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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5:04 作者: 許乘月
畢竟,長公主李崇環為皇后所出,身後自有皇后母家扶持;多年前領兵收復原州失地有軍功在身, 手握原州軍,其封地原州在她的治下也算吏清民安;加之又有駙馬家的潁川雲氏做後盾……如此種種之下, 坐在監國的位子上,即便台面下時有非議,也無人敢輕易與她正面交手;
而二皇子李崇玹的生母乃賢妃陳氏, 背後有洧川陳氏坐鎮;五皇子李崇珩的母親是淑妃馮氏,邵陵馮氏全力扶持自不待言。
唯獨李崇琰無所依憑,當今陛下就連放一支南軍在他手上,也只能偷偷摸摸像做賊似的,僅僅封他一個「南軍都司」,就怕他根基不穩卻懷璧其罪,引來殺身之禍……畢竟今上早已被藩王與豪強外戚們架空,若真有人不管不顧撕破臉,今上手中那點微薄的家底根本護不住這個兒子。
「雖算不得什麼慈父之心,但你終究還是皇祖父的兒子。」雲安瀾自然清楚李崇琰這些年來在夾縫中生存的處境,也清楚自家皇祖父那懦弱的性子中尚存的一點為人父的本能。
她在龍圖閣的故紙堆中翻到葉明秀建團山屯軍的記檔,又讓人偷偷查了兵部的舊卷宗,很快就明白陛下當初為什麼會迎司苓進宮了。
「他早年也曾有心一掃積弊,只是苦於手中無實權,大約也是忽然得知團山尚有一支早已脫離官軍序列的屯軍,便想用聯姻的方式收為己用。」
當他發現團山屯軍其實是四大姓共掌,四大姓之間對是否回歸官軍序列又有分歧時,已是騎虎難下。
當時他既無實力整合團山四族的分歧,又怕自己的舉動引起藩王與外戚的忌憚,便只能硬著頭皮將司苓迎回宮中,假作只是微服出宮到邊地一游的風流餘韻。
司苓,算是為這位陛下懦弱與搖擺的心志,白白葬送了原本可以自在飛揚的一生。
雲安瀾又道:「而我母親怕的是,你手中僅暗中掌握南軍還不足以自保,於是他們二人便都有心讓你試試,看你有沒有法子將團山這柄利劍收入囊中。我只是建議他們,務必讓你在團山留上兩年。」
在她看來,她的母親與皇祖父內里的心性根本一脈相承,骨子裡仍是懦弱,心有餘而膽氣不足,做點事總是瞻前顧後、遮遮掩掩。想讓李崇琰動手收團山屯軍的兵權,檯面上不給他任何支持也就罷了,竟連給道口諭都只敢語焉不詳,生怕被人抓了把柄。
好在她了解李崇琰,知道他治軍的手段。兩年時間,足夠使他摸清團山屯軍的底,找出一勞永逸的法子,徹底將團山兵權收入手中。
「你要團山屯軍來做何用?」李崇琰冷靜揚眉,「助你揭竿而起,攻入京城?」
若她的計劃當真如此愚蠢又魯莽,他決定與她之間的盟約立刻作廢。
雲安瀾甩個白眼給他:「怎麼可能?我有那麼蠢?只是待我在中原一開了反新學的頭,中原的局勢少不得會動盪……」
她會儘量控制事態不要發展為兵戎相見,可也不得不防有些人狗急跳牆,所以她得有一個能威懾對方不敢輕舉妄動的後手。
「既你也說是『威懾』,那兵權收與不收並不重要。你回去以後,團山這頭的事就別再插手了,」李崇琰條理清晰地道,「既已清楚你想做什麼,我便會有分寸,你別越攪越亂。」
走到半山石屋前,原本與她並行的李崇琰一言不發地止了腳步,靜靜望著石屋外的小壩子。
雲安瀾幸災樂禍地笑了。
先前上山時走到石屋這裡,顧春忽然說有事找司鳳林,便沒同他們二人一道上山頂的碉樓。在那之後的路程里,雲安瀾就沒見李崇琰再笑過。
「我真是從沒見你這樣黏人過,」雲安瀾搖頭嘆氣,嘲道,「人家就走開這麼一會兒,你瞧你那是張什麼臉啊,嘖嘖。」
李崇琰沒理她,垂眸望著腳邊低低的草叢,抿唇不語。
許是聽到了這外頭的動靜,片刻後,顧春懷中抱著一個烏漆匣子自石屋裡走出來,頭也不回地揚聲笑道:「林哥,多謝你啦!」
石屋內傳來司鳳林樂呵呵的聲音:「你拿人手軟,明日一定要把肉乾給我帶來的啊!」
「好,知道啦。」
顧春一面應著司鳳林的話,走到李崇琰跟前,無視他眼中那點幽怨的不豫,將懷中那烏漆匣子塞給他:「替我拿著。」
李崇琰並沒有拒絕她這沒頭沒腦的使喚,替她將那匣子拿了,卻也不同她說話,只是無聲一哼,率先邁步走在了前頭。
雲安瀾望著他的背影偷笑,邊走邊湊近顧春低聲道:「我真沒想到,他竟也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
顧春笑笑,低聲應道:「是我沒信用了,待會兒請郡主先回去,我……」昨日說好,他走到哪裡,她就跟到哪裡。
「你打算……哄哄他?」雲安瀾心領神會地挑眉,神色促狹。
顧春望著前面那個連背影都透出「哼」字的人,但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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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東山上下來後,三人回到本寨的石頭主街上,在屏城忙了一整日才回來的隋峻已與燕臨一道迎了出來。
「我還有些事,就不過去了,請郡主自便,」顧春對雲安瀾歉意地笑笑,又轉向李崇琰道,「我要去藥廬,你有空一起去瞧瞧嗎?」
她此言一出,李崇琰更慪了,直直將懷中那個烏漆匣子遞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