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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7:51 作者: 蔣淮琅
老父在這場陰謀里扮演了極不光彩的角色,可悲的是他並非徹頭徹尾的小人,他良心未泯。十年來簡衣素食,少言寡語,偷偷為佟家人設了牌位,夜夜跪守一個時辰,十年從不間斷。
可是又有什麼用?這場良心的折磨,直到他死,都不會解脫了。
乍聞佟家嫡支還有一女存活於世,他的第一反應是震驚,第二反應是疑惑。雖然這樣說有點無恥,但當年事發突然,佟靖寧將軍就算察覺皇帝不虞,也只認為他想削權,壓根沒往滅門上想,這才會帶著一家老小上京表忠心。佟氏兄弟還在朝堂上跪著呢,神龍衛已經行動起來,直接封府抄家,按冊數人,將佟氏家眷關押,事前一點風聲不露,怎麼可能放走一個嫡支女童?
事後也並未聽說有人漏網,神龍衛回報全數拿下,所以,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帶著震驚,忐忑和疑惑的凌雲海來偷看小姑娘了,試圖從她臉上找出一點佟家人的影子,又覺得像,又覺得不像,猶疑不定,直到他看見這姑娘連番踹飛了幾個人。
當年所聽的故事裡,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就是佟定邦大將軍天生神力,單手可舉五百斤大石,單腳能跺穿城牆,使一柄車輪板斧,在戰場上揮一板斧就殺滅一排敵軍,萬夫莫敵,所向披靡。
小時候他信,懂事之後就覺得傳說畢竟只是傳說,佟大將軍肯定很厲害,但跺穿城牆什麼的......誇張了誇張了。
看完流光的表演,凌雲海抽了自己一耳光,竟然懷疑心中偶像!自個兒做不到就認為人家也做不到,這姑娘的腿力跺不穿城牆?跺塌了都行!不愧是大將軍後人!說不定正是因為她幼時展露過人天賦,佟家人才對她特別重視,不保男丁也要將她保下。
何況,佟氏一日不平反一日就是通敵罪人,露頭即殺,誰嫌命長來冒充他家的人?
應該是真的了。她向兒子坦言了身份,以借人為名到他家去鬧事,分明對凌家懷有惡意,存報仇之心,該怎麼辦呢?
凌雲海思忖一陣,下樓來到呆滯的黃大人身旁清清嗓子:「黃大人,那個...若是有人狀告陳家姑娘傷人,你給本都尉幾分面子,就不要判刑獄了,我可以多賠些銀錢。」
黃大人:啊?
他說完拱拱手就匆匆離去,留下黃大人又一臉深思表情,凌家和陳家,關係匪淺啊。
流光巡視了五個善棚,揪出好些個心思不純的混蛋,在每一個棚外都感受到了氣。可這些氣只圍繞著她,絲毫沒有匯聚附身之意,她不敢強迫吸收,站在氣中暗暗咒罵小人。
凌騫沉默地跟在她身後,想起昨夜父親說的話,「若是真的,我凌家確是對她不起。」腦子亂亂的,心裡悶悶的,再三見識過她的身手後更添一分憂慮。如果她要報仇,自己願意抵命,但怎麼才能求得她放過祖父和父親呢?一百一十五條親人命,可不是能隨意抵消的。
正胡思亂想著,垂在身側的左手忽然傳來一陣溫熱,他下意識猛地回縮。
「別動。」
他轉頭一看,流光與他貼得極近,寬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手,袖子下頭,那隻小手正握住了他的大手。
凌騫身體一緊,手臂僵硬:「陳姑娘,你...你做什麼?」大庭廣眾之下,她竟公然作出這等「逾矩」行為。
「別動。」流光目不斜視,頭也不曾偏來,外人看上去他倆只是並肩站立而已,袖下的手卻握得越發緊:「讓我拉一會兒。」
凌騫手心出汗,頭腦空白,手指一動不敢動,任那柔軟小手拉著,整個人僵成了一塊木頭,耳朵根火燒一樣的熱燙。
他雖然已經二十一歲,可至今仍未娶親。因為舊事陰影,他不想在京中聯姻,到了渝城母親提過幾次,不過一入營一倆月都不回家,相看姑娘的事拖著拖著就沒影了。作為長子長孫,他必要成親的,但祖父不催,父親不急,他也沒當成正事上過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父母相好了,他從命就是。
是以,二十一年來第一回,他與母親妹妹以外的女子有了肢體接觸,那感覺陌生,古怪,令人汗毛直豎,心臟戰慄。
流光握了多久,他就僵了多久,待她放開手時,凌騫覺得半邊身子都麻了,手掌像墜了大石般又酸又沉。
為什麼莫名其妙牽他的手?他深呼吸了好幾口,才面紅耳赤地瞄她一眼,卻見她輕蹙蛾眉,一臉不快,心中不禁突突,她不高興?悄悄低頭看了看手掌,練刀多了,粗礪有繭,是握得不舒服嗎?
流光沒空體會舒服不舒服,她陷入迷惑,功德之氣也圍繞著凌騫,卻也沒有進入他的身體,這是為什麼?臭龍子連鳳玄聖君都敢搶了?
她未發一言,離開凌騫,來到衛潮身邊,同樣並肩而立,同樣以袖遮掩,同樣引發衛潮的震驚和僵硬。
凌騫:……
然後她又去了一個維持秩序的小兵身邊,以及發銀人身邊,那發銀子的大叔有四十多了,被她詭異的行為嚇出一身冷汗。
凌騫:……原來我泯然於眾矣。
握了一圈男人的手,嚇出幾個木頭樁子,流光得以確定,好像不是天帝在搞鬼,這份濃烈的功德氣,誰也沒撈著一星半點啊。
第一次以真身進入凡間,莫非這裡的氣運功德凝吸方式有什麼不同嗎?還有,既然大家都吸不著,為什麼放天雷劈她?流光決定找個常年在人間廝混,比較懂行的來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