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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7:51 作者: 蔣淮琅
兩個原本應該已經人頭落地的人暫時逃過一劫,王三渾身癱軟,涕泗橫流,而那名女犯則堅強鎮定得多,一直望著流光,喃喃念著恩人。
不一會兒趕來法場的黃大人聽了流光的話大吃一驚:「佟小姐說得可是真的?」
流光淡定:「千真萬確,此時砍了他只了結一樁案子,其他的成了無頭懸案,不僅令苦主難安,也有礙黃大人你的政績啊。應當將他罪行全部查清,公諸於眾後,再砍不遲。」
說了保你一命,沒說保你終生有命。羅大富的案子你可以不死,別的罪孽總還是要償還的。
黃大人立即叫人把王三押回大牢,又陪著小心道:「多謝佟小姐提供線索,那......還有別的事麼?沒有今日行刑就繼續了?」
「慢著。」
王三被拖走的時候以為自己逃過死劫,萬分慶幸,對著流光感激不盡地道著謝。
流光沒多瞄他一眼,與那女犯四目相對,看著她強抬起的脖子,不屈的姿態,渴望的眼神,和一雙赤著的,青黑色的腳,心裡忽然產生悸動。不動聲色道:「連砍兩人,老天突降凶兆,刀刃自斷,阻劊子手行刑,不是有惡孽未清,就是有奇冤待昭。惡孽我同你說了,這個女犯也是老天留下的人,方才她大呼冤枉,黃大人不如回去琢磨琢磨她的案子,改日再砍吧。」
「這......」這是在干涉衙門做事啊,黃大人略感不虞,卻不敢表露出來。
流光眼皮一垂,輕笑一聲:「大將軍府蒙冤十年,想來天下人都以為再無翻身昭雪之日,如今雖然我等到了公道,但已經滿門無人,太遲了。如果當年太上皇能清醒一些,睿明一些,公正一些,結果也許大不一樣,待大錯鑄成,認錯就來不及了。午時三刻已過,改日再砍吧。」
黃大人倒吸一口涼氣,想到去年她劫獄把自己提在手裡的情景,想到凌雲海復職回渝後同他說過的話,後背冷汗涔涔。這個女人才不是弱無可依的孤女,她不僅有國公府撐腰,自身的本事也足以令她頂起偌大門戶。公開指責太上皇有什麼稀奇,她甚至能逼得太上皇下罪己詔呢!
而且,現在鎮國公世子是吏部尚書,明年他任期滿了還想往好地方動一動,不但不能得罪她,還要多多與她打好關係才是。
回府路上,沒看夠砍頭的犰離喋喋不休:「凡人的腦袋比桃仙的桃子還脆,那種軟綿綿的刀都能砍斷,我一龍爪過去,就能把他們撕碎了吧。」
「你去撕啊。」流光嗤笑,「看天雷劈不劈你就完了。」
環兒綴在他們身後三步遠,聽得稀里糊塗,凡人?龍爪?姑娘和球公子在說什麼?
犰離自從投奔流光,就改用了本名,闔府上下都假裝不認得他是逃犯前太孫,稱呼他為球公子。邊城天高皇帝遠的,海捕令上又沒有畫像,故而他在這裡堂而皇之外出活動,沒人知道他是誰。
「你為什麼要救那兩個人?」
不是兩個,是救一個。王三必死無疑,只是早死晚死的問題,那個女犯,流光也不知為什麼,就覺得她那一嗓子冤枉喊得讓人心尖直顫,目光又格外倔強,挺討人喜歡的......
認識自己,叫自己恩人,顯然是受過恩惠的。就留她性命一陣,查查是否真的有冤情,有冤伸冤,無冤再殺不遲。這種做好事的機會,遇到了就不要錯過。
當晚,流光潛入郡衙大牢,找到了那個女犯。她蹲在樑上往下看,越看越覺得熟悉,這面朝下趴在稻草上,一動不動如死了一般的姿勢,很像她入世第一天在牢房裡過夜時遇到的那個牢友啊。
無聲無息落在她身邊,流光輕輕撫摸上她的腦袋。那女子一驚,慌忙抬頭,流光手指抵唇「噓」了一聲,外面有獄卒,她只是來了解情況,又不劫獄,不需驚動別人。
女子再次落淚,激動地看著她,也沒有躲開她的手。
半晌,流光笑了,低聲道:「傷好了就好,不必謝了,你有什麼冤枉,盡可想來。」
想?女子張了張嘴,「恩人......」
「想就可以了,不用說。」
夜半三更,一輪彎月掛天邊,流光跳出郡衙牢房的後院牆,獨自往銅鑼巷走去。西大街兩側的鋪面早已打烊,熄了燭火的燈籠在晚風中飄來盪去。
她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看著路邊鋪面的招牌或幌子,在一處往南街拐的路口,看到了「喜祥餅鋪」。兩層的小樓,下方做門面,上面住人,聽說後頭還帶了一個小院兒,幾間廂房,地方寬綽。
流光仰頭看向黑乎乎的二樓窗口,心想,竟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人,不如今晚就把他們拖出來打一頓,扒光了吊城牆去!
剛想縱身,忽然從身後傳來喝聲:「什麼人!」
流光回頭,恍惚覺得這場景似曾相識。五個兵士,兩個提燈,兩個握刀,還有一個高大英俊,目光深沉的領頭人。
「佟姑娘?」
流光咧咧嘴:「凌副尉又巡夜啊。」
鳳玄走近,「這麼晚了為何不歸家?」
不看到他還好,一看到他流光心裡三分的氣陡然升成十分,她瞥了二樓一眼,哼道:「今晚得知一樁謀財害命,栽贓嫁禍的醜事,就想來看看這對不知廉恥的狗男女長什麼模樣。」
鳳玄:「......你是想來看別人長什麼模樣,還是想對人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