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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3:34 作者: 顏月溪
    「王老闆想我們怎麼賠罪呢?」周墨耐著性子和他周旋。王老闆猥瑣的看了靜雪一眼:「這妞兒潑了老子一臉果汁,就得替老子舔乾淨,伺候舒服了,老子出錢把她包了。」靜雪氣得要命,罵道:「你他媽去死。」

    周墨看著王老闆洋洋自得的挑釁神情,淡淡一笑,出其不意的給了他一拳。這一拳下去,王老闆鼻子都歪了,鼻血嘩嘩往外冒。在場的人都很吃驚,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局面。大堂經理更是呆在那裡,幾個保安看到周墨在場,也沒人敢上前。

    「滾!以後別讓我看到你撒野,不然見一次打一次!」周墨接下來的話徹底打擊了王老闆的氣焰。他原本仗著酒勁想看周墨的笑話,沒料到自己成了眾人的笑料。酒醒了,知道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也不敢再鬧,灰溜溜的被朋友拉走了。

    靜雪吃驚的看著周墨,一時間竟沒有認出他來,看他的穿著和大堂經理對他的態度,猜測他是個有身份的人,卻沒想到他會出手幫她。就在她猶疑的時候,看到大堂經理暗中向她使眼色示意她離開,趕忙回休息室去了。

    靜雪走進休息室,坐下喝水。周墨跟進來,靜雪見他關上門向自己走過來,心裡忽然忐忑,戒備的看著他。

    「你現在的男人給你多少錢?我出三倍,你跟我一年。」周墨凝視著靜雪白皙秀美的臉蛋兒,看到她的表情在瞬間起了變化,意料之中。靜雪下意識的抬手,想把水杯里的水潑到周墨臉上,卻被他緊緊的捉住手腕,動彈不得。

    「別激動,我只是提議,你好好考慮考慮再答覆我。」周墨鬆開手,莞爾一笑,掏出名片放到桌上。他看了名片一眼,示意她隨時可以按照名片上的聯絡方式跟他聯繫,退出了休息室。

    靜雪氣得頭昏,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他和別的男人一樣無恥,虧自己剛才還當他是紳士。無意中看了名片一眼,微有些詫異,周墨,這個名字很熟悉。

    她趕忙追出去,叫住他,聲音里有一絲驚喜:「周墨!」周墨回過頭來,向他笑:「你終於認出我了?」靜雪跑上來,認真的看著他的臉,奇道:「你整容了,怎麼和以前一點也不一樣了?」

    「我整容了嗎?我怎麼不知道?」周墨好笑的摸摸自己的臉。他的皮膚已經恢復了原來的膚色,鬍子也早已刮的乾乾淨淨,不像一年前那樣邋遢隨意,光潔的臉養尊處優,難怪她會認不出來。

    「你比那時好看多了。」靜雪大大咧咧的笑。周墨眼睛一眨,笑謔:「是嗎,我脫胎換骨了,你願意接受我剛才提議嗎?」靜雪眼珠轉轉,以為他又在開玩笑,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少來啦,你又皮癢了是不是?小心我捉蝴蝶來咬你。」

    「如果我是當真的呢?你願意跟我嗎?」周墨凝視著靜雪的臉。近看,她的皮膚細如白瓷,兩頰是溫潤的粉色,藍灰色的美眸如深潭秋水,難怪剛才那個王老闆一眼就看中她,果然是個美人兒。

    「你算了吧,在我眼裡,你無性別,只是一堆器官。」靜雪呵呵的笑。周墨輕撫靜雪的褐色秀髮,笑謔:「你都能變回公主,我就不能從器官進化成人?寶貝,你永遠都是這麼殘忍。」靜雪瞪他一眼,回休息室去了。周墨看著她,有些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於時間無垠的荒野中,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遇到了,說一句,嗨,你也在這裡。

    第四類情感

    兩人一起去餐廳吃飯,靜雪告訴周墨,她已經在S市住了一年,打算在這裡念完四年音樂學院的課程。

    「既然決定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幹嘛不買套公寓呢?」周墨有點奇怪的問。靜雪道:「太麻煩了,住在酒店裡三餐都是現成的,每天還有人收拾房間,安全也有保障。」周墨這才點點頭:「住酒店的確是省事。」

    她一直渴望有一個家,可總不能如願,買套公寓容易,把它當成家就難了,一個人住,生死有命,怎麼著也像是少了點什麼。萬一哪天突發怪病或是遇到圖財害命的劫匪,死在公寓裡,搞不好屍體臭了才能被人發現。死不可怕,死得莫名其妙才可怕。

    「剛才那個人是你們酒店的大客戶吧,你不怕得罪他呀?」靜雪轉移話題,問起之前那件事。「我怕他幹什麼,那種暴發戶狗屁不如,我不在乎酒店少了一個這樣的客人。」周墨不屑一顧的說。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況且你這樣的美女遇到麻煩,正是給了我英雄救美的機會,我不表現表現怎麼令你印象深刻呀。」靜雪知道他是開玩笑,輕聲一笑:「你是拿準了他不敢得罪你吧,強龍不壓地頭蛇。」

    「他是不敢。」周墨並不否認這一點。他是聰明人,不會頭腦一熱就衝動的亂揮拳,生意做久了、做大了,人在江湖誰沒點朋友和對頭,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必放在眼裡他拎得清;她也聰明,一眼就看出來他早就在一旁靜觀事態,只要他出面了,就說明他成竹在胸。

