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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3:13:16 作者: 顏月溪
    軍官們高談闊論他不參與,下級巴結上級,他也視若無睹,可果果偏偏又能看出來,他的目光中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瞭然。

    他的手也是醫生的手,手指白皙修長,指甲剪的乾淨整齊,手背上青青的血管依稀可見,看起來很有力。

    這人挺有意思。

    搜索記憶,果果想起來了,傅伯伯的父親是新中國第一代海軍高級將領,傅伯伯的妹夫程晉衡曾經擔任過南海艦隊某任司令員,現在程晉衡在總參任副職,位高權重,僅次於軍委委員,程傅兩家在海軍的根基都很深。

    傅桐作為傅家的第三代、又是程老闆唯一的外甥,哪怕只是個軍醫,文職中校,在地方基層受到禮遇也是可想而知的。

    部隊裡這些彎彎繞繞的人際關係,果果常年耳濡目染,也是知之甚多,所以當她再看到傅桐那種表情的時候,心裡能猜到他在想什麼。

    他一定是覺得特無聊,見慣了這種場合,以他的修養又不可能做出中途走人的事,因此只能忍耐,因為他的身份,這裡的人都敬他三分,有重要飯局也都會請他,他從心裡不願應酬,可又不得不來。

    「果果----」郭贇的一聲輕喚打斷了果果思緒,果果怔怔的抬頭看他。

    郭贇哪裡知道首長家這個寶貝女兒在想什麼鬼心思,見她百無聊賴的玩手指頭,以為快熬不住了,悄悄吩咐勤務員去拿些點心過來,給她先吃點墊墊肚子,這丫頭是老覃的命根子,不能不把她照顧好了。

    「果果,吃點點心吧,嘗嘗這裡的蟹粉糕,跟別處不一樣的。」郭贇殷切的把那盤蟹粉糕推到果果面前。

    果果看了一眼,卻不肯拿,「爸爸他們都沒吃呢,我也不吃,郭叔叔,你餓了你先吃。」雖然郭贇不過三十出頭,果果卻習慣性的管爸爸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叫叔叔阿姨。

    「我不餓,我怕你餓了。」郭贇笑著。

    等得太無聊,果果隨意的把那盤蟹粉糕疊成金字塔形,見傅桐好奇的看著自己,果果主動問:「傅醫生,你餓了麼?你要是餓了,給你吃啊。」

    傅桐笑笑,「四稜錐?你能目測出它的表面積嗎,每層都要算在內?」「這個簡單,我十歲就會算了。」果果拿出IPAD,手寫了一串公式和數字,得出了一個數值,給傅桐看。

    果然是個數學天才,只要看幾眼就能測算出不規則物體的表面積,傅桐心說,怪不得傳言都說覃嘉樹這個女兒有點怪,天才沒有幾個不古怪的,就像她一直不離的戴著藍牙耳機。

    「耳機戴久了對聽覺神經不好。」傅桐適時的提醒果果。

    果果愣了一下,隨即道:「這不是耳機,是助聽器,摘了我就聽不到你們說話了,我小時候生過一場病,病好了以後我就聽不到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覃嘉樹整天把她帶著,難怪聽她說話的語調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原來竟是聾的,憑著殘存的聽力,她會說話,卻發不出正確的讀音。

    ☆、第 3 章

    在眾人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待中,陸誠睿終於來了,客套的和眾人寒暄,依然不苟言笑,仿佛在場的都是他仇人。覃嘉樹本想安排他坐在自己身邊,哪知道他一看到傅桐,就徑直坐到傅桐邊上去了。

    「你這大忙人,叫我們好等。」傅桐開玩笑的跟陸誠睿說。

    「我有事。」陸誠睿惜字如金。

    「都晚上了,能有什麼事,該不會是找你們隊裡的新兵談心吧。」傅桐調侃。陸誠睿不答話,見瞥見果果一雙水靈靈的美目看著自己,把臉轉向另一邊。

    果果想,這個人似乎不大喜歡自己,每次看到都是厭惡的表情,好像自己是他眼中釘一樣,自己到底哪裡惹到他了呢?虧爸爸還經常對他讚不絕口,說他是個難得的人才,有心要把他調到作戰部當參謀。

