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老太太張羅著一家子吃飯，今天的炕桌放在了西屋，

    二伯母抱著墩兒也過來了。

    不過摔摔打打的。顯然氣不順。

    程英在門fèng上偷看，外面的情景，總不是那麼和諧。

    自家老太太那個脾氣，這麼容忍兒媳婦，恐怕也是為了自家孤兒寡母的有顧慮，要不然自家老太太就不是容下二伯母的人。

    深吸口氣，就不信離開他們自己一家吃不上飯。

    尤其是二伯母，自家親媽雖然掙得少，可好歹人家有這個認識，態度上從來就是伏低做小的。

    就沒見過二伯母這樣吃白飯還敢這麼囂張的。

    惦記別人的東西還有理了。

    這一家子吃飯，都沒有等自家回來比較晚的媽，估計老太太也是因為英子的病，不好在多說什麼，該忍的，就要忍著。

    程英趴門fèng看著西屋的門關上，池武在堂屋外面，眼圈都紅了。

    可不是嗎，這麼一個孩子，跟著做了飯，幹了活，吃飯了給人關在外面了，這叫做什麼事呀，

    沒有意識到他們是一家人的時候，程英心裡還不怎麼在乎，

    可現在程英都覺得他們是一家人了，心裡的火，那是怎麼都息不滅。

    火大，太讓人火大了。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原來至高無上的奶奶，也有駕馭不了的時候。

    這個時候程英的媽從外面進來了。

    從門外就能透過窗戶紙，能看到一家人已經吃上飯了。

    程英聽到親媽進院子的聲音，趕緊的趴到窗戶fèng上看親媽。

    就見親媽一點表情的變化都沒有，意思就是沒有不滿呀。

    這是一個逆來順受的主。提不起的阿斗，

    程英估算著指著自家親媽張羅分家，那是不太可能。

    程英挺失落的，從炕上下來，重新趴在門fèng上，看著外面，

    親媽洗過手，進屋看到外面紅著眼睛的池武，只是輕皺峨眉，在池武的頭上輕輕的撫摸了幾下。

    然後對著西屋的門「媽，我回來了」

    程英再次嘆氣，真的是個可以讓人隨意拿捏的主。

    老太太在西屋「嗯，洗手吃飯」態度不算是好。

    就聽見二伯母在西屋嘟囔「回來就回來吧，還要我們出門相迎呀」

    二伯父吧嗒一聲「吃飯」

    這是對著二伯母說的。

    程英覺得人口多了就是麻煩。自家親媽倒是淡定。

    對著西屋「哎」答應的挺痛快的，對於二伯母的話，程英媽媽是一句都沒吭。

    這是一個古代好兒媳婦呀。

    也不知道自家姥姥是怎麼把他媽給調教成這樣的，太他媽的成功了。交出來一個古代好媳婦的典範。

    程英媽雖然答應的痛快，卻並沒有進屋吃飯，而是掉過頭往東屋來了。

    過去的房子，空間特別的小，不過兩三步路就要推門了。

    程英一步就竄炕上去了，然後吧唧躺炕上，動作行雲流水，跟自家親媽開門的時間是吻合的。

    程英抬頭看她媽，他媽推門進來，看著閨女。

    楊枝看著睜開眼的閨女，激動了「英子，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

    雖然聽到自家老太太說過，英子早就醒了，可真的看到閨女這樣醒著，還是頭一次，

    不是當媽的不想來，是楊枝真的沒有機會。

    這幾天下工以後，楊枝都在山上給閨女找藥呢，

    這個時節，山上藥糙，葉子都乾枯了，糙藥不好找。

    至於說曠工，楊枝不能夠，本來就生活的不易。

    自家二嫂什麼性子，楊枝這麼多年哪能不明白呀。

    等楊枝回來，閨女身子本來就弱，早就已經睡著了。

    程英看著自家親媽，眼圈紅了，雖然跟她還沒有多深的感情，可這人現在連飯都顧不上吃，確實是為了她的命，

    而且往後自己的命，根這個女人那是緊緊聯繫在一起的。

    程英推自家親媽「媽，你先吃飯去吧」

    楊枝聽著貼心的話，眼圈也紅了，自從自家男人走了以後，就沒有人這麼想著過她，

    閨女長大了呀「英子媽不餓。等回頭，跟你，叔叔一塊吃」

    說完飛速的看了閨女一眼。

    程英知道自家親媽說的叔叔是後爸，看來親媽怕她有牴觸，所以說成了叔叔，沒有讓他叫爸爸。

    楊枝看著閨女沒吭聲趕緊的說道「你叔，去給你摘糙藥了，路遠點，媽先回來了」

    程英攥著自家媽媽長滿老繭的手，這個女人真的不容易。

    楊枝看著閨女的樣子「英子，可是有哪不舒服」

    程英看著自家親媽，長痛不容短痛，閨女幫你過舒心日子，至少不用受外人的氣「媽，我渾身都不舒服，頭痛，頭暈，想吐，我是不是要死了，你會不會給我治，咱們家沒有糧食能給我治病了了吧」

