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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7:51 作者: 蔣淮琅
    他一哭,他的婆娘,兒媳婦,侄媳婦,孫子孫女都跟著哭起來,賠錢不可能,當著幾十號莊戶的面,就不信這些人還敢打殺了他們。今天吃了虧先忍下,最好被趕出去,一出莊子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去郡衙告官!

    他別的不知道,這個莊子原先屬於誰家他清楚得很,不是旁支遠房,是正兒八經嫡支佟家的,有恃無恐正因為此,你是佟家嫡支的?你不是早就該死了嗎?

    衛瀾靠在馬車邊低語幾句,眾人便見車簾一掀,戴著帷帽身穿淺綠絲裙的一個年輕女子施施然下得車來,輕移蓮步走到王老頭身前,伸手撫上他的頭頂。

    王老頭嚇得一縮:「你做什麼?」

    「你殺過人嗎?」女子聲音輕柔甜美,聞之悅耳,卻問著一個驚悚的問題。

    王老頭不知怎的汗毛直豎,硬著脖子道:「胡說什麼,我沒有,你是什麼人,快把手拿開!」

    他想撥拉女子的手,一個暗衛眼疾手快,上去掐住了他兩條胳膊。

    然後,女子便發出了一聲更甜美的輕笑:「哦,殺過,什麼時候,在哪裡,殺的誰?」

    「沒有,沒有的事!」老頭覺得頭頂的那隻手仿佛有千斤重,他拼命搖頭,拼命掙扎,怎麼也擺脫不了。

    「九年前臘月初二,在西邊柿子林里,殺了羅大富。怎麼殺的?和誰一起動的手?」

    「走開!沒有!」

    「哦,先下毒,再用棍子打,和老二老三一起動的手。」

    並無更多的細節,只是隨著那女子的問話,王老頭腦子裡就不由自主地給出答案,想而已,他沒說出一個字,可女子卻好像能看穿他的腦殼,絲毫不差地把他的想法複述出來。

    羅家少年淚流滿面,大聲道:「對!就是臘月初二,就是柿子林,我撿柴看見他們三個打人,回家叫我爹已經遲了,爺爺抬回家的時候沒氣了......就是他們!」

    所有在場的人,包括早知姑娘神異的衛瀾,都被嚇住了,怔怔不敢吱聲。

    王老頭驚得麵皮抽搐,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說啊!這個陌生女子怎會知道?

    「還幹過別的壞事嗎?」

    「......」

    很快,那隻手從他頭上轉移到二兒子頭上,又轉移到三兒子四兒子和兩個侄兒頭上,包括婆娘,媳婦,都被她摸了一遍,問題統一:「你幹過什麼壞事?」

    然後她站起身,帷帽後的一雙眼睛若隱若現,在幾人身上掃來掃去半晌,踢了踢老三:「你去郡衙告你爹和你二哥,把當年下藥搶莊,殺人滅口的事一五一十交代出來,我保你一條命。」

    王家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老三不屑地扭開臉,卻聽她道:「如果你不這麼做,我就不幫你瞞著你和你二嫂,你弟媳,還有你堂弟媳的事咯。」

    地上一共五個漢子,四個都猛然向老三看過去,幾個年輕媳婦僵直,他的臉唰地白了:「你胡說啥呢?」

    「如果你不這麼做,我也不幫你瞞著你偷錢栽贓老四,當了你娘的金鐲子,在倚香樓養妓子,在如意賭坊後巷殺......」

    「我去!我去!」老三面無人色,瘋狂大叫起來。什麼都不重要,她將要說出口的那一件事才重要!是的,他還有命案在身,當初跟著爹和二哥殺羅莊頭,只是胡亂打了幾棍,算不得主犯。可是在如意賭坊後巷裡,他是真的因為賭資糾紛錯手殺過一個人,逃跑時被人看見了。死者是城南富戶的獨子,那家人不惜一切代價要抓兇手,至今懸賞告示還掛在衙門口,告示上的畫像,真有幾分像他。

    半年多他都不敢進城了,要不然也不會跟弟媳......

    這個陌生女人怎麼知道得這樣清楚,他已經顧不得去思考了,對兄弟的錯愕,父母的驚疑視而不見,死死盯著女子:「你保我活命?你保證?」

    女子點頭:「我保證。」

    老三便道:「沒錯,是我爹,我二哥殺了羅大富,我那時還小,就打了幾棍,我不是主犯,都是他倆乾的,他死不關我的事。」

    「老三!」

    王老頭目眥欲裂,莊戶譁然,羅家父子抱頭痛哭。

    女子又踢了踢狀似瘋癲,一直想往老三身上撲的老二:「我也知道你很多秘密喲,想活命嗎?」

    被踢掉兩顆門牙的老二瞬間清醒過來,他恐懼地望著女子,一言不發。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們還沒去告發佟家人,先讓佟家人將了一軍,這女子會妖術,妖術!

    看著神色各異的王家人,流光轉頭對凌騫道:「凌大人,抓人吧,我們幫羅莊頭伸冤。」

    凌騫已不知該說些什麼,這一幕比看巧蓮受審時受到的震撼更大更深,仿佛第一次認識她的時候,那種胸中燒火的感覺又來了。

    將她請到丈外的一棵樹下,凌騫心裡有一百個疑問,撿了個最要緊的問:「佟姑娘,將這些人帶去郡衙,難免會牽扯於你,國公爺不想你現在暴露身份。」

    流光微笑:「其實我已經暴露了,之前皇帝的千龍衛來過我家。」

    「千...千牛衛。」

    「我在渝城的消息他早已得知,想必不日就會再派人南下,國公爺不想我暴露是怕皇帝公然以叛臣之後捉拿我,不過我不怕。」流光思維清晰,語速很快,之前那種囂張到莽撞的氣場發生了改變,說話有點陰森森的,但意思還是一樣的囂張,「我只是暫時無空理會他,如果他不識好歹繼續挑釁於我,大燕的天,就要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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