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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5:04 作者: 許乘月
本寨私塾的夫子們全是屯軍在編之列,因此這幾日也顧不上這些孩子,索性將他們散回家幾日。
見顧春點點頭,是認真在聽的,豆子癟癟嘴,又小聲小氣地道:「上回你領我去屏城見我娘時,娘同我說,她如今住在屏城的青石巷,讓我有空時可以去那裡找她。」
提到花四,顧春心中咯噔一下。
但她不想驚著小孩子,便彎了唇,伸手捋了捋他額邊雜亂的絨發,輕道:「衛釗可不是那種小家子氣的人,你是不是沒跟誰說一聲,就自個兒偷偷跑去了?」
「我說了!我說了我要去屏城玩的,」豆子輕嚷,卻有些心虛地垂下小臉,瞪著自己手中捧著的小半杯杏仁茶,不敢看她的眼睛,越說越小聲,「阿泓非要跟……上回我娘也說過,可以將阿泓一起帶著去的……那、那我也好生照顧她了啊,又沒出什麼事……」
顧春眼睫微顫,仍是笑著:「你娘怎麼想的?原是你們母子相見,卻叫阿泓跟著去玩,你們能有空理她麼?」
十三寨花家原是歸屬葉家管轄的一支,花四與衛釗成親住到本寨後,與司家的人也並無過多來往,況且她走的那一年阿泓還不滿周歲,她無緣無故怎麼會讓豆子帶阿泓去她那兒玩?
「理她的,娘給她點心吃,還一直誇她唱童謠唱得好,她玩得不知道多樂呢……」豆子委屈,覺得將阿泓一起帶去並不算做錯事,「明明是她自己要跟,我也護著她,又沒出什麼岔子,衛釗憑什麼打我!」
忿忿的豆子連「爹」也不叫了,一口一個衛釗,這梁子結得可不小。
「春兒,我困了,」豆子將手中的杯子遞還給顧春,裹了身上的薄被倒向枕間,瞌睡說來就來,「中午不要喊我吃飯了……」
見他立刻就一副眼皮睜不開的樣子,顧春輕輕拍了拍他的臉,低聲問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阿泓她,都給你娘唱了哪些童謠?」
「唱了……『小胖哥兒』、『備案子』……記不清了,」豆子閉著眼側躺著蜷成一小團,睡意漸濃,口齒含糊,「哦,還有『小金姐,騎金馬』……」
顧春一直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當聽清豆子含糊咕噥的最後一句後,她腦中仿若有一根弦被人突兀撥動,「嗡」地一聲。
這次顯然是個可能捅破天的大漏子,難怪衛釗氣得對豆子動了手。
他絕對心中有數,卻沒法殘忍地對豆子說出「你娘大約已做了團山的叛徒」這樣的話來。
「她那么小,還唱不全吧?」顧春閉了閉眼,心懷僥倖。
豆子含糊應道:「她……就只有最後一句死活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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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願衛釗今日下屏城能及時截住花四,或者……但願花四想不明白那首童謠中的玄機。
見豆子酣然入睡,顧春輕手輕腳地下了榻來,滿懷心事地走出客房,替他將門掩了。
畢竟她在團山只是投親寄居,按理說,許多事她根本不該知道。
可她偏就知道了。還不敢讓別人知道,她知道了……
「真夠繞的。」顧春略煩躁地撓了撓腮。
雖明知衛釗匆匆下山正是去補這個漏,可畢竟事關重大,她既已明白是怎麼回事,心下便總不免惴惴的。
此刻剛過巳時,雨勢漸歇,只餘零星雨絲當空掠過。
顧春恍恍惚惚地返回主院樓上,邁進書房時,卻見只有李崇琰一人端坐案前,於是隨口笑問:「郡主呢?」
「她忽然有急事要趕去京城,收拾東西去了。」李崇琰閒散靠著椅背,笑著指指她身後的門。
顧春哦了一聲,恍兮惚兮地反身將門關了,才拖著步子蹭到他跟前,蔫頭耷腦地垂手站定。
李崇琰將她攬過來安置在自己腿上坐下,見她安順得跟貓兒似的,軟綿綿窩在自己懷中,頓時心中一熱,喉頭滾了滾,才輕道,「怎麼了?」
「心煩。」顧春嘟囔著,抬起手有一搭沒一搭地揪著他的衣襟。
半晌沒聽到他應聲,顧春微惱地抬起臉,卻猝不及防地被長指勾住了下巴,接著唇間被人飛快地啄吻了一記。
「怎麼像是杏仁茶的味道?」
這是……在抱怨,口味不對?
顧春傻眼,只覺自己的腦子有些跟不上。
見她一時回不過神來的茫然模樣,李崇琰滿目得意宛如頑童,再度微微低下頭,貪嘴似的又舔了舔那覬覦多時的柔軟甜唇。
顧春終於回魂,嗔目笑瞪著抵住他的肩,輕聲嚷道:「你很煩人吶!不是不愛喝杏仁茶嗎?」
意猶未盡的李崇琰望著懷中炸毛的小糖人兒,眉梢微揚,啞聲輕笑:「那要看怎么喝。」
這話無端勾出顧春滿腦子綺麗畫面,連忙窘然的抬手捂了他的嘴,「先、先閉嘴,有事跟你說。」
被她捂住嘴的李崇琰點點頭。
顧春卻忽然被燙著似的,猛地將那手又縮了回來,軟聲道:「你、你屬狗的啊?」這不按套路來的混蛋,在哪兒學的邪門歪道,忽然舔人手心!
「哎哎哎,君子動口不動手啊!有本事你親回來,掐我的腰做什麼……」李崇琰笑著將她緊緊圈在懷中,假作委屈求全地覷著她,「好了好了,不鬧,你說吧。出什麼事了?」
於是顧春將豆子的事同他細細說了。
「……花四刻意引導豆子將阿泓帶去她跟前,大概就是為了聽那首『小金姐』。」顧春有些憂心地輕咬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