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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5:04 作者: 許乘月
顧春口中叼了一顆蜜漬酸梅子,聞言驚得險些噎住:「不去不去不去,我考官做什麼?」
「你讀了那樣多書……」杜夢妤瞥了一眼桌上那碟酸梅子, 皺著臉咽了咽口水, 「光聞著都酸,你怎麼吃得下的……不是,我是想說,你跟我不同, 你懂得多,你的話本子裡也講女子不應當被困在後宅,可你怎麼反倒安於後宅不走出來了呢?」
新年之前, 繼《將魂傳》之後,「公子發財」的新著《護國妖女傳奇》也刊印成冊, 其中所描繪的那個女子與男子同等地位的天下, 正應了如今的新帝新政,於是蔚為風靡。
杜夢妤原本以為, 顧春既提倡這個,又趕上如今這時機,考官出仕該是順理成章的。
顧春搖搖頭,將那顆梅子在口中滾來滾去,滿口含糊地笑道:「我在意的是,女子與男子該有同場較量的權利;至於有了這個權利之後是否行使,大家各自斟酌掂量即可,畢竟每個人的長處、志向都不相同。」
她如今的安居後宅,同從前中原姑娘被迫的安居後宅不同,這是她自個兒樂意的。
「也是哦……況且你也不必考官的呀,」杜夢妤像是突然轉過彎來,有些赧然地吐了吐舌頭,「瞧我這糊塗記性,葉遜先生前幾日才教過,按本朝祖制,藩王王妃及封藩公主的駙馬,皆是有權協理自家藩地內軍政事務的。」
其實這個規制是被寫進大縉皇律的,數百年來從未刪改過。只是從前新學泛濫,此律形同虛設,全天下都自然地以為王妃、駙馬只是藩王與公主的附庸。
最初的最初,大家真的都是一樣的啊。
顧春不以為意地笑笑,悠哉哉喝了一口花果茶,「有權,但也可以不用。我性子貪懶,也有自知之明,有些事我未必懂,便是懂也未必就做得好,我還是好好寫我的話本子吧。」
「你下一冊話本子又寫什麼呢?」杜夢妤也端起茶盞,笑吟吟順勢轉了話題。
「什麼下一冊呀,好幾冊呢,」顧春扁扁嘴,「羅霜讓我寫寫葉行絡、江瑤在漠南青原上的英姿,說是要用她們給全天下的姑娘樹個旗幟。」
杜夢妤點頭輕笑,「這幾個月外間傳得繪聲繪色,她們可真厲害呢。原州那一役也寫嗎?」
「原州那一役就算了,」顧春搖搖頭,「自己人打自己人,沒什麼意思。」
對團山屯軍、定王府兵及李崇琰來說,漠南青原那一仗是抵禦外敵,自是無上光榮;而原州那一役是迫不得已,他們皆不願再提。
又聊了片刻,杜夢妤忽然隔桌傾身過去,神秘兮兮地壓低了嗓音問道:「那個……紅杏樓主,就是你吧?」
顧春一口果茶在喉頭哽了哽,尷尬傻笑:「……我說不是,你信嗎?」
「你騙不了我的!」杜夢妤哼了一聲,忽然臉紅,「裡頭有、有……」
有她曾經告訴過顧春的一些……也有許多別的……總之,她「受害」很深啊。
顧春撓著臉垂首悶笑,「沒想到,你竟會買『紅杏樓主』的話本子。」
「不、不是我,我沒有的,」杜夢妤縮回去,埋頭紅臉,細聲細氣地囁嚅道,「你、你往後能不能……不要再寫……那種話本子……」
「怎麼了?」顧春好奇地捧臉覷著她。
杜夢妤想了想,大約還是說不出口,便生無可戀地紅著臉起身告辭,回家去了。
她覺得,若被顧春知道了,馮星野總是照著紅杏樓主的話本子,對她提出「這樣那樣」的要求……
呃,一定又會被寫進紅杏樓主的新著里。好可怕。
真不知春兒從哪裡知道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好羞,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二)
「春兒呀。」小阿泓拎著小裙子,搖搖擺擺向顧春走來。
如今她在葉家的家塾讀書,平日就住葉家的宅子裡。
顧春高興地沖她張開雙臂要抱她,卻見小阿泓搖頭,又擺了擺肉呼呼的小短手。
「春兒,你能蹲下嗎?」小阿泓嚴肅皺眉,「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顧春點點頭,依然蹲下。
小阿泓附在她耳旁,拿肉呼呼的小手遮住嘴,小小聲聲道:「我總瞧見,有一個人來家塾找杜小先生。」
她如今才開蒙認字,正是由杜夢妤教導,於是稱呼杜夢妤為「杜小先生」。
顧春想了想,笑著颳了刮她的鼻子:「是不是一個穿黑袍,兜帽遮臉的人?」
小阿泓飛快地搖了小腦袋,還是附在她耳旁,「你說的那個是杜小先生的夫君,我認識的。可我見的那個,是個臉圓圓白白的小哥哥,沒有黑袍,也沒有兜帽遮臉。他來的時候,小先生的黑袍夫君就不來。」
顧春挑眉,訝異道:「不是吧?許是杜小先生新認識的朋友?」
「他親她!」小阿泓急得蹦蹦跳,「我瞧見了!」
顧春大驚,下巴都合不攏了。
以她對杜夢妤的了解,杜夢妤做不出這事。況且,馮星野同杜夢妤好著哪,怎麼可能呢?
小阿泓掰著手指頭算,「前日來了,十六那日私塾複課時也來了,從前也來過。總是偷偷摸摸的樣子,躲在牌坊外頭的牆角里。」
「每回瞧見他們時,你都在哪兒呢?」顧春越想越不可思議。
馮星野是頂尖的暗探首領,若那人是他,那小阿泓跟在後頭偷窺,馮星野不可能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