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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7:51 作者: 蔣淮琅
回話又是一層層的,待傳到流光,她已等了半盞茶工夫,很不耐煩了。
對著天空攤了攤手,你看,不是我不想按規矩辦,而是皇帝不識好歹拿我不當回事,我不會傷人,但今日一定要行訓教之事!
她說:「哦,皇上宣我入內,好的。」
一抬腿,倆禁軍忙舉槍阻攔,她左邊拍一下,右邊拍一下,兩人便分頭飛去,很快從長長的宮牆邊消失了。
一園兩殿三門,路上有幾十人妄圖擋路,最終都以各種姿態一個接一個的消失。
「護駕!護駕!有刺客,有反賊,反賊入宮啦!」
與那個縮在龍榻上的老人直面相對時,他跟前還有六個暗衛護著,皇老三抄著一個碩大的花瓶恐懼望著她:「擅闖宮門,驚嚇聖上,你好大的膽子!」
皇帝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哆嗦著叫:「殺了她,殺了她!」
暗衛撲上,流光把力氣一斂再斂,假裝與六人過了幾招,勉強沒有將殿牆打穿。待他們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時候,皇老三啪嚓扔了花瓶,噗通跪在了地上:「不要殺我...你要什麼我給你,不要殺我...」
「我要你滾。」
皇老三精神一振,要他滾,不要他命?忙不迭道:「好好,本王這就滾......」
然後他就真的滾起來了,年近半百的大男人穿著四爪蟒衣,不顧形象地在地上滾了一圈又一圈,目標準確地滾向殿門口。
皇帝絕望地叫:「皇兒!」
老三心想,這神神鬼鬼的凶婆娘那麼厲害,擺明了沖您來的,您叫我也沒用,只有我逃了才能搬兵來救您啊!
一場本該心平氣和的覲見搞得這樣雞飛狗跳,總也是有點不對勁的,但鳳玄並未出聲阻止。因為流光沒有傷人,她似乎熟練掌握了挑釁天道規則的「度」,所有被她打出去的凡人全都性命無礙。正如她所說,天無罰雷,說明此等行徑沒有超出規範。他若罰她,定然引她不服。
可這難道不是在鑽空子?她的不凡已經展露人前,即使凡人不死不傷,心神卻遭受重創,窺得了高人一等的存在,如何還能以平常心生存下去?
老三滾出去之後,流光關上了大殿的門,走回內室,發現皇帝正在窗邊,一隻腳踩在椅子上,試圖翻爬。
她嗤笑一聲:「堂堂一國之君,七十多的人了,怕死怕到這種地步,丟不丟人?」
皇帝跌坐椅上,一言不發,眼神驚懼。
流光走近他,居高臨下看著他,看著他花白的頭髮,皮緊肉鬆的臉,渾濁的目光和顫抖不已的嘴唇。
「知道我是誰吧?」
皇帝知道外面將趕來無數禁軍,會把他的寢宮圍到水潑不進,會前赴後繼為了救君王而奮不顧身,但無常索命就在眼前,什麼都來不及了。
「妖,你是妖,」他說出這句話後,將脊背挺直了一些,勉力維持著體面,「妖有妖道,人有人道,朕不能奈何你,但你禍亂人間,必遭天譴!」
流光一抬腳,把他嚇一激靈,全身都是防備姿態,然而她只是踩上了椅子,將手肘支在膝蓋上,笑著道:「趙貞,你錯了,我不是妖,我是佟惠容。」
皇帝扭過臉避她遠些,「佟惠容早在十一年前就死了,你只不過是個附身於她的小妖,想殺天子,亂朝綱!你瞞過別人瞞不了老天,天道有眼!」
「昏君,玄機說什麼你信什麼,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還當這勞什子皇帝何用,把龍椅也讓給人家算了。」
皇帝立刻對她怒目:「你把玄機道長怎麼了?」
「殺了。」流光輕飄飄地道,「讒言佞語迷惑君主,以活人血肉煉丹,罪無可恕。」
「你!」皇帝的害怕都被這個壞消息給沖淡了,憤而指向流光,「大膽啊!竟敢殺害皇家御道!」
流光一把扇掉了他的手指:「跟誰說話呢?你祖母是我堂姐,我是你姨奶奶,要不是看著你從小在我跟前長大的份上,我早把你捏成渣了。少廢話,只要你能做到幾件事,我就留你一命。」
玄機道長的命固然重要,自己的命更重要,可是等皇帝聽完她的條件,氣得七竅生煙,心說這比死還難,根本不可能答應!
「你殺了朕吧!」他說。
禁軍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留在宮中值事的參知內臣,都統儀使已經在門外喊叫起來,更有人不顧一切地撞起殿門。看起來這個女人插翅難飛,可是皇帝心如死灰。
玄機死了,沒人給他煉丹了,長生夢破滅了,江山要轉手了,後宮新納的美人要殉葬了,十年一夢,到頭成空。
「想死?」流光嘿然,「哪那麼容易,你一天不還佟家公道,一天不下罪己詔,我就不能讓你死。不是想長壽嗎?走,跟著我去長壽吧!」
殿門被破開的同時,流光抓著老皇帝穿破殿頂飛了出去。
「妖女,哪裡跑!」
凡人正在慌亂地尋找皇帝蹤影,趕到的國師卻看見了天空那一閃而過的綠影,扔出八卦鏡,跳上追去。雖然一眼之後,他再也沒能跟上流光的速度,但他知道該去哪裡找。
松齡院裡從天而降的流光嚇壞了一眾小丫頭,只見她提溜著一個黃衣老頭,甩下一句話:「請國公爺過來。」就徑直進房去了。
半炷香後,陳祺鈺三兄弟齊聚祖母房間,看著床上那個昏迷不醒的人大大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