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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3:34 作者: 顏月溪
    「沒什麼怎麼忽然間像變了一個人,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完全可以直接告訴我,就算你暫時不想和我結婚,我也不會逼你的。」周墨的語氣中透出一絲不滿,但更多的是無奈和心痛。

    「不是的……」靜雪轉過臉向他解釋,周墨看到她又哭了,眉頭一緊,抱住她,吻她臉頰:「那你告訴我,你這兩天是怎麼了?別讓我猜來猜去,我心裡難受。」面對他的溫柔,靜雪終於忍不住哭著告訴他,若暉病了,病得很嚴重。周墨聽了也是一愣。

    看到靜雪的態度,他就能猜到她心裡始終沒忘記若暉,聽到他得病的消息,她痛苦不堪,可是又怕他不高興,只能偷偷在浴室里哭。

    想到這裡,周墨的心仿佛被針扎一般的痛,他和靜雪剛剛要過上平靜的日子,卻出現這樣的局面,讓兩個人心裡都不得安寧。懷裡的女人,她哭得那麼可憐,仿佛心都被揉碎了一般,他抱緊了,心裡疼;鬆開手,心裡更疼。她這樣哭,是剜他的心哪。怎麼就會這樣,他想要的他所愛的,總是觸手可及忽又瞬間遠離。

    這一晚,兩人各懷心事,皆是無眠。

    第二天一早,靜雪早早的起床收拾行李。他們打算吃過午飯以後就搭飛機回S市。周墨沉默了一上午,到機場貴賓室兩人吃了簡單的午餐等候登機。

    廣播裡傳來提醒乘客登機的甜美女聲,靜雪站起來要走。周墨也站起來,猶豫著向她道:「靜雪,你暫時還是不要回國了,我自己先回去。」他知道她惦記裴若暉,就算人回去了,心也不會回去,所以考慮了一晚上,他做出這個決定。

    靜雪睜大眼睛,不信的看著他:「我……」「我想的很清楚,與其你將來後悔而怨我,不如我現在瀟灑一點放你走。從此刻開始,我們的婚約解除。」周墨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的說。

    誠然,他是捨不得放手的,所以一直到了機場,他都下不了讓她走的狠心,可是理智告訴她,如果這時不讓她走,她會惦記那個人一輩子,放手一搏,或許他們還有重逢的一天。

    「Joe,我沒想過要去找他。」靜雪委屈的嘴角微撇。周墨嘆息一聲:「你去吧,比起和你長相廝守,我更希望你內心平靜安寧。我們都是成年人了,對待感情應該理智。」

    靜雪仍在恍惚著,猜不透他說這話的意思。他的表情很平靜,看不出他心裡想些什麼,有時候她對他的想法並不十分明了。他一手安排了訂婚儀式,卻忽然說要讓她留在美國。

    周墨見她發愣,摟了她一下,在她耳邊道:「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不然我不放你走。」放開她,向她淡淡一笑:「答應我,如果他不在了,回S市找我,我永遠在你找得到的地方等你。」說完,他從容而去,剩她一個人獨自傷心、迷茫,哀痛欲絕。

    你就這樣走了,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我怎麼辦?我怎麼辦?你到底想讓我欠你多少情才肯罷休。我放不下他,是因為他讓我心疼,纏綿在心底的傷口,難以癒合,你啊,卻像是插在我心上的一把刀。不能動,動一動,魂飛魄散。

    終於,她也轉身而去,離開了貴賓通道。下輩子,我一定報答你,她在心裡默念。他在通道口忍不住回頭看她一眼,滿心的不舍,瞬間心痛不能言。

    「你說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傻的人,眼睜睜的把心愛的女人送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周墨自言自語。乘務員聽到他的話,忽然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徐志摩說的。」周墨詫異的看他一眼,沒想到他居然會說中文,倒有些失笑。那美國乘務員詼諧的向他眨眨眼睛:「人都是矛盾的,無論什麼時候,讓自己高興就好。」周墨想想也是,上飛機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請相信我,這不是最虐的一章。

    美麗人生

    紐約市郊的一家兒童福利院,若暉正拿著聽診器蹲在孩子們身邊,替他們檢查身體。他的面容溫和沉靜,絲毫看不出患病跡象。靜雪站在不遠處的糙坪上看了他一會兒,直到一個小朋友發現她,才走上前。若暉也看到她,抑制不住的激動,拿下聽診器站了起來。

    靜雪走過去,輕輕抱住他,仰望著他的臉:「暉暉,我來看你了。」若暉回抱住她:「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靜雪,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夢?」他激動地幾乎語無倫次,輕輕摩挲著她的臉。她是真實的,不是在夢裡,的確是她,站在他眼前。

    兩人在花園裡散步,靜雪告訴若暉,她在中央公園遇到許醫生,許醫生把他的病情告訴了她。「你為什麼不做手術?」靜雪問。「我不想死在手術台上。」若暉平靜的說。「哪怕是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你也不該放棄。你放棄了,會讓我們都傷心。」靜雪想勸勸他接受手術。

    若暉搖頭:「我自己就是腦外科醫生,我知道這個手術的難度,即便是手術成功了,也會留下後遺症。也許我只有半年時間了,與其把時間花費在毫無效果的治療上,我寧願做些有意義的事。」靜雪聽到他這麼說,就知道他心意已決,傷心的淚水四溢。

    若暉停下來抱住她:「不要哭了,生死有命,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能再見到你,已經是上天對我的恩賜。」靜雪抬頭看著他,輕撫他瘦削的臉頰,動容道:「這麼多年,我們不能在一起,從現在開始,你要答應我,再也不和我分開。」

