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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3:34 作者: 顏月溪
    一連三天,他每天接送她考試,但是態度始終不溫不火。靜雪心裡很難過,卻不表現出來,她知道若暉需要時間考慮,她必須給他時間好好想想兩人的未來。毫無疑問,他對韓邁說的那些事非常介意,因此猶豫不決。

    在他心裡,一直把她想像的太美好,覺得她是最純潔的天使,當他發現她原來一點也不完美,也有報復心、不擇手段,也會欺騙,他一下子接受不了了。她為了達到她的目的,不惜利用人性的弱點陷害別人,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愛有多深,心裡就有多痛,若暉只要一想起靜雪,就心如刀割。他們已經密不可分,卻遭遇這樣的事,他既不能坦然的當成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捨得就此和她冷淡下去。

    最後一天,靜雪考完試,若暉送她回家。兩人在車裡一路沉默,到曾家門口停下車,靜雪才主動抱住若暉,問他:「要是我通過了會考,你帶不帶我去美國?」語氣中滿含企盼,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這些日子,她已經為這件事飽受折磨,必須讓他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

    若暉沉默片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父母知道靜雪的病史之後是不贊成他帶靜雪去美國的,他心裡也在猶豫,之前他們的感情太熾烈,是不是應該適當降降溫。

    「靜雪,等你高中畢業了我們再說這件事好不好?」若暉溫和的說。靜雪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一個人走,不想帶她去。她的眼淚頓時湧出來,手背大力的抹著淚水,卻怎麼也阻止不了眼淚洶湧而出。若暉看著她傷心地樣子,眼淚也潸然而下。

    臨下車前,她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永別一般,眼神中充滿依戀,但更多的是決絕。

    半個月之後,若暉接到雨婷電話,說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說。若暉匆匆趕到約定地點,雨婷交給他一封信。

    「這是靜雪給你的信。」雨婷的神情淡淡的。「靜雪呢?她怎麼不自己交給我?」若暉有些好奇。

    「她走了。」雨婷冷冷的說。若暉心中一驚,下意識的吸了口氣,詫異的看著雨婷。雨婷嘆了口氣,告訴她:「靜雪把所有的手續辦妥之後,才告訴我們,她要回法國去,她說她在中國很不適應。她已經過了十八歲,我們無權阻止她的決定。」

    「就這麼走了?」若暉心裡劇痛,這個結果是他沒有預料到的。他沒想到靜雪會比他更堅決,說走就走,連個招呼也不打。

    「你難道不明白她為什麼走?她為了你割脈,每天晚上關在房間裡哭,連續很多天失眠、厭食,可是你自從她出院就再也沒來看過她。她不喜歡上學,是為了你才勉強去參加會考。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麼,可我覺得你不該對她這麼絕情。」雨婷說起這些,眼圈也有點紅了。

    「她回國了……」若暉仿佛沒聽到她的話,有點呆呆的。雨婷不忍心打擊他,只得道:「你還是看看她給你寫的信,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若暉沒有說什麼,扭頭而去。

    在車上,他拆開信封。靜雪的信很長,寫了好幾頁紙。大概是因為中文程度有限,怕寫的詞不達意,這封信她是用英文寫的。

    「暉暉,當你看到我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中國。也許你猜得到,我是故意等到離開之後才讓姐姐把信交給你,我怕我看到你會下不了決心離開。你不用替我擔心,我不會再做出任何極端行為。

    韓邁告訴你的事的確是事實,我有心引誘他,目的就是為了讓他身敗名裂,只有這樣我才有機會擺脫他。我不喜歡他,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不知道為什麼,他讓我覺得可怕,尤其當我知道他暗中調查我之後,我怕他是想以此來要挾我就範。在巴黎的時候,他總是纏著我,我住到鄉下的別墅,他還是不放過我。我不怕死,可我怕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對我的指責,我不知道該怎麼辯解,我到現在也不敢想像自己是怎麼度過精神病院那兩年的,一想起來,我就害怕極了。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精神病,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裝病,我只是想逃避那些令我不敢再回想的一切。

    我媽媽出事那天現場情形很亂,我不敢保證是不是我無意中把她推下樓去的,對此我非常內疚,所以我經常做惡夢。我非常恨那個伐木工,要不是他虐打我們,我媽媽也不會死。我在法庭上所說的證言全部都是為了讓他罪有應得,這一點我到現在也不會否認。在我看來,他該死。

    媽媽去世以後,我對這個世界是厭惡的,可我不得不承認自己懦弱,儘管我討厭這一切,卻還不想死,我想活下去,為了活下去我不惜一切。直到遇見你。暉暉,你讓我幾乎忘了自己曾是個魔鬼了。和你在一起這兩年是我有生以來最幸福的日子。我以為我們可以永遠這麼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從此擺脫過去那些陰影,沒想到夢總有醒來的一天。你說的對,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你跟我說過,你是個完美主義者,因此我知道,你不能容忍我有這樣的過去,不能接受我和你心中理想的女朋友相距甚遠。這些天你一直在猶豫,因為愛也因為恨。我看得出來,分手的話你說不出口,儘管你心裡已經對我產生隔閡,不想要我了。我考慮再三,與其雙方都痛苦,不如就由我來說分手。因為就算我們勉強再在一起,你心裡也有了陰影。我愛你,我希望你幸福。若是我的離開能讓你不那麼痛苦,我會走得遠遠地。

    暉暉,不要找我,我去了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帶著你給我的所有愛的記憶活下去。我這樣的魔鬼,通常不會那麼容易死。我也不會再打擾你,以免對你將來的生活造成困擾。我們曾經的一切,就當是一場夢。我把我最美好的給了你,也帶給你痛苦,請你原諒我,把所有的痛苦都忘了吧。

