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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天大秘密

2023-09-28 13:16:40 作者: 暮蘭舟
    沐朝夕從未見過如此虔誠的白朮。

    在他印象里,白朮有些厭世、禁慾、性格暴躁、蠻不講理、善於應變、冷靜沉著, 好像除了醫學, 她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作為一個大夫, 她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

    可是今晚, 白朮沐浴更衣、晚上吃的還是一水的素齋, 身著素衣, 梳著道髻, 簪著通體無雕飾的白玉簪,這那裡是臨時起意祭福神?

    分明是蓄謀已久。

    為了搭配一身素服, 白朮又換了一副白銅的眼鏡,整個人就像豆腐一樣寡淡。

    而且,看守咸安宮的斷舌太監好像和白朮很熟的樣子。

    選擇在咸安宮祭祀,絕對不是巧合。

    白朮祭祀的時候,斷舌太監在一旁默默的遞送各色祭品,還端來筆墨等物, 白朮信筆撰寫祭文。

    沐朝夕伸長脖子,想看她寫些什麼, 但是斷舌太監攔在前頭,不讓他看。

    白朮寫了祭文,連同黃表紙、彩帛等物,一起投進火盆焚燒。

    眼看祭文要燒光了, 沐朝夕靈機一動, 撿了小石子, 往庭院中間的紫藤花架上一扔。

    嘩啦啦。

    沐朝夕抽刀跑過去, 做警戒狀,「什麼人?」

    那個斷舌太監護在白朮跟前,然而並沒有什麼人,倒是驚跑了花架上一隻貓。

    喵嗚!

    是一隻虎斑貓,體型龐大,就像一條狗,對著沐朝夕瞪起了鬍子,露出兇相。

    沐朝夕收刀,「我剛才看見花架上有黑影,擔心是……那種東西。」

    白朮瞪了他一眼:「那種東西會爬花架?」

    沐朝夕駁道:「你要是昨晚殺了一夜那種東西,一到晚上也會疑神疑鬼,那會考慮那麼多。」

    虎斑貓圍著白朮轉圈圈,聞著她的氣味,白朮覺得這隻貓很眼熟,問斷舌太監,「何公公,這是驃騎將軍嗎?」

    何太監點點頭。

    白朮嘖嘖稱奇,難以置信,半蹲下來,伸手摸著胖貓的毛皮,「驃騎將軍,一年不見,你怎麼胖成這樣了。」

    白朮問何公公,「驃騎將軍的俸祿還照發嗎?」

    何太監搖頭。

    白朮不解:「那它怎麼還長這麼胖?」

    何太監拿著紙筆寫了一行字,「豹房裡的貓都被張太后驅趕到宮外了,只有驃騎將軍被夏皇后抱走養著,還在宮裡頭。」

    白朮問:「張太后對夏皇后此舉沒意見?」

    不受丈夫正德帝寵愛,以前夏皇后是一點都不敢違抗這個婆婆的。

    何太監寫到:「夏皇后說想養著驃騎將軍,留個念想。」

    白朮吃力的抱起這隻大肥貓,在懷裡揉搓道:「難怪長這麼肥了,原來是被夏皇后餵胖的,唉,也難怪,深宮寂寞,她無事可做,只能餵你解悶。」

    樹倒猢猻散,正德帝突然暴卒,豹房被張太后清洗,昔日比人尊貴的貓狗都抓到籠子裡,驅除到宮外,成了京城裡的流浪貓、流浪狗。

    這些養尊處優慣了的貓狗那裡是外頭本地流浪貓的對手?估計到現在已經無貓生還了。

    也就這隻驃騎將軍因夏皇后的庇護,得以繼續在後宮生存下去。

    驃騎將軍發胖之後,行動不便,不復以前的威風,只剩下一身「膘肉」了。

    它似乎和白朮很熟,無論她如何揉搓,它都不反抗,還舒服的發出呼嚕嚕的聲音。

    經歷數次午夜驚魂殺喪屍,一直殺出個黎明,沐朝夕得了喪屍PTSD(應激障礙),一聽這種呼嚕嚕的吼吼聲就打怵,他右手按住刀柄,時刻防備著。

    沐朝夕不解,「你們說的是啥?我怎麼聽不懂?一隻貓怎麼會取驃騎將軍這種名字?還有,它的俸祿是怎麼回事?」

    白朮說道:「先帝喜歡養寵物,尤其喜歡貓,豹房裡一百多隻貓都是有爵位的,公貓封官,母貓封誥命夫人,每隻貓都有專人照料,每個月按照爵位發放俸祿,這隻虎斑貓是先帝的愛物,封了驃騎將軍。」

    不可能!