    程英這話說的聲音不小。

    這年頭出去拿著糧食，比拿著錢管用。

    楊枝看著閨女焦心呀，有點六神無主「英子，英子沒事，你先躺著，媽去找車，咱們去縣城裡」

    楊枝比誰都明白，腦袋裡面的病，那不是隨便什麼糙藥能治好的。

    用眼睛根本看不出來。

    程英抱著自家親媽乾嚎。動靜鬧的大，那屋裡的人都過來了，

    程英看著看看門口擠的都走不開了「媽，我還能活嗎」這話問的，太戳一個當媽的心了，

    楊枝眼淚都下來了「英子，媽就是霍出命去，也給你治」

    這話要是別人說活出來，那是安慰，

    可要是從楊枝的嘴裡說出來，那不是安慰，村裡有個頭疼腦熱的，都是楊枝，弄兩樣糙藥給吃吃就過去了。

    離縣城一百多里地。就這嗎一個半搭子土大夫，連個村醫都沒有。

    二伯母臉色當時就不好了。這要多少錢呀，簡直就是填不滿的坑。

    不管這病怎麼樣，就是上趟縣城，進了醫院，就不是他們這樣的家庭能承受的起的，

    要不然也不會程英燒了兩天，都沒有去醫院。還在炕上捂汗。

    程英聽了自家親媽的話，哭的更厲害了，剛才要是乾嚎，現在就動了真情了。

    真哭跟假哭之間，她還是有區別的，動了真情的程英，從乾嚎變成了低啼。

    楊枝看著閨女哭聲小了，想著是閨女身體肯定堅持不住了，這麼大的孩子，哪會裝病呀。

    心裡更著急了「大伯，你幫忙叫騾車來，我要帶著英子去縣城」

    大伯的腳步有點遲疑，去縣城要錢呀。

    老太太進屋，從腰上拿出鑰匙，這要是開櫃取錢。

    二伯母臉色陰沉，上前一步「娘，你不光英子一個孫女，墩兒還這么小，眼看就是春天了，挖糙根都沒地挖去，你忍心看這孩子餓死呀」

    說的雖然嚴重了點，可要是上趟縣城，他們一家子勢必要過的很苦。

    老太太瞪了一眼老二媳婦「那是命」

    二伯母一步不讓「我的孩子也是命，不能因為她一個丫頭的命，要了我們一家子的命，

    第二十一章 分媽

    老太太瞪了一眼老二媳婦「那是命」

    二伯母一步不讓「我的孩子也是命，不能因為她一個丫頭的命，要了我們一家子的命，我不願意」

    程英能感覺到自家親媽的身子僵硬了，

    程英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要拋下她，去管別人孩子的命，

    雖然這個病是假的，可情是真的，真要是作為一個被捨棄的，程英還是有點接受不了的「媽，我是不是沒救了」

    楊枝看看閨女「有救，媽不會讓英子受罪的」

    然後對著站著的老太太「我要救我閨女，我去隊裡借錢」

    大伯臉色不好，那也要一家子跟著抗債的，這年頭家家都這樣，哪裡能借來多少。

    更甭說，糧食那個救命的東西了。這個話題比較沉重。

    屋裡的氣氛不是一般的難捱。

    程英到是不怎麼傷心，畢竟自家兩個唯一血緣牽絆最深的親人，都對得起她，

    至於其他人，不是程英心冷，換成他自己，她也不願意，

    真的，程英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完美的，是大度的，真的都是凡人，沒有那麼聖母的。

    不過是稍微的在關鍵時候，可能會有點良心。

    這個是沒法子在，咱們出生淳樸。天生地養的好呀，改變不了。

    自己挨餓救別人的孩子，對於一個小心眼自私的人來說，唯一的好處就是對別人的要求也不高。

    有一種扭曲的寬容。

    而且他還能將心比心呀。太理解她家二伯母了。

    程英奶奶拿著鑰匙的動作，到底頓了一頓，她就不知道，自家兒媳婦鬧騰就罷了，兒子也是這個態度。

    那是親侄女呀，老太太三角眼，薄嘴唇，這時候看起來，竟然有那麼些微的受傷「老大，你怎麼說」

    對於老太太來說，自家男人沒了以後，大兒子就是天，沒想到這天竟然不那麼遮風擋雨。對侄女沒有想像中那麼庇護。

    老太太有點不敢相信，想要聽聽大兒子親口說出來。

    這是要兒子一個態度。

    程英的大伯，聽到自家老娘的問話，走上前兩步，蹲在東屋的牆根下，肩膀子都是塌陷的，看上去那麼的不可靠。

    程英這位大伯說出什麼話來，她都不怪他，這是一個唄生活壓彎了脊樑的男人。

    程英的大伯程勝冬，是這家裡當家做主的男人，自家老爹沒了，剩下老娘，作為家中的長子，這時候就是看他怎麼拿主意。

    這是一個老實人，一輩子在跟土地打交道，可就沒有吃飽了過。

    英子那是沒了的兄弟唯一的骨血，可他自己也有兒子呀，一大家子人要照顧呢，

    要是英子好好地，作為大伯，程勝冬，願意把侄女帶大了。

    反正都是餓肚子，一人少吃一口粥，就能養活這個丫頭。

    可現在不是一口粥的問題呀，是要拿全家的家當去換丫頭，還不見得啥樣。

    要是有可能程勝冬，一輩子都不想開這個口，當這個家。畢竟關係到命。

    看著老娘的眼神，程勝冬開口都是澀的「媽，要不然再看看，沒準英子明天早上就好了呢」

    這就是選擇，有時候話不用說的太明白。

    看著低頭在牆根下蹲著的大伯，程英想，有時候不說話就是一個態度，何況大伯剛才那話呢。真心的，程英不是很難受。

    她自認剛才穿過來幾天，跟這位大伯之間，沒有那麼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