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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4:06 作者: 芒果餡粽子
    可為人父母,又怎麼能讓孩子一無所知地墮入歧途?即便不說他自己,每年忌日,他又有什麼面目去見曾經的兄弟?

    飯桌上不可避免地把話題轉移到了孩子的學業上,梁二叔每逢過年和大哥通電話,知道自家侄子學習成績非常好,現在聽說通過了自主招生的考試,更是要和大哥喝一杯表示慶祝。梁長平胃不好不能喝,梁煊替父親擋酒:「二叔,我敬您。」

    梁二叔愈發讚賞了,站起身拍著梁煊的肩膀道:「我們梁家就你最爭氣,等你大學通知書下來,二叔送你手機和電腦,當你的大學禮物!」

    梁煊笑道:「您太誇張了。」

    李逸初坐在一邊笑呵呵地看他們喝酒,他喜歡梁煊被人稱讚,仿佛他自己也被稱讚了似的。

    梁二叔跟梁煊喝完,又看著李逸初道:「還有逸初,你九歲的時候我還帶你游泳記得不?一轉眼都長大了,來,你跟二叔也喝一杯。」

    李逸初從小到大都沒喝過白酒,長輩遞過來的他不能推辭,便站起身笑道:「二叔二嬸這些年倒是沒什麼變化。」

    梁二叔立刻道:「聽聽,從小你就會說話,比小煊強,來,喝了。」

    李逸初閉著眼睛把一小杯酒喝了,辣的直吐舌頭。

    梁二叔:「逸初大學想好去哪兒了嗎?」

    李逸初:「也去北京。」

    梁長平怔了一下,很快掩去臉上的不自然。

    吃完飯,客人就都要走了,梁長平和劉凡送他們下樓。梁煊把沙發上已經昏昏欲睡的李逸初抱起來放到臥室床上。李逸初一杯就倒,此刻遲鈍地眨著眼睛看梁煊,手臂環住他的脖子不願意鬆手。

    梁煊低頭吻了下他的額頭:「乖,睡一會兒。」

    「哦……」李逸初手臂放下來,閉眼睡覺。

    梁煊把他的鞋脫下來,然後蓋好被子回了自己的臥室。梁煊平時也很少喝酒,一杯白酒下肚,此時大腦有些短路,客廳的電話響了好一陣,他才晃晃腦袋去接。

    「小煊,我和你爸在外面有點事,要是六點還沒回去,你們自己把剩菜熱熱當晚飯。」

    梁煊掛了電話索性直接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他雖然有一點醉意,但是一點都不困,反倒想找個人聊天,可惜李逸初睡著了。

    梁煊站起來,進了李逸初的臥室。李逸初臉被被子蓋住大半,臉頰紅撲撲的。梁煊坐在床邊看他,覺得這個安安靜靜睡覺的人讓人格外心癢。梁煊把被子往下拉,露出李逸初的整張臉,然後捏住他的鼻尖停住不動。果然過了一小會兒,李逸初皺著眉要掙脫。

    梁煊忍笑鬆開手。

    李逸初手拉著被子想往下滑,梁煊抓住被子,低頭吻住他的嘴唇。兩人的唇齒間都是淡淡的酒精味道,梁煊用手撫開李逸初額頭的碎發,托住他的後腦使自己的舌頭能夠進入更深。

    半睡半醒中的李逸初感覺到梁煊的動作,他眼皮沉重,一點兒都睜不開,但是大腦卻清晰的知道梁煊在吻他。李逸初手指緊緊抓住梁煊的衣服,抬唇相應。

    梁長平站在臥室外面,身體僵硬幾分鐘後握緊拳頭離開。他在聽到李逸初說也去北京的時候就知道事情已經不能掉以輕心,所以才找個藉口把妻子拖在外面,中途又以東西落在家裡為由返回來。他也是十七八歲過來的人,他知道這個年紀談戀愛的年輕人,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適可而止,即便穩重如梁煊,也會利用任何一個私密的時間來做一些親昵的事情。

