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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55:04 作者: 許乘月
若非有司鳳林及隋峻伸出援手,顧春懷疑自己很可能早就忍不住偷偷吊死在衛釗家門口了。
這日,經過天殘手顧春與同樣天殘手隋峻的不懈努力,日落前共收穫茶青……不足三斤。
面對如此慘絕人寰的進度,顧春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吶,未免夜長夢多,不如你明日就將令牌借給我吧?」她這幾日當真是累極了,想著反正剩下七十斤茶青的債也不知哪天才能還上,不如先上白石樓一趟,也就趁機歇上一日緩緩。
與她並肩而行的李崇琰好笑地斜斜睨她一眼,並不十分堅決地脫口道:「容我提醒一下,你還欠著衛釗七十斤……」
他出身行伍,自是深諳「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治軍從來要求雷厲風行,一向對這類逃避似的拖拉行徑是絕不容忍的。
可此刻瞧著顧春那強撐笑意的滿臉疲憊,他竟無端心軟。只能暗暗說服自己,她又不是自己的軍中部下……若她能再笑容可掬地求他兩句呢,原則鐵律那些玩意兒,嚼一嚼就吞了吧。
顧春與他相識不深,自不明白他這已算得是破天荒的妥協,只知他並未一口答應,便忍不住犟嘴嘀咕:「我又不是上白石樓去玩。況且累了這麼些天,偶爾歇一下也沒人會說我。衛釗都沒催呢,你替他急個什麼勁?」
「對啊,我替他急個什麼勁?!」李崇琰被慪得只想翻白眼。
他這不是怕她若是明日怠惰偷了懶,之後便再也提不起精神把事做完了麼?這小混蛋,不識好人心。
「你跟個監工似的在棚子裡看冊子,哪裡能懂得這活有多累人啊,」顧春一面揉著自己的腰,邊走邊抱怨,「你不知道我接連幾日下來慘成什麼樣,累得,這腰都不是我的腰了。」
顧春平日裡是最慣察言觀色的,偏生這幾日累得腦子都不大靈光了,此刻竟半點沒察覺他的不豫。
見李崇琰似乎並不為所動,為了印證自己並非誇大其詞,她又回頭對跟在後面的隋峻道:「峻哥你說,你腰疼不?」
她還沒明白隋峻為何忽然紅了臉垂下眼瞼,就覺腦後一陣涼風襲來。
當她沒遮沒攔地問出這句話時,李崇琰心間倏地騰起一股子帶了火氣的惱意,順手抽出臂中的一本冊子就往她後腦勺拍去,卻又在離她寸許時忽然撤回了力道,到底沒捨得當真拍上去。
「李崇琰,你莫名其妙朝我扇風做什麼?」
李崇琰決定,為了不被這個小混蛋慪死,他還是暫且不要再同她說話了。
見殿下高深莫測地閉口不言,顧春又疑惑地轉回頭來望向自己,隋峻只好硬著頭皮代為解釋,「若在中原,沒有哪個姑娘會問一個不相干的男子……腰疼不疼……這樣的問題……」
之前在涼雲水榭那幾日,顧春便與隋峻、燕臨混了個半熟,加之今日又有了在茶地中並肩戰鬥之誼,聽他這樣一說,顧春茫茫然接口道:「可是,你不是不相干的人呀。」
她一徑扭頭與隋峻說著話,目光也順著話題不自覺就溜向了他的腰。心頭還忍不住嘀咕:明明他也在茶地里站了整日的,真不疼嗎?還有,為什麼不能問?關心一下也不可以嗎?
李崇琰瞥見她的目光所及之處,立時忍無可忍的伸手捏了她的下巴將她的頭轉回來,強令她目視前方。「也沒有哪個姑娘會盯著別人的腰!」
這些日子以來,他早已發覺團山的民風與中原大不相同,更接近大縉立國之初時的豪爽坦蕩。原本他心中對此也是感之欣然的,可當他瞧見顧春大剌剌盯著隋峻的腰,不知為何心中那股火就有些壓不住了。
強撐著累得懵懵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顧春也沒太捋清楚話題是怎麼從「借令牌」跳到了「別人的腰」,最後只能訕訕撓頭總結道:「總之,你的意思就是,若我沒應完衛釗的罰,你就不會借我令牌,是不?」
「對,」李崇琰忿忿順著她的話堵過去,「還有,別忘了我的杏子糖。」
此刻的隋峻只想將自己縮成一個實心的黑點,絲毫不想再摻和進這兩人之間無端端就噼啪作響、幾乎要燃起火似的氣氛。
顧春偷偷翻了個沒什麼力氣的白眼:「杏子糖過後再補,不許催!」
「請問過到多後?就你這樣成天想法子偷懶,等你被罰完了剩下的七十斤,明年的杏花都開了。」
雙方的交流毫無意外地進入了驢唇不對馬嘴的僵持,李崇琰側頭瞪了她一眼,簡直慪到哼都哼不出來了。
見他瞪人,顧春念在是自己有求於人的份上,便咬牙立了決心:「好吧,不就七十斤嘛,明日我一口氣還了就是!峻哥,明日你歇著,不必來幫我了,我有法子的。」
按說她平常並不是個氣性大的人,今日也不知怎麼的,忽然就想證明她在團山這十年不是白混的,可不願任李崇琰看得扁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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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顧春堅定地拒絕了隋峻的幫助,胸有成竹地獨自上茶山去了。李崇琰躊躇再三,還是不太放心,便仍跟著她同去。
只是兩人心中各自憋著氣,誰也不願先低頭,一路無話地行到茶山上,顧春將他推進小棚里,自己一頭混進茶壟里找其他採茶的同伴「吃百家飯」去了。
所謂的吃百家飯,便是從滿山採茶的同伴們手中東拼西湊地去討來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