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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4:06 作者: 芒果餡粽子
李逸初跳下床,趿拉著拖鞋跑下樓。
凌晨一點的小區,除了他們沒有一個人影。
梁煊靠著路燈站,雙手插在兜里,唇邊帶笑地看李逸初走到自己面前。
李逸初氣還沒喘勻:「怎麼這個時間來了?」
梁煊凝視著他:「想你。」
說完就前傾抱住了李逸初。
李逸初僵著身體,梁煊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明天坐飛機,你現在推我,明天會不吉利。」
這三個字是李逸初的死穴,他一動不動,深吸幾口氣才道:「一路順風。」
梁煊抱著他站了五分鐘,最後在他耳廓印下一個吻:「好了,上去吧,外面冷。」
李逸初於是手腳僵硬地轉身進樓道。他回到屋裡,在門邊站了一會兒又走到陽台,果然,梁煊就站在下面抬頭看著他的方向。
李逸初站在陽台邊,手裡的手機開始響,他接起後放到耳邊。梁煊低沉溫柔的聲音傳了過來:「晚安,逸初。」
李逸初看著那個人沖自己揮揮手,轉身走了。
李逸初走到臥室,他知道自己完蛋了。他可以偽裝的十分強硬地去面對對他冷漠和譏諷的梁煊,卻抵擋不了待他如幼時一樣溫柔眷戀的梁煊。那是他生命里塵封的最嚴實的記憶,他不敢回想,也不敢留戀。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卻要斷骨抽筋。他這輩子擁有的太少,僅有的恩情還要付出後半生去償還,梁煊是上天給他的唯一的禮物,十八歲以前的生命因為有梁煊而豐盈,讓他忽略了所有的不幸。所以失去之後過了八年他都沒有緩過來。
似乎只要梁煊對他露出小時候那樣溫柔的神色,李逸初就想要對他哭訴這些年的委屈和磨難。他依賴那時的梁煊,也更想念。
作者有話要說: 那句法語的意思是:回到我身邊,我還愛你。
ps,雖然能理解大家想儘快看到誤會解開的心情,但請讓我先滿足自己「儘管知道你不值得,可我還是忍不住愛你」這個狗血惡趣味的梗吧哈哈哈哈
第38章
第二天下班後李逸初問許盼有沒有時間,想請她吃頓飯。許盼說不如去最近的咖啡廳坐一會兒,有包廂又安靜。李逸初便按照她的喜好定了包廂。下班後兩人一起去了咖啡廳。
許盼站在朋友的立場對李逸初雖然諸多怨怪,但是她畢竟是局外人,連梁煊自己都不介意,她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李逸初坐在沙發上,他原本有很多話想問許盼,比如梁煊這些年過的怎麼樣,他在Q大開心嗎,他有認識各種朋友嗎,他有沒有生過病。可是話到嘴邊,李逸初卻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個。
許盼看出他欲言又止,一語點破:「你是想問梁煊這些年過得好不好?」
李逸初點頭。
許盼想了一下:「剛開始的時候很不好,後來……我也不知道是變好了還是更不好了,只不過看起來平靜了許多。」
李逸初:「剛開始怎麼了?」
許盼回憶那年暑假她見到的梁煊:「高考成績出來之後,學校想給他們這批考上名校的學生拍個短片當宣傳,可班主任和我們都聯繫不上樑煊,後來我去你們家裡找,才知道梁老師住院了,就去醫院找他。呵,那是我見過最丑最邋遢的梁煊,白天劉阿姨照顧梁老師,他就出去和盧斌原來那幫兄弟混到一塊兒喝酒泡網吧,夜晚就蹲在病房門口守著梁老師。老師去勸他,他連理都不理。大學通知書下來他都不去學校領,我去醫院交給他,他一碰就要撕,還好我反應快揣我胸里了。」
李逸初:「……」
許盼翻了個白眼:「反正就那麼神經兮兮地過了很久,直到梁老師去世,他才一夜之間恢復正常……」
「等等!」李逸初震驚地睜大眼:「梁叔……他去世了?」
許盼:「對啊,就你走之後一個多月,病情惡化就去世了。」
李逸初握著杯子的手失控地抖起來,怎麼會呢?他走之前明明問過醫生,梁叔的身體只要堅持化療,多活十年都有可能。怎麼……怎麼可能連兩個月都沒撐住呢?
許盼見他表情痛苦,小心道:「我、我聽劉阿姨的意思,應該是你走之後梁老師就迅速惡化了,她覺得你的離開給梁老師一個致命打擊。」
李逸初嘴角抽搐,啞聲道:「我不走才是對他的致命打擊。」
這些年他過得無比艱難,曾一度活不下去,可是他從沒後悔過,他不怕苦難,也不怕以後孤苦伶仃一輩子,只要他的選擇是對的,他就無怨無悔。
可現在算什麼?