    可能是早有心理準備,梁長平沒有預想中那樣憤怒,只是快下到一樓時,小腿突然發軟,險些被自己另一隻腳絆倒。他已快到五十歲,人生已經過了大半,經歷過很多大大小小的波折,記憶里最深刻的恐懼還是當年妻子生梁煊時難產,他守在產房外面整整一夜,正月里冰天雪地的天氣,他的毛衣卻汗濕了又干,幹了又濕。自那以後,再沒有什麼事情能讓他覺得害怕。

    執教二十多年,他帶過很多學生,也見過不少為了所謂的愛情要死要活的孩子,不管是哪一種愛情,異性也好,同性也罷,他都見過,所以他能一眼看破。他兢兢業業,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耗費在工作上,為多少父母培養了優秀上進的孩子,可是到頭來,他自己的孩子卻成了這樣。

    梁長平撥通李逸初班主任的電話,在外面買了兩瓶好酒登門拜訪。

    班主任論資歷還不如梁長平,所以受寵若驚地把他迎進屋。她對李逸初的成績很了解,所以梁長平問她關於報考的建議時,她按照自己的經驗給出了最中肯的建議:「李逸初這半年的成績提升不少,上個二本學校問題不大。至於地點,這得看他自己的喜好了。」

    梁長平:「那依你看,南方有哪幾所大學合適他?」

    班主任笑道:「這要說起來就太多了,而且這些學校給我們省的招生名額都差不多。所以從地點來說,廣東沿海都是好選擇。上海雖然是個好地方,但那裡的重點院校也多,普通的本科畢業後沒多少競爭優勢。」

    梁長平和班主任談了許久,最後從班主任的電腦里調出李逸初高三大小考試的成績逐一查看。班主任在旁邊問:「對了梁老師,您兒子梁煊是要去北京的吧?」

    梁長平:「嗯。」

    班主任:「那您這真想得開,兩個孩子一南一北,我班上好多家長巴不得孩子就留在省內呢。」

    梁長平嘴角略彎,禮貌性地笑笑:「男孩子,該出去見見世面。我那個小的被他哥照顧慣了,得送出去鍛鍊鍛鍊。對了,今天咱倆聊的這些你可別跟李逸初說。回頭高考完了我給他報志願。」

    班主任表示理解:「這您儘管放心。」

    梁長平花了一個多星期的時間四處打聽,還拉下臉去聯繫往屆他教過的學生,對南方各個院校的專業、宿舍、教學水平都有個詳細了解,最後劃定幾所對李逸初來說鐵定能考上的學校,無一例外都在最南邊。似乎短短一個星期,他鬢邊的頭髮就都白了。他現在要挽救的是他心尖上的兩個孩子,急不得,打不得,連罵都罵不出口。他有多著急,就有多懊悔。這些年他忙於工作,但凡是抽出四分之一的時間看看家庭,也不至於放任他們倆錯到現在。

    梁長平已經想好了未來的路,第一步就是讓兩孩子天南地北的上大學,每年就寒假見一回。他再搬出嚴父的威風,讓這兩人大學期間拿獎學金、做兼職賺錢養活自己,一點兒空閒都不能有,至於李逸初那二十萬塊錢,就等他娶媳婦的時候再給他。等到他們大學畢業,梁長平也該從年級主任的位置上退下來了,到時候他更加有精力來盯緊他們,有一點不對勁的苗頭他就動手掐了。來日方長,他教書育人一輩子,要把自己兒子引回正道,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做不到的事情。

    梁長平下班回到家,孩子們還沒回來,他坐在沙發上揉著太陽穴。眼角餘光看到電視櫃旁擺的一顆翡翠白菜,那是當年他搬新家,李逸初的爸爸送他的賀禮。梁長平起身去廚房拿抹布,蹲到電視櫃旁擦那顆白菜。

