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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7:51 作者: 蔣淮琅
還有上上上一世......她氣哼哼地抓了一把銀子塞進袖口。這樣一回想,雖然流光不明白自己不羈的神魄為何每世非與男性糾纏不休,但所有事情的發展都非常自然非常合乎常理啊,肚子餓了不該去搶糧嗎?被陷害了不該反擊嗎?憑什麼把死了人的因果都賴在自己頭上!
唯一有待商榷的就是這一世她為了儘快收回神魄使了一點小手段,連累了佟惠容娘家人。到時候用功德補上,再脅迫閻王給他們勾個好去處也罷了。不就一百多條人命嘛,醜八怪叫喚得跟捅破了天一樣,大驚小怪!
回到內室,衛潮衛瀾已等在門口。秦嬤嬤為流光沏了一壺雲霧茶,滾燙的熱水衝下去,騰騰的霧氣漫出來,熏濕了秦嬤嬤的眼睛,她鼻子發酸,乾涸多年的眼底像是開了淚閘,總也忍不住哭意。
即使有國公爺發話,二衛對「表姑娘」生還一事也並未抱有太多希望。因為親眼所見,所以返老還童可以相信,不過對死而復生始終持懷疑態度,沒見過,沒聽過,不敢想,不敢信,戲文里也不敢這麼唱。
但秦嬤嬤不同,她堅信老祖宗總有一天會回來。多年來不得回京,遠離親人,寸步不離地守著宅子,並不止一次試圖說服二衛。她很老了,眼睛壞了,比劃不動了,腿腳也不好使了,這點子執念仿佛成了支撐她活下去的動力。
衛瀾看著秦嬤嬤顫顫巍巍端茶過去,有心想扶一把,卻被衛潮拉住了。她終於活著等到了她的主人回來,必然想要盡一盡忠僕之職。
流光接過茶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這一股土草棒子味道的東西就是凡人愛喝的茶水?九世聞名以為是什麼好東西……凡界又能有什麼好東西?不該期望過甚的。
她叩了叩榻幾:「都進來吧。」
二衛在她身前恭立,秦嬤嬤挪到她身旁站著,一如從前。
「我見你之前放了只鴿子,是給京城傳信用的嗎?」
衛潮拱手:「回表姑娘的話,國公爺有令,表姑娘一旦回城,須得及時稟報。」
「哦,祺鈺倒是篤定我能回來。」流光碟腿坐著,閒適輕笑一聲,「皇帝還活著呢?」
三人皆大驚失色,衛潮慌地跪下,「表姑娘慎言。」
流光不以為意,「問一句罷了,你們慌什麼?有我在,皇帝不能把你們怎麼樣,想說就說,大膽說!」
衛潮飛快地抬頭瞅了她一眼,本該是溫柔美麗的一張臉上竟讓他看出了一絲詭異的戾氣。想著她按輩分算應是皇帝的姨祖母,有這種口吻也屬自然,而且這位返老還童又死而復生,的確不同常人,難說有些妖異本事。便按了按心慌,垂下眼帘道:「表姑娘十年未歸,可知佟家事?京中事?」
流光心說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訴你我知道,不然你們會把我當成妖怪的,身在凡間,還是不要搞特殊,偽裝成凡人比較好。
她全然忘記了自己之前讓人跌落眼珠的種種古怪,自覺十分妥帖,對衛潮鼓勵地點點頭:「不知道,這不是等著你們報來嘛,說吧。」
十年,在崑崙不過是打上一架的功夫,人間已世事變幻滄海桑田。皇帝以通敵為名誅了大將軍府滿門,成年男女一律斬首,十歲以下孩童去勢充作宮奴。姻親陳家因替佟家說情惹聖心不悅,幾位老太爺乞骸骨後,朝中打壓之勢明顯,族裡再難出現四品以上官員,雖鎮國公爵位得保,但陳家在京中式微已是不爭事實。
老皇帝大病一場之後更加沉迷修道,熱衷服用丹藥,甚至在宮中修建道觀,設立丹所,奉白鶴觀道長為國師,對其言聽計從,食寢同席。東宮三廢三立,皇子互相傾軋,朝中朋黨私結,亂相叢生,已漸露昏君之相。
近幾年,大燕販童案猖獗,各地時有幼童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犯案人手段高明,幾無線索可尋。官府常年追拿懸賞,沒有下文。民間一說是這些孩子被賣往了關外,一說是邪.教作祟,拿孩子當作了祭品,有那懂些玄妙學問的人細細算過,丟失的孩子幾乎全是四陽四陰命,因此後一種說法受眾廣泛。此事引起的後果便是,現在女子懷孕生孩子都要挑日子了,生怕自己的孩子犯在邪.教手裡。
流光玩著佛珠手串,漫不經心聽著衛潮的話,到了也沒露出什麼激憤或傷心的表情,似乎對娘家滅門之禍不感興趣的樣子,反而聽說丟孩子事件嘲諷地笑了笑,道:「四陽四陰命,這是誰給皇帝出的餿主意?嫌他罪孽還不夠深麼!」
第9章 失心瘋了
三人不敢接話,介紹完十年事便沉默待令。可是流光沒什麼命令下發,對娘家婆家的遭遇一視同仁,聽完就算,只估了一下陳祺鈺接信的時間,就擺擺手讓二衛退下。也攆了秦嬤嬤,但她反應激烈,死活不願離開,便隨她去了,兀自打坐入定,一坐好幾個時辰動也不動。
府里除了這三個老人,還有一位廚娘和一個照顧老邁秦嬤嬤的小丫頭。打進府起就是個無主的狀態,管事同嬤嬤事情極少,日常過得十分舒坦,乍一聽說主人回歸,無不戰戰兢兢。廚娘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頓豐盛晚餐,差小丫頭環兒給上房送了去,眼巴巴等著反饋,好快些掌握主人的口味。
哪知飯食怎樣被端去的,就怎樣被端了回來,一口沒動。廚娘嚇出一身冷汗,這是什麼意思,不滿意?差事要丟?
秦嬤嬤顯然也不理解,從老祖宗進門起,就喝了一口茶,打坐直到天黑才徐徐睜眼,怎麼想也該是餓了才對。可是她連那四碟六碗香氣四溢的飯菜看也不看一眼,就揮手讓端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