    你不看我,我卻偏要看看你。果果的視線一直打量著陸誠睿,從他的光潔的額頭到弧度優美的下巴,從他理得短短的頭髮到圓溜溜的耳朵。

    那兩隻耳朵也太多餘了,楊梅一樣的寸頭多好啊,像個仙人球,果果越看陸誠睿的耳朵越不順眼,心裡卻也不得不承認,他長得很爺們兒。

    北京小妞兒眼裡的純爺們兒,不單是長相,更是一種氣勢,一種藐視一切、一覽眾山小的氣勢,同樣是長得好看,陸誠睿的好看跟傅桐也不一樣,就像太極兩儀,傅桐是白魚,陸誠睿就是黑魚,相輔相成,合成方正之相。

    正式開席以後,酒桌上就熱鬧多了,果果並不喜歡這種場合,悄悄摘掉了助聽器,這樣一來,世界清靜了。

    抬頭看看,爸爸正在跟那個陸誠睿說話,陸誠睿卻總是那副愛答不理的樣子,這讓果果很生氣,他憑什麼對爸爸那個態度,想到這裡,果小妞計上心頭,故意碰掉自己的筷子,蹲下身鑽進桌子底下。

    雖然都是穿著筆挺軍褲的腿,可果果記得哪兩條腿是陸誠睿的,挪過去,輕輕的解他的鞋帶。

    「你幹嘛呢?惡作劇啊?」傅桐注意到果果的動作,用手機寫了一行字,拿到桌子底下給她看。「我討厭他。」果果寫了幾個字回給他。

    陸誠睿很快發覺兩隻腳連在一起不能分開,雙腳一動,知道是鞋帶被扣在一起了,蹲下身解開鞋帶,心裡的氣不打一處來,不用說,這一定是覃嘉樹那個寶貝女兒搗的鬼,剛才就看到她鬼鬼祟祟的趴在桌子底下半天,果然是在搞小動作。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了,還這麼不分場合的亂使壞,一看也是被父母給慣壞了,陸誠睿最討厭那些到了人前還旁若無人、不摘耳機的人,因此果果給他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她爸爸也是,這麼嚴肅的軍事基地,居然把女兒也帶來,不知道是想顯擺他女兒漂亮,還是有別的目的。

    不管是什麼目的,陸誠睿都不想知道,覃家和陸家早就井水不犯河水,哪怕覃嘉樹頻頻示好,也不會改變陸家人對他的看法,陸誠睿在心裡暗自下定決心,只要這對父女在這裡一天,自己就不會給他們好臉。

    見陸誠睿解開了鞋帶,沒像她想像中那樣出醜,果果頗有些不甘心。傅桐看起來跟他關係非常好,兩人不時交頭接耳,果果想,傅醫生那麼和氣,怎麼會跟這種冰山怪人做朋友?

    飯局散了以後,傅桐和陸誠睿散步回營區,他倆平常工作都忙,難得遇上一次,總要談談。

    「老覃千里迢迢從北京過來,還點名要見你,當著老蔡的面,你何必讓他下不來台?」傅桐勸道。

    陸誠睿長出了口氣,「我一看到他,就會想起我姑姑,我永遠也忘不了我姑姑是怎麼死的,要不是他,我姑姑不會死那麼早。」

    「都是過去的事了,何況你那時還是小孩子,又不知道裡面的是非曲直。我聽說,軍內最近要換掉一批已經到了退休年齡的正職,老覃這樣的少壯派正是上面重點扶植的對象,一旦他正式接手咱們艦隊,那他就是三大艦隊最年輕的一把手,何苦在這時候得罪他。」傅桐對覃陸兩家的恩怨知之不詳,勸陸誠睿不要得罪領導、吃眼前虧。