現在他歷經辛苦過了八年,每天每秒都在掙扎著遠離梁煊,老天卻突然告訴他這八年毫無意義。
他能夠那麼堅決的孤身離開,不過就是想讓梁長平活下去。可他卻死了。
心念電轉間,他明白過來,梁長平當初就沒打算繼續接受治療,他只是在利用最後的時間把李逸初和梁煊徹底分開,然後了無遺憾的去見李逸初的父母。所謂的生死,只是他拿來威脅李逸初的手段,不管李逸初怎麼選,他都不會活著。
----以後我的父母肯定會想方設法的阻止我們,你答應我,任何事情都和我站到一塊,我們一起面對,慢慢來,一切都有辦法。
李逸初從咖啡廳出來,回到車裡捂住了自己的臉,他曾答應過梁煊,可卻食言了。
李逸初用手機訂了一張機票,直接驅車趕往機場。
八年的時間,外面的城市日新月異,和縣卻與李逸初記憶中的家鄉沒有什麼不同,他招呼一輛計程車,不必問路,就讓司機開往他曾住過十多年的地方。
小區比八年前更舊,小區院子裡沒有玩耍的小孩,連以前隨處可見的自行車都很少,看來大部分鄰居都已經搬走了。李逸初走到自己家門口,抬起手敲門。
「誰啊?來了來了……」劉凡打開門,看到面前站的人,先是一愣,然後才冷著臉道:「你回來幹什麼?」
李逸初:「劉姨,你讓我看看梁叔吧。」
劉凡一言不吭地讓他進了屋。
李逸初一進客廳就見到梁長平的遺像擺在電視櫃旁,他走過去跪在地上,點燃一炷香後三鞠躬,將香插進香爐。
劉凡不知道他假惺惺地回來弄這一出是幹什麼,進臥室拿出一張存摺伸到跪著的李逸初面前:「長平沒有化療,你的錢我沒用,雖然這點錢你也看不上,但現在你回來了就還給你。」
李逸初看著她:「梁叔……有什麼對我說的話嗎?」
劉凡一聽他提到這個更是憤怒,當初梁長平去世,千叮嚀萬囑咐讓她記住以後如果再見李逸初,一定要轉告一句話,她原本以為是普通的遺訓,卻沒想到梁長平發那樣的毒願。
「他讓我告訴你,如果你不守承諾,他和你的父母永遠不得安寧。」
李逸初雙目噙淚看向那幅遺像,他連夜回到和縣,就是想從劉凡口中聽到哪怕半句梁長平鬆口的話,即便梁長平去世前沒有提到他,那他也可以對著梁長平的墳墓當面向他交待清楚,他想回到梁煊身邊,他要違背當初說過的話,可他沒想到,梁長平一點幻想都不給他留。
劉凡見他表情悲切,心中愈發不耐,冷冰冰道:「長平去世的時候我就發過誓,從此以後不會認你,也不會讓你再進我家門。今天就當你來祭拜長平,以後……不用再來了。」
李逸初失魂落魄地站起來,餘光看到從前他的臥室門已經被封起來,他走到梁煊的臥室門邊看一眼,原來他的房間已經消失了。
仿佛過去的十幾年,都被輕描淡寫的抹去了。他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於這個家裡。
這比被恨著更讓他難過。
李逸初回到上海,剛下飛機就接到梁煊的電話,梁煊的大學同學武浩來上海辦事,順帶去梁煊家裡取東西,梁煊在辦公室留有備用鑰匙,於是他拜託李逸初拿著鑰匙領武浩去他家。
李逸初下班後就找了個匯合地點與武浩碰頭,然後開車載著他去梁煊的公寓。
武浩為人熱情外放,一路都在和李逸初聊梁煊讀大學的事。
武浩夜晚還有應酬,可他忙了一大天衣服都汗濕幾遍,就打算在梁煊家裡洗個澡再走。李逸初本準備送完走人,卻被武浩留住:「你能不能等我幾分鐘?我洗澡很快的。梁煊家裡的鑰匙還得麻煩你還給他,我明天下午就飛香港了,和他打不了照面。」
李逸初點頭同意。
武浩一邊脫外套一邊伸頭往臥室里看,嘖一聲疑惑道:「咦,臥室里竟然沒放氣球?」
李逸初:「什麼氣球?」
武浩靠在門邊笑道:「我們宿舍四個人為了做事方便,大二就搬出去租房子住了。從大二到後來上班,梁煊一直在臥室里放一個深藍色的氫氣球,舊了就換新的。以前我們還嘲笑他內心是個小公主。」
武浩見李逸初的表情突然變得傷感,心想是不是說錯話了,摸摸鼻子去臥室翻梁煊的未拆封內褲。他打開衣櫃,一隻氫氣球就從裡面飄了出來。
武浩:「……」
李逸初就站在門外,看著那個深藍色的氣球慢慢飛到屋頂。
----梁煊,祝你生日快樂,長命百歲,功成名就!
----我長命百歲,那你呢?你得陪著我。
李逸初走到那個氣球的下面,伸手拽住繩子,在將氣球往下扯了一半時又鬆開手,讓它重新飛到屋頂。武浩已經拿著衣服去洗澡了,李逸初仰頭凝視那個氣球,似乎那個氣球變成了一個小小的顯示屏,將久遠的、美妙的過往重新展現在他面前。
夏日課間梁煊從窗戶放進來的酸奶、冬日梁煊從四樓砸到他腦袋的雪球、清晨兩人一起騎車路過集市時早點攤的叫賣聲、夜晚放學迎面而來的清涼的晚風。
那些他很久不曾想起來的,他以為都已經忘了的微小的事,全部蜂擁進腦海。
李逸初知道當年的自己太年輕,也太剛硬。有些事情本不必那樣選擇,可他仍舊挑了一條最難走也最決絕的路。那時他不懂,他以為人生那麼長,未來總會有各種可能。可過了這些年,他終於發現自己早就無路可走。
他這一生,從一開始就只有梁煊這一條路。
梁煊去北京後果然不順利,這個預算額實在超出大家的預估,即便是一向最喜歡他的總經理,回復的也是需要等高層討論後再定。
梁煊決定明天就去拜訪當初極力推薦他進公司的王老先生,有他出馬,什麼事都不是難事。
在北京待了三天,梁煊拿到總部的簽署文件回上海。他上飛機前手指停留在那個電話號碼上猶豫許久,李逸初既然答應了他,應該……不會食言吧。
梁煊以往坐飛機都是睡覺,這次卻一直沒有困意,不停的看手錶,乘務員提醒即將到達虹橋機場,他的目光就透過窗戶往外搜尋。出了機艙,梁煊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