    「靜雪,你的人生還很漫長,不要讓我影響你。回中國去吧,我相信那裡有人在等你。」若暉輕撫靜雪的頭髮。儘管心裡捨不得,可是他也不願耽誤她一輩子的幸福。

    「不管能和你一起生活多久,我都要和你在一起。我已經拋下一切來找你,你不能不要我。」靜雪嗚嗚的哭,淚水把若暉的襯衣打濕了一大片。他總是這麼隱忍,都到這個時候了,他還是努力克制感情,也是因為這樣,讓她非常心疼他。

    若暉凝視著她,想說什麼,卻沒有說出口,沉默半晌才淡淡一笑:「那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帶我去你的家鄉,我們過一段平靜的日子。」靜雪用力點點頭。若暉緊緊地抱著她,臉貼在她頭髮上,思緒飄得很遠。

    幾天後,他們和家人告別之後離開紐約飛往法國。在那裡,有靜雪媽媽留下的一棟鄉村別墅,他們在附近的教堂舉行了簡單的婚禮,沒有邀請任何親友,只有幾個上了年紀的村民參加了他們的婚禮。

    鄉間的生活很平靜,若暉每天早上去別墅後面的池塘釣魚,靜雪在家裡準備午餐,做好了拿到河邊和他一起吃。雖然家裡有專門的廚師,靜雪還是習慣自己做午餐。

    時間就這麼流逝,一晃大半年過去了,若暉的病情一直很穩定,靜雪懷孕以後,身形漸漸臃腫起來。若暉看到她提著午餐盒吃力的走過來,迎上去:「我不是叫你不要再送飯來嗎,我回去吃就可以。」「老呆在家裡我悶得慌,要出來走動走動。」靜雪把餐盒放在池塘邊樹樁雕成的簡陋木桌上。

    她做的菜他一直很喜歡吃。靜雪看著他的吃相,覺得很幸福,伸出手指頭問他:「這是幾?」若暉抬起頭看了看,故意道:「是二。」「二?」靜雪眉頭一皺,她明明只伸出食指。「要不就是二點五。」若暉故意和她說笑。

    靜雪這才明白他是在戲弄她,可愛的聳聳鼻子。為了要孩子,他暫停了藥物治療,直到確認靜雪懷孕,才恢復吃藥。靜雪總是怕他的病情會忽然惡化,經常問些奇怪的問題。

    「你每天釣魚,卻從來沒看到你把釣來的魚帶回家,是不是這池塘里根本沒有魚啊?」靜雪忍不住問。若暉笑笑:「怎麼會沒有魚呢,魚多得很,我釣上來以後又把它們放了。」「咦,還有你這樣釣魚的?」靜雪微微一笑,拿紙巾給他擦擦。

    「釣魚的樂趣是享受垂釣的過程,能讓人注意力集中。」他告訴她。她知道,這是他自我治療的一種方法,讓身心放鬆,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可以緩解記憶力逐漸減退的症狀。

    「過來,讓我聽聽孩子的聲音。」若暉吃完了,向靜雪招招手。靜雪走過去,他把耳朵輕輕貼在她腹部。孩子五個月了,開始會在媽媽肚子裡亂動。每天聽聽胎音,是他最幸福的事。

    「你說她現在有多大了?」靜雪問若暉。他們已經知道孩子的性別,是個女孩兒。「老鼠那麼大。」若暉手指比劃了一下。「有這麼大了嗎?」靜雪笑著問。若暉點點頭:「上周我陪你去醫院檢查,醫生不是給你做了彩超,我在屏幕上看到孩子了。」

    「你給孩子起個名字吧。」靜雪輕撫著若暉的背。若暉想了想道:「法文名字就用你媽媽的名字好了,Eva,中文名字我還在想。」「那你好好想。」靜雪收拾好餐盒,坐在樹下的木樁上。

    若暉站在她身邊,看著她隆起的腹部,心中暗自嘆息。要不是她堅持要孩子,他肯定不會讓她懷孕,可是他一向拗不過她,看她那麼堅持,他也就不再固執。有時候他也會想,將來有一天他不在了,至少還有孩子陪伴她。

    靜雪見他有點發愣,納悶的問他在想什麼。他調整情緒,勉強道:「在想孩子的名字。」她看著他的眼睛,猜到他心裡所想,忽然有點傷感,仰起臉不讓眼淚湧出來,淡笑道:「我們會生很多孩子的,將來你帶他們來釣魚。」他蹲在她身邊,輕聲道:「一個就夠了,只要長得像你一樣漂亮。」靜雪心裡劇痛,臉上卻始終帶著笑。

    懷孕七個月的時候,若暉陪靜雪去醫院例行檢查。醫生辦公室外,若暉耐心的坐在長椅上等待。一個三四歲的孩子哭哭啼啼的從他身邊經過,邊哭邊抻著脖子張望,他有些奇怪,問那個孩子出了什麼事,孩子告訴他,他媽媽帶他到醫院來檢查,讓他在醫生辦公室外等一會兒,可是他等了很久媽媽還沒出來,他只好到處找媽媽,結果迷了路。

    「叔叔,你帶我去找媽媽好不好?」小男孩的藍眼睛裡不斷湧出淚水,可憐無助的抹著眼淚看著若暉。若暉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牽起他的手帶他去醫院服務台,把他交給醫院工作人員。直到男孩的媽媽焦急的找到服務台,他才放心的離開。

    可是一轉身,他站在偌大的醫院大廳里,忽然有一瞬間的疑惑,想不起自己來幹什麼,好容易想起來是陪靜雪來檢查,面對醫院長長走廊上的一扇扇門,卻始終想不起剛才是從哪個房間走到服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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