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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7:51 作者: 蔣淮琅
而在那短暫的兩百年裡,流光其實只見過鳳玄聖君兩面,一次是共同送芙荼上神飛升時的那一面,還有一次是他主動召她進仙府,說了幾句不知所云的廢話,之後就對她放任自流,兀自閉關去了。直到她再次闖禍,天帝鐵面無情地把她關進荒川,流光才意識到鳳玄不是芙荼,自己跟他一點也不熟,他也不想替自己擦屁股。
關了整整五百年刑滿釋放,元君把她接到崑崙,告訴她三百年前鳳玄就離開了九重天,臨走把流光的撫養權管治權都轉給了她。
流光問他去了哪裡?元君說他也是大羅金仙,離成神一步之遙,自然是努力突破去了。流光覺得有理,姐姐已飛升成神,弟弟也不甘落後,若是他能早日突破上界,芙荼上神便也有人作伴,姐弟同心,在天外天跟別的上神打起架來勝算也大一些。
於是,流光不甘不願地在崑崙呆了一千三百年,歷劫,修心,熬日子。沒辦法,不歷天帝不讓她回九重天,歷出一身罪孽回去也沒好果子吃,元君娘娘太過溫和慈悲,不是能給她撐腰的人,只好再忍忍了。
流光早把鳳玄聖君當作一個已經飛升的人,將他拋諸腦後,沒想到,她竟在人間看到了他!
被關進郡衙大牢的時候,室外天際風起雲湧雷聲隆隆,一道道閃電劈開夜空,剎那光芒耀目,仿佛又一場大雨正在醞釀中。
流光望著牢外男子眼熟的相貌陌生的氣質,再一次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男子眼睫低垂,面無表情,催促獄卒鎖好牢門轉身就走。當夜抓進來的人次日審,這個女子的身份來歷,犯夜緣由,是不是失心瘋,明天便見分曉。
流光看著他挎刀離去的背影,唇角露出一抹淺笑。鳳玄聖君,原來你跑到下界歷劫來了,折騰了兩千年還沒飛升,跟芙荼上神的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大。
牆壁上點著長明燈,數間牢房裡關押了十幾個犯人,有的發出鼾聲,有的正在痛苦吟呻。流光所在的這間是女牢,此刻除了她,還有一個伏在稻草上一動不動的女人。衣衫襤褸,頭髮花白,手腳上鐐,看起來年紀不小,若不是背部還有微微起伏,就跟死了一樣。
流光不關心別人,隨意找了個空地盤膝坐下,閉目打坐。半個時辰後,巡視的獄卒離開,牢房頂上輕飄飄落下一人,跪在她面前:「請表姑娘吩咐。」
伏在稻草上的女人耳朵輕動,緩緩轉過半張臉來,衛瀾手指一彈,她便腦袋磕下,沒動靜了。
流光閉著眼睛,道:「你去查查那個男子,姓甚名誰,年歲幾何,身世過往,家住何方。」
衛瀾一愣,查男子?「表......表姑娘,牢獄夜間寒涼陰濕,您不如回家休息?」
流光八風不動:「去查吧,查清了再回家,我就在這兒,挺好的。」
衛瀾暗罵自己越活越不長進,過了十年正常人的日子就忘記了自己的本分,主子說什麼是什麼,誰讓你提建議?
「是。」他垂頭施禮,縱身躍起,悄然離去。
其實流光想知道這些事很容易,神識一放,天下萬事萬物逃不過她的眼睛。但很可惜,她現在是個「凡人」,晚上稍微動了一點點法力,天上就轟隆隆響個不停,若真放出神識,怕罪孽要多加一條了。
罷了罷了,反正這一世有錢有人,不用白不用。
除非抓到了奸細,否則犯夜這種小案子,連堂都不用過。第二日上午,衛潮送來流光的公驗,痛快交了贖金,另使五十兩頂了十板子罰棍,從郡丞那兒開來釋獄條,將流光給贖了出來。
流光起先不願走,直到衛潮告訴她想查的事已經全部查明,回家即刻稟報後,這才出了牢房。臨起身時看了一眼稻草上整夜未動的女人,抬起手,想了想還是放下,從袖子裡摸出一粒黑色小丸,抓起她的頭髮硬填進了嘴裡。
這舉動十分可疑,衛潮未及多思,趕忙往開門的獄卒手裡塞銀子,替她打掩護。那獄卒掂著銀錠子,樂得見牙不見眼,迭聲說著客氣客氣,壓根沒注意牢內景象。
秦嬤嬤顫巍巍等在郡衙大門口,一見她出來又哭個沒完,連連比劃著名老祖宗受苦了,要上報國公爺,將這不長眼的郡衙從上到下統統革職查辦云云。
衛潮衛瀾誰也沒告訴她老祖宗昨晚是故意被抓進大牢的,她對一個男子頗感興趣,剛上馬車就迫不及待問起他的事情來了。
流光回到花溪巷,再三拒絕秦嬤嬤非要伺候她沐浴淨身的時候,那個巡夜領頭男子正在郡衙里怒不可遏地質問郡丞。
「放走了?她打傷我兩個屬下,郡守大人還未審過,你為何私放人犯!」
郡丞陪著笑臉:「凌副尉,那只是東城陳家的一個小姑娘,昨日下晌去城隍廟拜神,人嬌腳小走得慢,這才誤了一點時辰。人家公驗都送了來,銀子也交了,我按律辦事啊。」
姓凌的男子一聽更是吃驚:「什麼陳家?昨日那女子明明告訴我她姓佟!」
郡丞的表情凝固了瞬間,又綻開笑臉:「凌副尉一定是聽錯了,如今這渝城裡,可沒有姓佟的人家。」
姓佟的早在十年前就從渝城銷聲匿跡,嫡支被誅,僥倖留命的旁支隱姓埋名背井離鄉。風光上百年的世家大族,榮耀姓氏,一夕間成了渝城,乃至大燕的禁忌。凌副尉正是因為知道這件事,才對那女子報出的姓名感到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