    周墨爸爸是大院出身,家庭背景優越,本人也很精幹,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深圳剛建立特區的時候,很多人南下經商,他爸爸和叔叔們就是最早的那批人,經過多年積累,在S市黑白兩道頗有些勢力,一般生意場上的人都不敢輕易開罪周家人,因此周墨對王老闆之流的暴發戶也根本不看在眼裡。

    「我怎麼看你也不像個酒店老闆,說實話,你不像生意人。」靜雪睜大眼睛,怎麼也不能把他和五星級酒店老闆聯繫在一起,然而眼前的他又分明和旅行時判若兩人。那時的他落拓不羈、風流倜儻,像個流浪漢,而此時他衣冠楚楚、有禮有節,一副商界精英樣子。

    周墨挑著眉笑道:「人不可能只有一面,我不是英國紳士,在非洲的原始森林裡也穿著西裝進餐。」他故意抻著脖子打量她:「我也沒想到,原來你這麼漂亮,我怎麼早沒發現呢?」靜雪往後一退:「幹嘛把脖子伸這麼長,像長頸鹿似地。」「我近視眼,不靠近一點看不清。」周墨不以為然的哈哈一笑。

    「既然你是這家酒店的老闆,我那高昂的總統套房房費,你能不能給我打點折呀?」靜雪俏皮的眨眨眼睛。周墨看她一眼,逗她:「你不是說你有的是錢。」這是她當時的原話,他說出來揶揄她。她大笑,托著腮:「是啊,我窮的只剩錢了,除了錢我一無所有,我之所以到處旅行就是因為我沒有家,才不得不四海為家。」

    「我跟你不一樣,我是享受旅行的樂趣。在美國讀大學的時候,我就曾徒步穿越北美大陸,在路上的感覺能讓我心境平和,回到都市裡,我才能更加投入的工作。」周墨把他的情況告訴靜雪。他的家族在S市起家,從事酒店餐飲業、房地產業近三十年,已經把高檔酒店開到美國去。

    靜雪耐心的聽著,點點頭:「你那時說你家是大家庭,我就猜到你一定是個世家子弟。」「我算不上世家子弟,我只是個私生子。」周墨慢悠悠的說,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靜雪聳聳肩,表示對他是什麼身份並不介意。「你卻從未對我說起過你的家世,比如你為什麼會這麼有錢?」周墨狡獪的看了靜雪一眼,想從她嘴裡套點話出來。他後來派助理去調查了她,她孤身一人住在酒店裡,並沒有和什麼男人來往,於是他非常好奇她的身世。

    靜雪喝了口酒,嘟著小嘴:「這是我的事,與你無關,只要我不偷不搶,警察也無權調查我,何況是你。」她對人總是保存著三分敵意,周墨也習慣了,見她不肯說也就不再追問。朋友之間貴乎之心,對方是什麼身份,其實沒那麼重要。

    「我沒想到你會住在S市,我記得你那時說過你有親戚在L市,為什麼不回去?」周墨記起這個細節。靜雪告訴他,她回國是為了參加好朋友的畢業典禮,朋友決定留在這個城市發展,她恰好也想進S市音樂學院,就留了下來。

    「你的大提琴拉的不錯。」周墨稱讚一句,低頭看著自己盤中的水果沙拉,叉了塊獼猴桃放在嘴裡慢慢的嚼。「這個世界上我感興趣的東西不多,拉琴是其中之一。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媽就開始教我拉琴了。」靜雪提起去世的媽媽,心裡的傷感總是無法釋懷。

    「會彈鋼琴嗎?」周墨放下水果叉,看了靜雪一眼。靜雪點點頭:「會一點,我在學校學過,我表姐也教過我。」「待會兒彈支曲子給我聽聽。」

    「你想聽什麼曲子?」靜雪問。「《Danny boy》,聽說過嗎?」周墨沉吟著問靜雪。靜雪不假思索的嗯了一聲:「愛爾蘭民謠,寫父子訣別。」「更像情人間離別。」周墨漫不經心的說。靜雪目光一斜,注意到他的神情,默默垂下眼帘。

    咖啡茶座的音樂島上,靜雪走到鋼琴旁坐下,試了試琴音,彈起那首盪氣迴腸的愛爾蘭民謠。隨著琴聲她輕輕歌唱,周墨佇立一旁靜靜聆聽,纏綿的琴曲和歌聲令他的思緒飄遠,想起很多年前,也有這麼一個人喜歡彈這首曲子。

    Oh ,Danny boy, the pipes the pipes are calling from glen to glen

    and down the mountain side.

    The summer's 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Tis you, tis you must go and I must bide.

    But come ye back when summer's in the meadow,

    or when the valley's hushed and white with snow.

    Tis I'll be here in sunshine or in shadow.

    Oh Danny boy, oh Danny boy, I love you so!

    And if you come, when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if I am dead, as dead I well may be,

    I pray that you will find the place where I am lying ,

    and kneel and say an ave there for me.

    l hear, though soft you tread above me.

    And all my grave shall warmer and sweeter be.

    Then you will kneel and whisper that you love me,

    And I shall sleep in peace until you come to me.

    靜雪的背影像極了她,就連彈琴的手勢也像,周墨的眼角有點濕潤。彈到一半時,靜雪頓了頓,才又繼續,周墨注意到她肩膀抽動,知道她是在哭,沒有過去打擾她。靜雪自己調整了情緒,琴聲繼續。

    她和他一樣,塵封了許多傷心地往事。儘管他們都還年輕,卻似乎已經嘗盡人世的苦難,聽到一段熟悉的音樂聲,都能因此掉淚、心有所感。

    靜雪從台上下來,看到周墨,含淚向他笑笑,側過臉輕拭眼角。「惹你傷心了。」周墨向她伸出手。兩人牽著手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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