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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3:16 作者: 顏月溪
「回來了。」覃嘉樹似乎想不到更好的開場白,簡單的跟女兒打了個招呼。
果果見他一反常態沒有穿軍裝,而是穿了一件質地考究的淺色襯衣,看起來成熟帥氣,說不出的倜儻范兒,猜到他是剛跟女朋友約會過,鼻子酸酸的直想哭。
「爸爸----」她叫了一聲,聲音中包含著無限委屈。覃嘉樹走過去摸摸女兒的頭,「丫頭,出去玩了一大圈,你還生爸爸的氣啊?」他並不知道果果真正的煩惱來自哪裡。
「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了。」果果放開爸爸,想回房去休息。
「果果,你等一下----」覃嘉樹叫住女兒,回房拿了一個漂亮的禮盒出來,「你徐阿姨給你買的禮物。」
她不過比我大十歲,才二十多,叫什麼阿姨。
果果心裡嘀咕,無精打采的接過去,打開一看,禮盒裡是一個香奈兒的包包,年輕女孩喜歡的紅色,精緻的菱格紋,看起來既經典又時尚,然而,卻絲毫打動不了她。
「我不要,你還給她。」果果把包丟回給覃嘉樹,回房關上門。覃嘉樹站在客廳里,臉上寫滿了疑惑和憂慮。
躺到自己床上,果果摘掉助聽器,讓自己沉浸在無聲的世界裡,越想忘卻,越忘不了,這些天的記憶一直在腦海中盤旋,揮之不去,一個人的影子,已經深深地刻在她心頭。
有一瞬間,她忽然想起什麼,無聲的坐起來,雙手從臉頰滑向耳際。
她常常會忘記,自己並不是一個健全人,她有著無法治癒的缺陷,離開助聽器就什麼都聽不到,就算戴上助聽器,聽得也沒有健全人清楚。
她是個聾子,這個字眼從小學那次聽同學提起,就再也無法從她腦海里抹去,從來沒有哪兩字比這兩個字更可怕,更讓她感到深深的自卑。
默默的睡回床上,果果眼望著窗外,招待所的後窗正對著遠方的大海,蔚藍的遙遠的海平面,仿佛能聽到海浪聲,看著那片大海,她的心漸漸地平靜,漸漸地說服自己,接受殘缺,已經這麼多年了,接受不接受,自己只能是這個樣子,生活卻得繼續下去。
中午的時候,果果聽從覃嘉樹的安排,跟徐萍萍一起吃午飯。
「果果越長越漂亮了。」徐萍萍友好的看著覃嘉樹這個寶貝女兒,打心眼兒里想跟她搞好關係,只因她知道,過得了覃果果這一關,自己和覃嘉樹才能有進一步發展。
「沒你漂亮。」果果笑嘻嘻的回敬了一句。
徐萍萍確實長得漂亮,軍報有名的美女記者,怎麼會不漂亮呢?
得體的白色無袖絲麻襯衣被一條名牌腰帶束在黑色長褲里,將曼妙的身材勾勒的恰到好處,卻又美得毫不做作,一頭棕色俏麗的短髮讓她看起來清慡幹練,哪怕果果用最挑剔的眼光看她,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在外型上能配得上她爸爸。
然而,配得上是一方面,喜不喜歡又是另一方面了,果果知道,自己不會對她產生好感,只要看到她跟爸爸說話時那種含情脈脈的眼神,自己就不會喜歡她。
「你徐阿姨這次到基地來,還肩負著採訪任務,要替海軍陸戰隊寫一篇宣傳稿,果果,吃完了飯,你帶她去找小誠,讓他安排一下。」覃嘉樹給女兒布置任務,但最終目的還是希望果果能和徐萍萍和睦相處。
「好。」儘管腳傷還很疼,果果卻一口答應了。她倒想看看,這個女人會怎麼替小誠他們宣傳,同時她也很想知道,小誠對她會是什麼態度。
果果帶徐萍萍到陸誠睿辦公室之前,陸誠睿已經接到了蔡振海的電話,讓他接待一下軍報派下來的徐記者,同時,蔡振海還巧妙地告訴他,這個徐記者和覃參謀長關係匪淺。
「又來一個麻煩。」陸誠睿轉動手裡的筆,眉頭不自覺的擰了起來。沒等他展眉,果果已經領著人進來了。
「徐阿姨,他就是陸誠睿,海軍陸戰隊兩棲偵察中隊的隊長,你有什麼想知道的,都可以找他。」果果替他倆作介紹。
陸誠睿禮貌的跟徐萍萍握了手,餘光瞥見果果臉色凝重的站在一旁,知道她心裡可能不痛快,主動道:「你的腳還沒好,怎麼不在招待所休息?」
「好多了,不用你操心。」果果把臉扭到一旁,態度冷淡。
陸誠睿討了個沒趣,只得又跟徐萍萍說話,「徐記者,我先帶你去訓練場看看吧,副隊長紀康在那裡帶兵訓練,你可以實地採訪一下他們。」
眼看著陸誠睿跟徐萍萍要離開,果果只得也跟上他們,看到他倆交談,心裡很不是滋味。本來她還抱著幻想,陸誠睿會跟她一樣討厭這個女人,哪知道他一看到她,就當了叛徒。
哼,男人都是一樣的,看到美女就走不動路了。果果在心裡罵了陸誠睿一路,直到看見跟戰友們一起訓練的張大山,她才有了點笑容。
「張大山,好幾天沒看到你了。」果果等他們做完了伏地挺身,才跑上前跟張大山說話。張大山憨厚的笑笑,「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我沒走,我是……我出去了一趟,你這幾天還好嗎,有沒有空跟我聊聊天?」果果看著張大山,見他的汗水順著臉龐往下滴,掏出紙巾遞給他。