    「我才不管那麼多,討厭他就是討厭……他女兒我也討厭。」陸誠睿一想起酒桌上果果捉弄他,把他的鞋帶扣在一起就來氣。

    這回傅桐不理解了,「怎麼,你以前見過她?不然你幹嘛討厭人家?」

    「相由心生,跟她爸爸一樣,長了一張令人討厭的臉,我就納悶了,上面怎麼允許他整天帶著女兒到處走,那麼大的女孩子了,也不上學,整天往部隊裡帶,算什麼事。」陸誠睿忿忿的說,有點借題發揮的意思。事實上,外界對覃嘉樹的做法頗有爭議之辭。

    「你這話好笑,人家的女兒,願意帶在身邊是人家的自由,我聽說他女兒是個數學天才,有超強的心算和記憶能力,以她的條件從事密碼破譯倒是得天獨厚,我姑姑肯定喜歡她。」傅桐對果果的印象不壞,何況,她還那麼漂亮。

    「天才,哼哼,這年頭稍微有點特長就被冠以天才二字,天才真不值錢,那麼古怪任性,傅阿姨願意收她為徒才怪。」陸誠睿冷哼一聲,心說,他可沒看出來覃嘉樹那個女兒天才在哪裡,傅桐的姑姑傅蕾可是軍事科學院的密碼學專家,是軍內在這方面的權威級學者,她輕易不會收徒。

    傅桐見他忿忿不平,也不跟他爭辯什麼,一陣笑,「話別說絕了,免得將來被自己說過的話打臉。」「才怪。」陸誠睿這才有了些笑意。

    「過兩天找個時間去我那裡,我替你檢查檢查,你上回受的傷雖然不重,但是傷在關節部位,不好好處理不行。」傅桐忽道。陸誠睿嗯了一聲。

    「上回我回京探親,顧藻托我給你帶的煙和茶葉,到現在還放在我宿舍里,你什麼時候拿走啊,都快長霉了。」傅桐每次見到陸誠睿都要問一次。

    「我說了我不要,茶葉你喝掉好了,不喜歡送人也行。」陸誠睿一聽到他說的名字就頭疼。「特供茶葉你在地方上喝不到的,偏我不愛喝茶,不然我早喝了。」傅桐笑道。

    夜色中一輛越野車從他倆身邊經過,他倆顧著說話,也沒在意,車上的人卻看到他倆了。

    軍港之夜,燈火通明,兩個大男人在月下散步,果果趴在車窗上好奇的看著他倆,認出是陸誠睿和傅桐,更好奇了,跪在車座上從後窗看他們。

    「爸爸,那是陸誠睿和傅桐。」果果自言自語道。覃嘉樹沒有答話,像是沒聽到女兒的話。

    果果坐回去,扯扯爸爸的衣服,「那個陸誠睿討厭死了,你幹嘛非要找他吃飯?」「不找他吃飯,怎麼把你交給他,我帶你來,可不是帶你來玩。」覃嘉樹似笑非笑的看著女兒。

    「啊?你不是開玩笑吧?把我交給他,你要給我找的教官就是他?我不要,我不要。」果果搖晃著爸爸的胳膊抗議。

    覃嘉樹不是開玩笑,他帶果果到基地來的目的就是要對她進行體能訓練。

    果果身體不太好,自幼嬌生慣養,覃嘉樹本想讓女兒在國內考大學,可她媽媽希望她直接出國讀本科,覃嘉樹不放心,特意把女兒入學的時間推遲了一年,帶女兒到北港基地來,不帶勤務員和保姆,就是想讓她在各方面鍛鍊鍛鍊,起碼讓她能學會自理,將來出國能自己照顧自己。

    「爸爸,我不要他當教官,我不喜歡他……對了,讓張大山當我的教官吧,就是下午在海邊救人的那個大個子,他游泳那麼厲害,別的肯定也厲害。」果果一下子想起張大山這個救兵,把他搬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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