    劉凡從廚房裡伸出頭,笑道:「你一天一擦,哪來的灰塵喲。」

    梁長平手停在上面,喉嚨間似乎有些哽咽,啞聲道:「老李,真對不住……」

    高考前的一周,高三學生要拍畢業照,一個班一個班的輪著去行政樓前拍照。學校領導和各個老師都在,學生們不敢放肆,小木偶似的被人攆上階梯,照完就回到教室繼續複習。

    梁煊的班排在前面,照完後往回走時正碰上迎面過來的李逸初。李逸初用手抓抓梁煊頭頂翹起來的頭髮,遺憾道:「梁煊,咱倆還沒拍過照片呢!」

    梁煊淡笑:「等高考完了,我們去買個相機,然後出門旅遊去,想拍多少拍多少。」

    李逸初比了個ok的手勢,轉身跑走了。

    高考前學校放兩天假,讓學生回家休息,迎接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驗。

    老師宣布放學,學生們突然之間沒有了狂歡的心思,安靜地坐在座位上收拾自己的書包,把厚厚的試卷裝進塑膠袋,大包小包的出了教室。李逸初站在走廊邊等梁煊,有同班同學從他面前經過,互相捶捶肩頭加油後擦肩而過。

    考前一天,梁煊和李逸初去看考場,他們倆的考場一個城南,一個城北,而他們家在城西,距離都挺遠。劉凡怕他們騎車磕著碰著,非要兩人打車過去。出門前還塞給他們倆一人一部舊手機:「這兩個都是親戚不用了的,別看款式老了,但打電話發信息都沒問題,考試這兩天你們帶著,萬一落個什麼東西在家裡,打電話我們立刻給你們送去。你們別嫌棄,等高考完咱們再去買新的。」兩人知道這是家長的一片心意,拿著可以讓他們放心點,於是就都收下了。他們先去看了梁煊的考場,摸清近道後才去李逸初的考場。

    夏日傍晚,晚霞如織,整座小城都被渡上金黃的色調。兩人從考點出來,李逸初扭頭看梁煊:「要打車回去嗎?」

    梁煊指指對面的小巷道:「我們從小巷穿回去。不打車了。」

    李逸初正有此意,這麼好的景色,坐在車裡多無趣。

    小巷的水泥路沒有修完,中間好長一段路都鋪著小石子。梁煊蹲到李逸初前面:「上來。」

    李逸初看看路面道:「不用。」

    梁煊催促:「聽話。」

    李逸初趴上樑煊後背,胳膊環在他脖子前面,身體隨著梁煊走路而上下晃動,他看了一眼前後沒人,飛快的在梁煊耳尖上親了一下。

    梁煊嘴角輕揚。

    「逸初。」

    「嗯?」

    「明天別緊張,不管考的是好是壞,我都陪你。等到你八十歲,我還這樣背著你。」

    第26章

    因為考場在相反方向,考試當天,梁煊和李逸初同時出發,到小區門口坐上反方向的計程車,去往各自的考點。

    李逸初多年以來終於不再需要去計算寫錯幾個答案能夠得到一個中等分,只需要做完後一遍遍檢查,盡力保證沒有一處失誤。答完數學卷李逸初就知道今年的分數線肯定要創歷年新低,數學題非常難,以往他做完整張試卷最低還有四十分鐘的檢查時間,而這次,他做完後只剩下二十分鐘,不過這對他來說足夠了。

    第一天考完,李逸初到家時梁煊還沒回來。梁煊的考點回來要經過一個很大的市場,這個點正是堵車的時候。劉凡端出準備好的西瓜,不敢問李逸初答的怎麼樣,怕影響他心情,只叮囑他去洗澡休息一會兒。

    李逸初倒沒覺得累,和家長打聲招呼就去臥室看錯題本了。

    「逸初,逸初?醒醒!」梁煊坐在李逸初床邊,不斷叫著正抓著床單嘴裡胡亂囈語的李逸初。梁煊回來後進李逸初臥室看看他,卻沒想到一打開門就見到李逸初半歪在床上掙扎,似乎陷在很痛苦的夢裡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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