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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3:16 作者: 顏月溪
「那他倆大白天的在屋裡說話怎麼把門給關了,我們好多人都看見了。」中年男人一口咬定陸誠睿和繡雲嫂之間有不正當關係。
他身後的村民們跟著起鬨,眾人七嘴八舌,說經常看到陸誠睿來找繡雲嫂,又說繡雲嫂孤身一人帶著兒子,跟村里人也不怎麼來往,卻沒想到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陳水發你這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你不要再陷害好人了,明明是你整天到我家說些風言風語,欺負我孤兒寡母在先……你不得好死……」繡雲嫂聽到眾人一味指責她和陸誠睿,開口大罵。
她也受了點傷,原本被兩個戰士架著,情緒一激動,就要撲過去和為首那個叫陳水發的男人廝打,被戰士們拉住了。
傅桐早已想起來,這個人他和果果都見過,正是那天他和果果到碧水灣來找繡雲嫂,從她家離開時在村口遇到的那個猥瑣男人。
「我有照片可以作證,繡雲嫂說的都是真的。」傅桐拿出手機,把之前自己拍的陳水發去繡雲嫂家的照片點開給眾人看。
陳水發的精神有瞬間的萎頓,隨即強詞奪理,聲稱自己作為村幹部,是去貧困戶家裡幫扶,不存在騷擾繡雲嫂的事。
人群里又是鬧哄哄一片爭吵,郭贇聽得頭疼,揮手示意眾人噤聲,「這樣吧,我們先把人帶回去,查問清楚之後,會給村里人一個交代。另外,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現成的派出所,你們有事要先報警,而不是把人綁了私設公堂,這是違法的。」
這番話威嚴而擲地有聲,陳水發和村民們縱然不情願,也只能看著他們把陸誠睿和繡雲嫂帶走,來的都是訓練有素的軍人,他們不敢造次。
上車的時候,傅桐本想帶著果果坐另一輛車,哪知道,果果一心只想著陸誠睿,跟著他就上了郭贇那輛車的后座,傅桐反而只能坐在副駕駛的位子。
車上,陸誠睿向眾人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那個叫陳水發的人,仗著是碧水灣大姓陳姓家族的族長,一直以來把持著村裡的大小事情。此人一向喜歡沾花惹糙,以前有個兇悍的老婆管著,還能收斂一點,老婆得病去世這兩年,他便如魚得水,在村里胡作非為。
繡雲嫂是外鄉人,又是寡婦,跟村里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但在農村地方,家裡沒有了當家做主的男人,孤兒寡母就容易吃虧。
陳水發沒少仗著自己在村裡的權勢占繡雲嫂的便宜,隔三差五,不是上門騷擾,就是在她外出趕海的路上攔截調戲。
好在楊川的父親性情耿直,這麼多年在村里很有威望,陳水發礙著老爺子在,倒也不敢魯莽,再加上繡雲嫂脾氣剛烈,經常跟他發生言語衝突,好幾次甚至拿著菜刀追著他砍,才把他給趕走。
這半年來,楊川父親中風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陳水發自以為得了機會,變本加厲的找上門來調戲繡雲嫂,繡雲嫂忍無可忍,才會打電話向陸誠睿求助。
「今天中午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郭贇問。
陸誠睿道:「村裡有戶人家辦喜事,請了村民去喝喜酒,陳水發喝多了,跑到繡雲嫂家撒潑,想強`jian她,繡雲嫂和他扭打的過程里把他的手給咬了,他發野把繡雲嫂打了一頓,要不是東東放學回來拿著擀麵杖打他,會鬧出什麼還不好說。」
郭贇道:「所以繡雲嫂就打電話給你了?因為害怕對方再來找她麻煩?」
「是的,我來的時候看到她家裡亂得不成樣子,便跟她一起收拾,想把她和東東先帶回基地找個住處安置,哪知道,陳水髮帶了一群村民進來,不由分說就說我跟……我怎麼解釋,他們也根本聽不進去,派出所來人也沒勸住,村民們把我跟她帶到了祠堂。」陸誠睿說著說著一陣咳嗽。
傅桐在前座道:「我以前就勸過你,農村里寡婦門前是非多,未免瓜田李下之嫌,你去她家最好再找個人作伴,你總是不聽。」
陸誠睿沒說話,又是一陣咳嗽,傅桐說的沒道理嗎?肯定不是,只是這番話現在聽來,多麼諷刺啊,可他也知道,哪怕他和傅桐之間因為果果的緣故,二十年的友情有了嫌隙,傅桐卻不是一個落井下石的人。
果果輕拍他後背,「你歇會兒,別說話了,你不還手,才讓他們逞了威風,是他們愚昧無知,那個陳水發一看就不是好人,我看他一直在煽動村民情緒,估計平常也沒少做偷雞摸狗、仗勢欺人的事。」
陸誠睿緊握著果果的手,雖然無聲,卻也知道,果果是懂他的。在幫助繡雲嫂這件事上,從頭到尾沒有質疑過一句的只有果果,其他人都勸他明哲保身,不要多管閒事。
今天這樣的情況,他真要是跟當地村民動手,被人拍照傳到網上的話,不明真相的人必然會以軍民關係做文章,影響會非常惡劣,他的前途也就完了。
郭贇道:「我們先去醫院,你和繡雲嫂都要檢查檢查,回頭我還要跟碧水灣派出所聯繫,讓他們派人過來做筆錄,聚眾打人,造成輕傷害的話,夠得上刑案了。」
眾人都沒再說話,果果忍不住看著陸誠睿,卻見他臉上雖然帶著傷,表情卻不像先前那麼沉重,悄悄的從他手裡抽出自己的手。
陸誠睿察覺到她的小動作,知道她是礙於郭贇就在一旁、傅桐又在前座,也就當做沒在意。傅桐之前站出來作證,又在他倆之間增加了一道無形的壁壘。