    靜雪」

    若暉看到最後幾行,視線已經被淚水模糊。他知道,他已經永遠失去她了。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猶豫她都看在眼裡。就在他對她說,不帶她去美國那一刻,她已經料到了最後的結局。靜雪是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女孩兒,與其乞求他的愛,她寧願放手而去。

    錐心刺骨的痛,到此時已經毫無知覺,若暉呆呆的坐在車裡,從黃昏到天明……

    作者有話要說:晉江禁用代碼,因此只好把女主的信加了引號。

    哭了幾遍寫完這一章,作為上卷的終結。

    從下一章開始進入另一個時空,哦吼吼……

    沙漠之旅

    墨西哥小鎮,靜雪在這裡已經住了快一個月。這裡靠近墨西哥沙漠,風景很美,人口不是很多,大多是往來的遊客,每逢夜晚酒吧里熱鬧異常。

    這一晚,她照例到旅館對面的酒吧喝酒。已經習慣了在每個夜晚來臨的時候去喝上幾杯,沒有酒精的刺激,她不能安然入睡。

    酒吧里人很多,不同膚色的人說著各種語言,音樂聲嘈雜刺耳,有人跳舞、有人抽雪茄,空氣里瀰漫著頹廢、躁動和野性的氣息。

    老闆是西班牙裔墨西哥人,對人非常熱情,靜雪還沒有走到吧檯前,他已經打開一瓶Corona放到吧檯上。靜雪坐下,和他交談幾句,大口的喝著啤酒,聽他和周圍的客人講粗俗的笑話。她喜歡這種氣氛,可以讓她暫時忘掉孤獨。

    喧囂的音樂聲混雜著人聲,忽然被一陣喝彩聲壓過,靜雪好奇的回頭去看,原來是有人跳探戈。一個冶艷的墨西哥女郎一曲舞盡,驕傲的向周圍的男人高聲道:「誰敢跟我跳,我今晚就跟誰走。」她的話音剛落,人群中就爆發出一陣口哨聲。

    然而,眾人像是被這女郎出色的舞技鎮住了,鬧哄哄的半天也沒有人上前。女郎有些失望,再次高聲道:「小伙子們,你們都是懦夫嗎?」還是沒有人上前。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來一個瘦高個子的青年,只見他隨意的把牛仔帽摘下扔到一旁,鬆了松脖子上的圍巾,走到那女郎面前向她邀舞。

    音樂聲適時的響起,他們的舞蹈熱烈而狂野,圍觀的人群幾乎將他們團團包圍,歡呼聲喝彩聲一浪高過一浪。老闆也忍不住過去圍觀,靜雪跟他站在一起,饒有興趣的看這兩人跳舞,他們先後跳了四五段舞,鬥牛、倫巴、恰恰、桑巴,每一段都堪稱經典,女郎徹底High了,對著舞伴興奮的呼喊著我愛你。

    跳完了,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青年摟著美麗的墨西哥女郎往外走,靜雪這才注意到,他是亞裔。大概是因為長期旅行,黝黑的臉上鬍子拉碴。

    青年注意到靜雪打量他的目光,在她面前停了一停,不等她回過神,從她手裡拿過酒瓶一飲而盡。看到靜雪發呆的樣子,他摟著女郎大笑而去。

    午夜時分,靜雪醉醺醺的從酒吧出來,走不了幾步就搖搖欲墜。她喝得有點多,眼前已經開始模糊,強打起精神往前走,卻忽然跌坐在路邊。朦朧中,有個人把她扶起來,她糊裡糊塗的跟著那人走。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睜開眼頭痛欲裂,靜雪驚詫的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她下意識的低頭看看自己衣服,仍是穿著昨晚那件襯衫,雖有些皺巴巴,卻不像是被人動過,這才放下心來。

    「你終於醒啦?」一個年輕男人從洗手間出來,看到靜雪,向她笑。「你是誰?」靜雪不認識他,兇巴巴的吼,手護在胸前。年輕人又是一笑,走到床邊打量她:「你昨晚非禮我半天,這麼快就把我忘了?」

    他的笑似曾相識,靜雪忽然想起來,他就是昨晚在酒吧跳舞那個亞裔青年,怎麼白天看起來和晚上不一樣了?也許是剛剛颳了鬍子,和昨晚的落拓樣子判若兩人,幾乎要認不出來。

    「你是中國人?」靜雪驚訝的問,忽然發覺他講的是中文。年輕人點點頭:「我聽你昨晚說夢話,一個勁的叫暉暉,不知道什麼意思。你看起來不像中國人嘛。」

    他打量靜雪,見她皮膚微黑呈小麥色,褐色的長髮像糙一樣亂糟糟的,長期流浪而瘦削的臉上,藍灰色的眼睛大而明亮,臉的輪廓有點西方人的影子,眉眼的細緻卻像是東方人。昨晚在路邊撿到她時,她像只無家可歸的小貓,而此時卻像只狡猾的狐狸,緊張兮兮的窺伺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在中國生活過。」靜雪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跑到窗口往外看。這個清晨陽光很好,她住的旅館就在對面街上。

    靜雪穿上鞋要走,年輕人笑謔:「喂,好歹我也照顧你一晚上,你總該有點表示吧。」靜雪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見他有點無賴樣子,知道自己若是不留下什麼只怕無法脫身。她摸摸口袋,昨晚出來時沒帶多少錢,除了手腕上的銀鐲子沒有任何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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