    我的爵位不如牛二這個臭小子也就罷了,怎麼可能不如一隻貓!

    沐朝夕覺得這個世界簡直太魔幻了,人不如人也就罷了,怎麼還人不如貓?

    他自以為出身名門,各方面還算過得去,但自從遇到白朮,他就踏入另一個世界,這裡簡直是權勢的奶與蜜之地!

    平常人奮鬥一生的加官進爵,這裡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獲得。

    白朮揉著虎斑貓油亮的毛髮,和何太監聊天,頗有些「白頭宮女在,閒坐說玄宗」的意境。

    白朮問道:「豹房那個劉良女去了那裡?也被逐出宮廷了?」

    劉良女是官奴,晉王府樂工楊騰的妻子,正德帝喜歡到處遊蕩,途徑晉王府時,晉王曉得正德帝喜歡人/妻的癖好,投其所好,就命劉良女獻歌,果然得了正德帝的寵愛,帶到皇宮,因其人/妻的身份,劉良女不能正式冊封為妃,不能有名分,所以正德帝將其安置在豹房,因沒有封號,所以胡亂稱呼其劉娘娘。

    何太監寫到:「張太后要她去了浣衣局,熬了半年,死了。」

    又一個人不如貓。

    白朮抱著驃騎將軍辭行,「我會在宮裡留十天,何公公若有事情,隨時可以去乾清宮找我。」

    何太監搖搖頭,寫到:「奴婢什麼都好,麥廠公一直命人照顧咸安宮,你瘦了,要保住身體。」

    白朮點點頭,「何公公也要保重,若不想在宮裡了,就去白府找我,牛二去國子監讀書了,我的宅子空蕩蕩的,沒什麼人。」

    沒什麼活人,死人倒是有一大堆。

    何太監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微笑的指著同樣空蕩蕩的咸安宮。

    白朮明白了他的意思,抱著貓轉身離去。

    沐朝夕緊跟白朮,朱紅的大門在身後轟然關閉。

    白朮瘦弱,抱著大肥貓很是吃力,沐朝夕不解,「你抱它作甚?」

    人不如貓,抱它不抱我。

    白朮說道:「驃騎將軍從夏皇后的甘露殿跑出來,如今皇上下令封鎖宮廷,不得擅自外出,夏皇后無法派人來找驃騎將軍,應是很擔心,我把它送回去,免得它到處亂跑。」

    夏皇后在後宮毫無存在感,就像空氣人,她是不會違抗嘉靖帝命令,貿然出宮的。

    沐朝夕恍然大悟:「哦,原來你在宮裡的時候,和夏皇后關係不錯啊,還替她擔心。」

    白朮說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和跟誰關係都不好,我送驃騎將軍回去,是擔心它到處亂跑,若落到不懷好意的人手裡……這後宮有很多心理扭曲之人,拿弱者出氣。」

    沐朝夕看著高聳的黃牆,「宮牆那麼高,這貓是怎麼爬出來的?」

    除非驃騎將軍有翅膀。

    除非有人故意把驃騎將軍放出來。

    或許是有人逼夏皇后冒著違抗君命的風險出宮找貓?

    可惜那人太高估夏皇后的勇氣了,餵了一年的愛貓不見了,夏皇后依然穩坐甘露殿。

    白朮哼了一聲,「我只管送貓,不會多管閒事。」

    沐朝夕見她抱得吃力,伸出酸疼的手,「我來抱吧。」

    白朮把驃騎將軍遞過去,可是這肥貓挑人,不喜歡沐朝夕,伸出肥貓爪拍過去。

    肥貓還用圓溜溜的眼睛瞪他:區區僉事,居然敢以下犯上!要對我驃騎將軍無禮!老子也是你能抱得的?

    幸虧沐朝夕反應快,及時收手,沒被驃騎將軍撓到。

    沐朝夕酸道:「宮裡的貓果然不一樣,比人還威風。」

    沐朝夕借貓詠人,白朮豈能不知?她抱著驃騎將軍若有所思,喃喃道:「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或者不樂?貓在宮裡養熟了,從出生起就在這種被人伺候的環境,除了在宮裡當御貓,它什麼都不會,它的威風,不過有人願意給它當靠山,若靠山沒了,就像昔日豹房裡的劉良女一樣,多麼風光的女人,還不是被趕到浣衣局被人糟踐。」

    沐朝夕心有所感:其實我和這隻貓沒甚沒區別。我因平寧王之亂而被王守仁王大人舉薦給正德皇帝,從南京錦衣衛平調到北京錦衣衛,進京之前,南京多少狐朋狗友擺酒設宴慶祝我得了聖眷,從此飛黃騰達,最多的時候一天要趕八場酒席。

