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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3:16 作者: 顏月溪
    「我覺得你變了很多。」陸誠睿認真的端詳著果果,雖然還是那個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輪廓,卻仿佛有了不一樣的剪影,少女時期的撒嬌和任性都到哪裡去了?

    「也許吧,人總要長大,離開家和親人,自己獨自在外面生活三四年,跟在國內承歡父母膝下的確是有很大不同的。」果果淡淡的笑著。

    眼前的她,依然嫵媚靈秀,卻總像是少了些什麼,陸誠睿能感覺得出,她不像以前那樣率性了,連說話也斟詞酌句帶有戒心,也許,這就是成長的代價,可他更願意理解為,她是刻意在他面前隱藏著真實的情緒。

    苦澀的回應著她的笑,他由衷的說:「在我心裡,你還是當年沒長大的樣子,一轉眼,我認不出你了。」多想伸手去摸摸她臉,看看她是不是真實的存在,這樣坐在他面前,和他侃侃而談。

    面對他深情注視的目光,果果並不想過分沉溺在往事的回憶中,主動道:「我這回來,其實是想跟你說----」

    沒等她說完,就被陸誠睿用一種生硬又疏遠的語氣打斷:「說實話,我沒什麼興趣知道,上回在北京你已經跟我說得很清楚了。」

    連回憶也不肯回憶,說不了兩句就直奔主題,這讓陸誠睿又有了逆反心理,因而不再對她假以辭色,只是實話實說。

    沒說兩句就碰了釘子,果果略有些尷尬,可也並不怪他,他在別的事情上向來豁達,只在她面前,把他敏感的一面展現出來,就和幾年前他倆剛認識時一樣,帶著任性。

    來之前也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不管他態度如何,她都要要跟他好好談一談,才不枉她專程到北港來這一遭。

    果果容忍了他的態度,心平氣和的跟他談主題,「是我爸爸讓我來的,讓我勸勸你,去海軍指揮學院進修以後進機關當參謀,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你要推辭?難道你想在這裡待一輩子?」

    這麼一說,陸誠睿心中先前還抱著的一線希望也破滅了,臉上原本冷漠的表情中多了一絲苦意,「我就納悶了,覃叔這麼器重我幹嘛,我留在北港是我自己經過考慮後的選擇,我願意在陸戰隊待一輩子,與他何干,與你又何干,值得你勞師動眾從北京跑來?」

    果果又被他將了一軍,訕訕的沒有說話,從他的話里,不難體味出他此時的心情,是啊,她來就來了,還帶著傅桐,不像是來勸他,倒像是來曬他倆的幸福一樣,這讓陸誠睿如何能接受她的心意。

    她這種啞然無話的表情落在陸誠睿眼中自有一番受用,她不是不知道,他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是因為她,偏偏自己送上門來,能得到什麼好話?

    「你誤會我爸爸的意思了,他覺得你是個人才,是真心想提拔你,不為兩家之前的恩怨,只為你這個人,是他看重的。」果果儘量想把意思表達的更準確,讓他放下戒心。

    陸誠睿目光敏銳的凝視著她,「那你呢,你怎麼想……你希望我,離開這裡?」語氣裡帶著含而不露的熱切,期待著她的答案,卻又抑制著感情。

    果果一時沒領會他話里的深意,點點頭:「我當然希望你能有個好前途,進修過後,你的級別和待遇都會提高,如果我不是這麼想,也不必千里迢迢跑這一趟了,我這次來,就是為了你這件事。」

    對她的坦誠,陸誠睿原本緊繃的心漸漸放下,輕輕地吐了口氣,目光也變得柔和,「果果,可你有沒有想過傅桐會怎麼想,他跟著你過來,又是為了什麼。」

    這正是果果的難處,如今這個局面是她一手造成的,陸誠睿一眼便看穿了,讓她也無可辯解,只得訕笑:「我是完成我爸爸交代的任務,傅桐他也不是個多心的人,我最欣賞的就是他的大度。」

    「可在這件事上他未必能大度,除非他不夠愛你。」陸誠睿一針見血的說。果果心頭微微一震,原本看著他的目光落下去,似乎想隱藏什麼,在他面前,她的真實情緒總是不善隱藏。

    「這就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了,與我今天要跟你談的事無關。」果果發現自己的情緒不知不覺被他指引,將話題轉回正路。

    陸誠睿見她目光躲閃,心知肚明,淡淡的挑了挑嘴角,既挑釁又表白的說:「我還是那句話,我的職業生涯自己會規劃,謝謝覃叔的欣賞和信任,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目前還不想離開北港,除非因為別的原因,或許……」

    他沒有說下去,眼睛去看著她,相信她明白他的意思。

    「你為什麼非要這麼固執呢?難道非得眼看著兩家的關係一直冷漠,你我之間也要老死不相見?」果果站起來,表情很是憤憤不平。

    陸誠睿的面容依然平靜,冷冷道:「恐怕是這樣,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我的世界非此即彼,無法接受折衷和妥協。你不必費神勸我,我也用不著任何人來勸我。」

    平白無故受人恩惠不是他的風格,果果要是繼續跟他好,那就不一樣了,如果她不跟他好了,他又何必欠覃家一個報答不了的人情。

    對他凌厲似刀的冷硬脾氣,果果惱恨的倒抽一口涼氣,白皙的臉漲紅了,看來是怎麼也談不下去了,那也不必再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終於開始指責他:「我爸爸真是看錯你了,你把自己的前程視作兒戲,自己都不在乎,別人又何必替你擔心著急……真是看錯你了!」

