說,你們在齊安府的事情,如何?」
「皇上不嫌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煩,臣婦自當言無不盡。」駱老夫人知道樂成帝想聽什麼。「我們家三丫頭,是個自小就招人疼的好孩子。她說,這感情是相互的,還真一點不錯。臣婦早些年病體沉重,很是反反覆覆,婉婉別的事情不做,整天就陪著我,我讓她躲遠些,免得過了病氣,她總是笑嘻嘻的說不怕。你真生氣將她攆走了,她用不了一個時辰准回來,她就跟細聲細語的說,這一個時辰都做了什麼,看見了什麼,哪裡有一株花開得特別漂亮,哪裡有一隻小鳥從樹上掉了下來,或者是她又從先生那裡聽了什麼故事,她都巨細無比的告訴。對於一個病得出不了屋子的人來說,再沒有比聽到這些讓人心快慰的事情了。
當你真的累了,她又會安安靜靜的。這常年臥床的人,總是睡不踏實,時不時的都會醒,甚至是有時候會害怕自己一睡不醒,常常惶恐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丫頭知道什麼,不知道多少次,睜開眼就能看到那她,或是在看書,或是在寫字,她總是比丫鬟都先發現我需要什麼東西,還不等你開口,她就甜甜的叫你一聲祖母,那柔柔軟軟的聲音,瞬間就能撫平了心中的恐慌,」駱老夫人陷入了會議中,一邊說,一邊忍不住抹眼淚,「早些年,在我身邊的孫子孫女也不少,可是就沒有一個能像這丫頭一樣,即便他們學著婉婉一樣,卻也是心不在焉的,看著反而讓人心煩。
而每次大夫來問診,婉婉就比誰都著急緊張,總是反反覆覆的問大夫很多問題,有時候將大夫都問得不耐煩了,她還是繃著小臉,追在大夫身後,弄得大夫們都怕了她,」說到這裡,駱老夫人有忍不住笑起來,「再遇到這種情況,大夫就仔仔細細的告訴她,婉婉總是能記得牢牢的,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她比誰都清楚。我總跟她說,這些事情有丫鬟,不用她,她卻說,她只做她能做的,而且,下人怎麼能跟親人比,是啊,下人怎麼能跟親人比?
臣婦自認為,臣婦身體能好轉,婉婉起到的作用遠遠大於那些藥。婉婉慢慢的長大,臣婦也能到外面走走,她就跟在身邊,輕輕的拉著你的手。都說這生病的人也容易任性,有時候走兩步覺得累了,就不想走了,大夫說,臣婦需要多走走,她就像哄孩子一樣,無比的耐心,不厭其煩,事實上,她才是那個正需要哄的孩子,看到這樣的她,誰能忍心拒絕,又怎麼可能不將她放在心坎里疼。
而且婉婉打小就聰明,總能想到些奇奇怪怪但是又特別有用的東西,臣婦長久出不了門,她就想法子,讓木匠師傅在椅子上加了車軲轆,釘上能放腳的踏板,用這樣的方式將臣婦帶出門,又擔心路不平顛簸,她就讓人在府內府外經常出入的地步全部鋪上青石板,可謂是用盡了心思。
三年前,臣婦身邊,除了老四一家,就只剩下婉婉,事實上,京城這邊都不知道,臣婦又重病了一次,而且是來勢洶洶,就差那麼一點點,臣婦就撒手人寰了,三天,臣婦整整昏睡了三天,婉婉也整整三天沒合眼,她大概不知道,其實臣婦是有意識的,第一次知道,她發起脾氣來簡直六親不認,她將她四叔一家罵得狗血淋頭,就僅僅是他們說臣婦不行了。那時候藥已經咽不下去,她就想方設法的灌,從始至終都將臣婦的手抓得緊緊的,不停不停的說話,臣婦能感覺到她的眼淚落在手上,可是你卻聽不到她的哭聲。
臣婦就想著,我乖孫還這么小,她娘是個不著調的,如果臣婦就這麼走了,她豈不是沒人疼,沒人看顧,豈不是要事事自己扛,怎麼能就這麼撒手不管,臣婦得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嫁人,看著她生子,看著她幸福順遂,可惜,婉婉在婚事上,偏生就不順……」駱老夫人將目光落到陳正敏身上。
眾人也都看向的陳正敏,他的頭埋得很低,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任誰都感覺得到他的壓抑,他在極力的隱忍。
「若不是婉婉,臣婦的墳頭上怕是早就長草了,這可不是說說而已。所以,皇上,請不要責怪婉婉不敬皇室,她是無心的,主要一牽扯到臣婦的康健問題,她就能像那被踩了尾巴的貓兒。」
「老夫人多心了,朕原本就沒有怪罪她,聽了你這些話,就更加可能怪罪她了。那麼,現在,如玉,你說說,你算計陳正敏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朕不想聽你狡辯,只想知道事實是如何的,朕等了幾日,也不是白等的,該查的,朕都已經查清楚了,現在就聽聽你的說詞。身為皇室郡主,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情,讓皇室蒙羞,如果你還敢撒謊,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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