車開到基地以後,果果主動和傅桐先下了車。
「我們先回招待所了,小誠,這幾天你好好休息。」果果望著陸誠睿,囑咐他兩句之後,就和傅桐並肩而去。
陸誠睿望著他倆的背影,心像是被生生的挖空了一塊,疼得他想吐一口血,原本他以為果果會陪他一起去醫院檢查,哪知道她還是為了傅桐下車去了,她關心他,卻不得不避嫌。
招待所里,果果把沾了血的裙子換掉,換了一身衣服出來,看到傅桐坐在客廳里,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己,有點心虛的問:「你怎麼了,老看著我幹嘛?」
「果果……你那麼愛他?」傅桐的聲音哽咽在喉嚨里。果果噓了口氣,「當時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是擔心他會受傷,你不要想那麼多好嗎?」
對她這個明顯推脫的藉口,傅桐沒有正面回答,話鋒一轉,「你完全相信他和繡雲嫂沒有一點私情對嗎?」
「你什麼意思啊?」果果有點生氣,覺得他這是在質疑陸誠睿的人品。哪怕她不跟陸誠睿好了,也從來沒懷疑過他人品的正直。
傅桐自然聽得出她語氣里的生硬,對她誤會自己的意思輕嘆一聲,有點疲憊的揉了揉額角,「是我小人之心了,只是你不顧一切跑過去找他,全然的信任,沒有任何責怪和懷疑,讓我不得不產生這種想法,你比你自己能感覺到的要更愛他。」
果果走到他身邊坐下,主動依偎著他,「他是我們的好朋友嘛,我擔心他而已,是真的擔心,他心地很好,幾年如一日對戰友的遺孀那麼照顧,試問又有幾個人能做到?我不願看著他做了好事還要平白無故受委屈,這跟我喜不喜歡他沒有關係。」
傅桐卻沒有接受她這份事後彌補的柔情,不領情推開了她,「不管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把我當成傻瓜。」說話間,站起來走開了。
他可不會忘記,在祠堂里,果果見到陸誠睿受傷被綁時那種心痛的神情,明知道他在場,她還是不顧一切的跑過去安慰陸誠睿。那怎麼可能是朋友之情,明明就是見到心愛的人受委屈時的忘形。
果果見他摔門而去,癱坐在沙發上,頗有一種力不從心之感。
基地醫院裡,陸誠睿打好了破傷風針以後,去病房看望繡雲嫂。繡雲嫂傷得比他重,身上多處肌肉組織大面積挫傷不說,頭髮也被揪掉了一把,隱隱可見頭皮。
「對不起,連累了你。」繡雲嫂眼含著淚,想從病床上坐起來。陸誠睿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起來,「嫂子,你沒事就好。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沒有多說什麼,他離開了病房,往自己宿舍的方向走,身上的襯衣已然撕得破破爛爛,他必須要在接受審查之前換一件乾淨衣服。
迎面遇上傅桐,陸誠睿略有些尷尬,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是好。
☆、62
傅桐迎上來,主動道:「你的傷沒事吧?」「沒事,謝謝你關心。」陸誠睿語氣淡淡的看著傅桐,曾經無話不說的好朋友,到如今只剩客套。
「果果擔心你,所以我過來看看,繡雲嫂傷得怎麼樣,重不重?」
「都是皮外傷,沒傷到筋骨,不要緊的,住幾天院就能回家。」陸誠睿聽到他這麼說,立刻明白他心思,他這時候來,主要目的不是為了看他,而是要跟他談談果果。
兩人沿著醫院前的林蔭道散步。
「楊川不僅僅是你的老連長那麼簡單吧?」傅桐出其不意的問。陸誠睿心裡一沉,到底還是他心細,悶著嗯了一聲。
「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剛入伍的時候,有一次沼澤地生存訓練的時候,我對地形不熟悉,冒失的闖進了死亡區域,要不是有他豁出命救我,我恐怕就出不來了。」陸誠睿把壓在心底幾年的事告訴了傅桐。
「他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關?」傅桐尖銳的問。
陸誠睿一怔,才緩緩道:「他出事時開的那輛車,我之前也開過,剎車制動有點不太靈,但是我沒當回事,也沒有及時跟聯勤部機修班說,哪知道,幾天後他借了那輛車外出,在路上出事了。」
「這些事繡雲嫂都知道嗎?」
「她知道,我後來跟她說了。」
「你會把這些告訴果果嗎?」傅桐審視的看著他。陸誠睿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和他對視,「如果她想知道,我會告訴她。」
傅桐察覺到他語氣中有點敵意,便聰明的沒有再說這件事,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我們訂了三天後的機票回北京。如果你還有什麼想對她說的,這兩天就對她說,不說的話,以後就再也不會有機會。」
不等陸誠睿開口,傅桐闊步而去,陸誠睿愣在原地,他最後那句話讓他體會到了苦澀,傅桐是在警告他,沒錯,就是在警告,警告他不要再騷擾果果。
對他的警告,陸誠睿雖有些鬱悶卻也不生他的氣,在他們這段三角關係里,又有誰不是苦澀的?
原來一個人的愛和恨,並不像字面那樣簡單,面對認識了二十年、可以說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哪怕他在跟自己搶奪心愛的人,仇恨二字在他倆之間也不存在,更多的是一種複雜的難以言表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