    可是正德帝突然駕崩,我就被貶斥到西安門看大門去了,連回南京的勇氣都沒有,就怕混得一塌糊塗,被人恥笑。

    如今因捲入喪屍事件而得到新皇帝的賞識,不到一個月就升了指揮僉事。

    我,驃騎將軍,還有那個劉良女,其實都是一樣的。

    想到這裡,沐朝夕爭名逐利之心漸漸淡去。

    其實表現好與不好,無關重要,關鍵是皇帝的一句話。

    至於如何做事,全憑自己良心了。

    正思忖著,兩人到了甘露殿,殿門口有東昌和錦衣衛的人把守,不准人進去,一應飯菜食水都放在門口,由宮裡人的自己提回去。

    白朮是廠花前妻,沐朝夕是錦衣衛最近炙手可熱、重新翻紅的僉事大人,眾人趕緊放行,問都不敢問一句。

    甘露殿。

    在沐朝夕幻想中,夏皇后應是愁容慘澹的怨婦形象,但是見到夏皇后本人,完全和想像中的不一樣。

    三十多歲的女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表情恬淡,目有悲憫之色,看到驃騎將軍,便迫不及待的一路小跑,迎過去。

    夏皇后也是層層選秀出來的,相貌自是不差,當初張太后為了讓皇后籠絡住特立獨行的兒子正德帝,特意選了姿色美艷。

    驃騎將軍嗷嗚一聲,從白朮懷裡跳下來,就像個肉球似的,從地上彈射到了夏皇后懷中。

    這麼快琵琶別抱,真是渣貓本渣了。

    驃騎將軍子在夏皇后懷裡無恥的攤開四肢求安慰求撫摸,無不得到滿足。

    夏皇后感激涕零,命人上茶,招待白朮和沐朝夕,「……是我親手做的荷葉茶,配以荷花蜜,入口香甜,夜晚不會走了困。」

    夏皇后如此熱情,兩人不好推辭,稍作坐一會,喝了杯茶,這茶的滋味果然不錯。

    可見夏皇后是個有生活情/趣的人,並非那種丈夫一死,就形容枯槁,迅速凋謝。

    夏皇后絕對不提宮廷往事,只是說些不痛不癢的話,「……聽說牛二去了國子監讀書,這孩子長大了,果然出息了,時間過得真快。」

    在一個母親面前,誇讚她的兒子總不會錯。

    連向來冷情冷性、不說廢話的白朮都和夏皇后多說了幾句應酬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夏皇后是個體面人。

    沐朝夕頓時對夏皇后大有好感,這才是一國之母的風範啊。

    這麼好的皇后,正德帝怎麼不知珍惜呢……

    一杯茶後,白朮告辭,瞥了驃騎將軍一眼,「最近宮裡宮外都不太平,有人故意搞事情,皇后且小心,看好驃騎將軍。」

    夏皇后淡淡一笑,「我省的,皇上要肅清宮廷,我一定配合。」

    當天夜裡,就有兩個宮人被趕出甘露殿,罪名是藐視皇后,實際是私放驃騎將軍。

    夏皇后是有手段。

    東廠的人嚴審兩個宮人,天亮時招供了:是張太后指使的。

    張太后想把夏皇后逼出來尋貓,來呀,我們一起違抗嘉靖帝的封鎖命令吧。

    沐朝夕聽到這個消息,一點都不奇怪,張太后和嘉靖帝鬥法,想把兒媳婦夏皇后推出來當炮灰,可惜夏皇后太能忍耐了。

    不過,這不是沐朝夕關心的,他秘密向上司陸炳匯報工作,把昨晚白朮的反常講給他聽,「……我藉口紫藤花架有刺客,闖過去瞥了一眼,當時白司藥寫的祭文剛剛燒成灰燼,有墨跡的地方泛著紅色,轉瞬即逝,我只記住了兩個字,『金蓮』,陸大人,金蓮是誰?」

    陸炳目露狂喜之色,「金蓮!你仔細想一想,金蓮前面一個字是不是 『鄭』字?」

    沐朝夕閉目想了想,搖搖頭,「只是燃成灰燼的瞬間看了一眼,紙張燒透,就什麼都看不見了。我只記住有『金蓮』二字,不曉得是不是鄭金蓮,陸大人,鄭金蓮是誰?」

    陸炳興奮得從椅子上站起來,來回屋裡走動,「你以前都在南京,因而不知這些,這件事當年曾經傳得滿城風雨,說正德帝的生母其實不是張太后,而是宮女鄭金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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