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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7:51 作者: 蔣淮琅
    環兒腦袋撞到了廂壁上,絲絲吸著氣。凌騫趕忙放開手,迴避流光的眼神,起身掀開帘子:「怎麼了?」

    馬頭前傳來哇哇大哭,原來方才行路,一個小娃兒突然從路邊的農田裡沖了出來,撲倒在馬車前,險些被馬蹄踏中,幸虧車速不快,勒馬及時。

    衛瀾和凌騫下去將孩子抱起,左右看了看,褲子蹭破了一塊,沒別的傷。便將他放在路邊,隔著車簾跟流光說了一聲,準備上車。

    就在這時,道下忽地又冒出兩個人頭,一大一小,疾呼著:「碗兒碗兒你咋地啦?」沖了上來。

    那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漢子和一個十一二的少年,長相相似,應是父子,麻衫布鞋,補丁滿身,人又瘦又髒。

    漢子衝到小娃兒身邊一把抱起他,一個勁地問:「撞哪兒了?傷哪兒了?疼不疼?」

    而少年則兩手一張,站在土道正中間攔住了馬車去路,「撞了我弟弟還想走?」

    衛瀾面無表情地磕了磕馬鞭:「讓開。」

    少年身軀單薄,胳膊細得像麻秸杆,一臉的土灰,然神情堅毅:「不讓,你們把我弟弟撞傷了,賠錢!」

    小娃兒哭得更大聲,漢子不停安撫,「不疼不疼,沒事的,爹帶你去看郎中。」

    衛瀾懶得跟他們廢話,坐上車轅甩了下鞭子:「凌大人上車。」

    聽到「大人」兩個字,少年目光閃爍,偷看了凌騫一眼,見他走到父親身邊,和氣道:「方才我看過了,小童只是跌了一跤,沒有受傷,抱回去哄哄吧。」

    那漢子緊抱著兒子,並不與他對視,嘟囔道:「俺家娃兒皮實,跌一跤咋會哭這麼凶,外頭沒傷,說不定被你家的馬車撞壞了肚子裡的東西呢,你是哪來的大老爺,撞了人還想賴帳。」

    凌騫笑了:「哭這麼凶,不是因為你在掐他屁股嗎?」

    那漢子面孔漲紫,眼珠子瞪得溜圓:「胡說,我...我啥時掐了,你你你就是想賴帳!阿盆!」

    他一聲令下,少年一骨碌躺在了地上,呈大字形,緊接著漢子也抱著小娃兒坐到了他身邊:「不賠錢不給公道今兒就別走了,有本事撞死俺們爺仨!」

    衛瀾冷笑一聲:「刁民撞死一個少一個,凌大人上車!」

    說罷又抖了下鞭子,雙馬躁動。凌騫嘆道:「玩這種把戲不如好好種田,快起來吧,再擋路,我就要把你們抓去郡衙,以訛詐論處了。」

    爺倆抖了一抖,不自覺互看一眼,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嘴唇發白,還是堅定地對他爹搖了搖頭。於是漢子道:「你們就是嚇著了娃兒,咋說都要賠一點錢的,你抓吧,娃傷了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這會兒又說是嚇著了,凌騫臉色嚴肅起來,上前一把拎起少年,「冥頑不靈,留你們在此還不知要訛騙多少過路人,隨我去郡衙走一趟吧。」

    少年弱小的身體被他像拎小雞一樣拎在手裡,拼命掙扎大叫,漢子見狀立刻放下幼童,撲上來:「放開我兒子!」又被凌騫一把擰住後頸。他連踢帶打,始終無法擺脫。

    少年垂著四肢大哭起來:「為富不仁,你們就是想逼死我們,就是想逼死我們!我做了鬼都不會放過你!」

    凌騫本想說讓流光自己去看莊子,他抓人回城,可掂了掂手裡的重量,他忽然怔忪了片刻。

    片刻內,流光不耐煩下車來了:「攔路訛詐的你們也要囉嗦那麼久,還去不去莊子了。」

    說罷她從凌騫手裡不費力地抓過那漢子,沖腚一腳,再劈手奪過少年,揚手一扔。

    父子倆一前一後朝著空闊農田飛過去了,兩聲慘叫之後,落在了至少百尺外的秧苗叢中。

    凌騫阻止不及,也沒法阻止,佟姑娘的神力他不是第一次見識,卻是第一次體會,從他手中奪人,簡直比他雙手奉上還要輕鬆。

    只剩下拖著鼻涕,看起來三四歲的小娃兒一人。他咯噔止住了眼淚,朝父兄消失處看了看,又看看流光,小胸脯一起一伏半晌憋得臉通紅,隨後再次放聲大哭:「爹,鍋!」

    「沒死!」流光沒好氣,轉身回車,「快走。」

    衛瀾輕笑了一聲,什麼麻煩在老祖宗這裡都不是麻煩,她肯動手,天下坦途。

    凌騫上車後面色凝重,從車後小窗往外看了幾次,擰眉輕道:「佟姑娘,那兩人飛出百尺,可會受傷?」

    「不會,疼幾天吧。」

    凌騫嘆了口氣:「那父子三人,日後想必還會故技重施。」

    流光半耷眼皮瞥他:「你想回去把他們抓起來?」

    「攔路訛詐,按律當抓,」凌騫眉頭不散,「只是在下方才提那少年,竟還沒有一盆花重,其父亦是皮包骨頭,這副模樣訛得了誰?今年天和地豐,靠田產吃飯的農人不至於來做這等勾當。」

    也許是對懶漢父子呢,流光對小事不在意,也沒有討論的興趣,正準備合眼,忽地看見一個光點從眼前飄過。

    晶亮的,閃爍的,金色的光點,不知從何而來,悠悠飄在車廂中,飄過環兒,飄過流光,緩慢而目標明確地飄進了凌騫胸膛。

    流光把眼睛睜到前所未有的大,目不轉睛地看著第二個光點憑空出現,功德,功德金光!是你,就是你!雖然從未見過,但她一眼就認出,這必是功德金光無疑!

    為什麼出現,怎麼出現的,流光一律不管,她欣喜若狂。整整二十萬年來,她流著口水看別人的金身,還是第一次看見金身的幼年模樣。正是這一點一點的金光塑成了最後耀耀生輝的功德身,想位列仙班,想飛升成神,都與它的存在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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