    而陸誠睿似乎就在等著她說出這番話,好讓彼此能用真實的情緒來對話,他針鋒相對道:「對,覃叔看錯我了,我辜負了他的信任和器重,所以現在他把當初做的錯誤決定收回去,我也無話可說,我真正在乎的東西已經失去了,再給我別的,又有什麼用。」

    這幾年來,他不止一次想過,覃嘉樹對他的確是青睞有加,才會把女兒帶到他身邊,他是覃嘉樹親自挑中的准女婿,寄以厚望,哪知道,他的疏忽和猶豫造成了無法彌補的後果,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貴的,對此,他不是沒有自責過,所以他一直不願離開北港,一方面是等,一方面也是想藉助艱苦的環境中沖淡心靈上更大的痛苦。

    果果把他這番話聽在心裡,細細思量,察覺到他仍是心有不甘,冷冷道:「看來你承受的挫折還是太少了,所以你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永遠也不知道,滿懷希望的等待,最終卻落空的感覺是什麼。」

    話音未落,果果起身告辭,眼眶裡濕洇洇的。

    陸誠睿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惹惱了她,趕緊跟上她,伸手去拉她胳膊,卻被她躲閃了。然而,他的手到底還是落在她肩上,順著肩膀下滑,輕輕地撫摸著她手臂柔軟的肌膚。

    果果沒理會,拉開門出去,她知道,只要她稍有回應,他立刻就會吻上來,她看得出來,他已經很盡力的在忍耐。

    陸誠睿留她不住,無奈的看著她推門而去。

    逃跑似的往前跑了幾步,穿過長長的走廊,果果又忍不住回頭去看,心從來沒有這麼疼痛過,感覺自己跟他的距離越來越遠,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種距離而無能為力。

    關上了門,陸誠睿也是一陣懊惱,誰能想到,自己和果果之間竟已疏遠至此,下意識的走到門邊打開門,想再看她一眼,哪知道,卻和在走廊上遲疑回頭的她兩兩相望。

    ☆、60

    這一眼對視,仿佛萬年,陸誠睿不顧一切的跑上前,把果果緊緊的抱在懷裡,果果來不及逃離,他已經把臉埋在她頸窩,久久不願鬆開她。

    「果果,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不能沒有你。」他喃喃自語著,輕輕的在她細嫩的脖頸上吻下去,執著而沉迷。

    果果的心也是一陣狂跳,幾乎就要站立不穩,對這個懷抱,她不是沒有渴望,可她只要一想起四年前,那苦苦煎熬的一個月,每天在家裡等他盼他,等到最後卻是他和顧藻訂婚的消息,心中就對這段感情難有信心。

    等他想吻她的時候,果果輕輕的掙開了他懷抱,目光如水的看著他,溫柔道:「小誠,如果你還記著以往的情分,就把我剛才跟你說的話好好想想,為了自己的前途,也不要意氣用事。你好好地,我才能好。」

    陸誠睿怔住了,仿佛炎夏之際被一盆雪水從頭澆到腳,冰冷直入深心,怎麼也想不到,到了這樣的時候,果果依然狠心至此,慍怒的鬆開手轉身而去,心也隨之跌進深淵。果果被他撇在那裡,怔怔的流下淚來。

    果果回到招待所,打開門看到傅桐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調整了情緒,問他:「中午吃的怎麼樣啊?」「挺好的。你那邊呢,跟他談過了?」傅桐視線追隨著果果。

    果果道:「談過了,但是沒談出結果來,小誠還是一味固執。」她並不想把自己在陸誠睿那裡受的委屈告訴他,傅桐是個特別敏感細心的人,她只要說什麼,他立刻就能猜透了。

    傅桐見她說得坦然,心裡鬆了口氣:「我早就說,你來這一趟必然徒勞無功,但見你非來不可,我也只能陪著你。」果果沒有答話。

    視線追隨著果果,見她眉宇間鎖著一縷清愁,傅桐建議道:「不如你跟覃叔說清楚,你勸不了小誠,小誠自己有主張,不就完了,何必煩惱。」

    「也只能這樣了。」果果嘆了口氣,疲倦的回房間躺著去了。傅桐跟進她房間,見她蜷曲著身體臥在床上,體貼的替她蓋好被子。

    果果一動也沒有動,於是傅桐知道,她這是心情不好、不想說話了,心下不免懊悔,自己就不該那麼失策的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陸誠睿,看她這情形,陸誠睿肯定怎麼著她了。

    果果睡著不動,傅桐也就這麼坐在床邊陪著她。過了很久很久,果果才坐起來,悵然的看著窗外,腦海里想起以前看過的《蘇菲的世界》里的那段話----

    生命本來就是悲傷而嚴肅的。我們來到這個美好的世界裡,彼此相逢,彼此問候,並結伴同遊一段短暫的時間,然後我們就失去了對方,並且莫名其妙就消失了,就像我們突然莫名其妙地來到這世上一般。

    已經失去他了……果果內心沉痛無比,恨自己對他難以忘情,又恨自己對現狀無能為力。

    如果她真的拋下一切,上天又能否給她一份安定?人生太短暫,選擇太痛苦,誰知道一個意外的決定能改變生活多少?

    傅桐從身後抱住她,低聲道:「果果,你在擔心什麼?」果果暗自嘆息,卻不想表達更深的情緒,向他道:「你陪我去個地方吧,有個人我想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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