張大山邊擦汗邊道:「我們下午要到貓眼島進行武裝泅渡訓練,沒有時間,但是晚上吃飯後有一個小時的空閒。」「好啊,那我在食堂等你啊,我們一起去海邊。」果果跟他約好了。
張大山點了點頭。看到他憨直的樣子,果果心情愉快了些。
陸誠睿在不遠處看著他倆,跟徐萍萍說話時有些心不在焉,好在紀康就在旁邊,陸誠睿靈機一動,把紀康叫來,介紹徐萍萍給她認識,讓他替自己接待她。
走到果果身邊,陸誠睿道:「你的腳傷沒好,還是回去休息吧,別到處亂走,小心傷口潰爛發炎。」不等果果說話,他已經夾起她胳膊,強迫她非走不可,果果只得跟張大山告辭。
「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我說了我沒事。」果果甩開陸誠睿胳膊,她明明能走,他非要架著她,讓她看起來像個傷員。
「受傷了就該老實一點,傅桐怎麼說的,讓你這幾天多休息,儘量不要走路。」陸誠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不喜歡看到果果跟張大山說話,只要一看到,就想打斷他們。
果果斜他一眼,沒有多說話,既然他不承認自己是在吃醋,那她也沒必要把他當一回事。
「你陪著徐萍萍採訪去吧,別管我。」果果滿臉寒意,頭也不回的走進招待所大樓。
這下子,陸誠睿再遲鈍也能感覺到她牴觸的態度,站在原地看了她一會兒,心頭被煩惱縈繞,可他並沒有追上去。
傍晚的火燒雲染紅了天邊,霞光里,果果走進食堂,目光尋找著張大山,很快發現了規規矩矩坐在某個角落的他。
「你吃過了?在等我啊?」果果好奇的看著他面前空空如也,而別人都在如狼似虎的吞咽著晚餐。
「吃過了。」張大山很老實的說。為了和她的約會,他用了比平時快一倍的速度幾口就把飯給吃完了。「那我們走吧。」
兩人離開食堂,往基地深處的那一片海灘走去,過了訓練時間,這裡幾乎沒有人。果果爬到礁石上坐著,招呼張大山坐在她身邊。
眺望著海面,兩人有一瞬間的沉默,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果果想,把人家叫出來總不能什麼也不說吧,主動向他問起:「跟我說說你的事吧,比如,你怎麼當兵的,怎麼進海軍陸戰隊的?」
張大山想了想道:「我從小就吃得比別人多,長得高大,小學的時候,縣裡體校的老師到我們學校來選隊員,兩百多個人里選中了我,我一開始想練長跑,老師卻讓我練游泳,說更有發展前途。」
「然後呢,你在體校好好地,怎麼又會參軍?」果果托著下巴看他,儘管她明知道他是被海軍陸戰隊發掘的,卻還是想知道事情經過。
「我十七歲的時候考進了省里的體育學院,去年我代表體院參加省運會,那次的比賽陸隊和紀隊也去了,比賽結束後,他們就找上我,問我願不願意參軍,加入海軍陸戰隊的蛙人部隊,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什麼叫蛙人部隊,他們告訴我,就是陸戰隊裡的兩棲偵察兵。」
話匣子一開,張大山就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述著,儘管他的語言都很平實,渲染的成分少,敘述的成分多,果果依然聽得很入神,情不自禁的問:「是他發現你的嗎?」
張大山一時沒明白她說的這個他指的是誰,半天才道:「陸隊去找了我們系裡的老師,但是老師們都不同意我離開體院,他們希望我代表學校繼續參加全運會,而不是去當兵。」
「那怎麼辦,老師不同意的話,你就參不了軍了啊。」果果關切的問。
張大山道:「陸隊去找了我們學校的領導和老師好多回,學校才鬆口,後來他們給我辦手續又辦了很長時間,陸隊還跟我說,海軍陸戰隊工資和津貼都不低,像我這樣的大學生兵,將來提乾的機會很大。」
果果哧的一笑,「看來他是威逼加利誘。」
張大山撓了撓頭,總算明白了她說的他是誰,補充道:「陸隊把海軍陸戰隊說得太好,我就被他騙來了,我來了才知道,真是苦死了,比我當運動員還苦、還寂寞。」
「所以說他是個變態,他想把你變成下一個他自己。」果果嘀咕一句,趕緊又問:「他對你們好嗎,和紀隊相比,他倆誰更好?」
張大山道:「陸隊冷冷的,對我們要求特別嚴,有時候不近人情,大家都怕他,但我知道他心裡對人熱,我在部隊裡不能回家,家裡都是他幫我安頓好的;紀隊則像個大家長,除了訓練,他也關心我們的生活,還老給我們上政治課。」
哈哈,果果笑起來,聯想到紀康平常的樣子,覺得張大山描述的活靈活現,笑道:「小誠像你們的爸爸,紀康像你們的媽媽……哈哈……」
「我們陸隊很厲害的,是清華的國防生,畢業的時候本來可以保送讀研,他放棄了,加入了海軍陸戰隊。」張大山一說起陸誠睿滿是崇拜之情,儘管陸誠睿只比他大五歲,卻好像是他心中的一個信仰。
果果眼珠轉轉,「他有那麼厲害嗎?」「很厲害的,他還老收到情書,我們都特別羨慕他。」張大山說到這裡,年輕的臉上洋溢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