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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37:18 作者: 容光
    靳遠沉默片刻,才輕聲說:「就好像你守在我身邊這麼多年,你也知道我眼裡一直都只有南橋,那你又是為什麼這麼眼巴巴地等著我?」

    剎那間,電話那頭沒了任何聲音,前一刻還在歇斯底里的人像是被按下消音鍵,失去了語言能力。

    沈茜拿著手機,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

    他竟然一直都知道。

    是,她來北市並不完全是為了南橋,而是為了他。因為他來了,所以她來了。

    不是因為南橋心有所屬,所以才在和她重逢的半年後才告訴靳遠這個消息,而是因為捨不得,因為私心裡其實並不希望他們也重逢。

    其實她一直在盼著有一天,有一天靳遠回過頭來,發現是她一直陪在他身旁。

    ……

    腦子裡紛紛雜雜的念頭亂成一團,而她聽到靳遠平靜地說出了結束語:「就這樣吧,我到機場了,有什麼事情再聯繫。」

    她還未曾來得及再說上一個字,通話就終止了。

    ***

    另一頭,易嘉言與南橋相擁而眠一整夜,人生裡頭一次共同睡在同一張床上,卻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而失去了那種平和喜悅的心情。

    樓下的記者不知道走了沒,南橋只是縮在他的懷裡,慢慢地放鬆下來。

    但睡著的時候仍然會下意識地緊張,每每醒過來時,都會又驚又怕地回想起那則新聞,忍不住去想明天會是什麼樣子,又會有什麼新的噩夢。

    每一次,易嘉言都能察覺到她的驚醒,只是一言不發地把她攬在懷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於是她又恍惚有了種錯覺,就算天塌下來,也有他替她撐著。

    豈曰無衣,與子偕行。

    這樣想著想著,半夜裡又慢慢地睡了過去,再醒過來時,天已經亮了。

    她揉揉眼睛,發現身邊的人不見了,坐起身來時,才看見床頭柜上的字條,是易嘉言的筆跡,一筆一划,蒼勁有力。

    「南橋,待在酒店裡,好好休息一天,看場電影。廚房裡有早餐,牛奶熱一熱再喝。我去參加簽約儀式了,你放心,一切都會順利解決的。等我回來。」

    她一愣,赤腳跳下車,跑到窗戶邊上拉開窗簾往外看,大門外的媒體已然消失不見。大概是易嘉言要出席簽約儀式,所以所有的記者都追了過去。

    簽約儀式。

    一想到這四個字,她心裡一緊,緊張到胃都有些抽搐。

    真正的戰場,不正是今天的簽約儀式?還說什麼與子偕行,他居然丟下她一個人跑去面對那場槍林彈雨了……

    南橋眼眶一熱,咬著嘴唇鬆開手,那張字條輕飄飄地落在地上,無聲無息。

    ☆、第44章

    三十層高的大廈,熱鬧非凡的會場。

    除了原本通知的十三家媒體以外,現場湧入了更多媒體,遠遠超過了當初的預計。主辦方尚在猶豫地商量著是否放行,那群扛著攝像機、拿著麥克風的人就已經cháo水般湧進了大廳。

    現場已然無人關心所謂的簽約儀式是什麼,跨地域合作是什麼,這個項目又能為公眾帶來什麼便利什麼好處,這些統統不重要。重要的是,易嘉言馬上就來了。

    是的,易嘉言,國際知名建築設計師,一天前因為和其妹亂倫的八卦成功躋身微博頭條,關於他的新聞這兩日隨處可見。

    現場的主管站在角落裡跟高層打電話,詢問該如何是好,現場的熱度超過預期太多,為媒體準備的座位供不應求,空間有限,提供的賓客供給也出現短缺現象。

    電話那頭的人頓了頓,反問一句:「有這麼大的關注度是好事,怎麼你倒顯得憂心忡忡的?我們從來都不怕媒體來,只怕請都請不來。」

    最後一句是帶著笑意說出來的。

    主管放了心,笑著點頭:「是是是,是我沒遠見,就想著現場供給不夠怎麼辦,沒想到這一層。」

    大廳里燈火通明,攝像頭與麥克風都架了起來。

    早晨十點整,一輛黑色凱迪拉克停在大門外,隨著男人推門下車,媒體都轟動了。記者舉著麥克風爭先恐後地衝出了門,齊齊堵在紅地毯上,將來人圍作一團。

    匆忙趕來的大劉和另一名助理架都架不開,司機也下來幫忙,但純屬白費力氣。

    無數隻麥克風伸向了男人,記者們爭先恐後地發問:「易先生,您對於昨天的新聞有什麼話要說嗎?」

    「此次與光原集團的合作在上海舉行簽約儀式,您從前並未代表公司出席過類似活動,請問這一次破例來了上海,是不是為了表面上出差,暗地裡與南小姐見面?」

    「請問你們的父母知道這件事嗎?」

    「公眾對於您與南小姐的關係有諸多猜測,聽說您與南小姐下榻於同一間酒店,同一間房,請問這算是坐實了昨天的新聞標題嗎?」

    ……

    易嘉言沉默地站在人群里,像是一株白楊,筆直,安靜。

    那些麥克風爭先恐後地朝他探來,其中一隻還打在了大劉的側腦門兒上。大劉攔都攔不住,扭頭皺眉罵了句:「看著點兒伸啊,亂伸什麼呢,差點兒打著我臉了你賠得起嗎?」

    可是沒有人搭理他,所有人都在這裡等待著易嘉言的到來,他一來,現場就亂了套。

    易嘉言一直沒開口,只是艱難地和助理一起向前移動著,直到聽到突如其來的一句質問:「聽說南橋小姐正在上海就讀研究生學位,請問這件事情會對她今後的生活造成影響嗎?您又打算如何解決?」

    他猛地頓住了腳步,抬頭看著那名記者。記者先是被他那樣一個鋒利冰冷的眼神嚇得一頓,片刻後不甘示弱地補充了一句:「難道您還不知道您和南橋小姐的信息已經在網絡上被人公布出來了?我只負責搜集資料,信息並不是我爆出來的。」

    所以南橋的學校和其他資料都統統被爆了出來?

    易嘉言眉心更沉幾分,伸手剝開那些伸在他面前的麥克風,一言不發地朝會場走去。

    大劉在後面跟著嚷嚷:「讓一讓,讓一讓,今天的主題是簽約儀式,有什麼事情請留到儀式結束再說,不要耽誤了正事。麻煩讓一讓。」

    所謂的儀式無非是領導發言,發言,再發言。那些贅述著項目的未來多麼輝煌的發言沒有任何聽進去的必要,易嘉言由始至終漠然地坐在主席台上,直到最後一刻起身接過酒杯,舉杯喝下了香檳。

    台下的閃光燈多半都集中在他身上,所有相機噼里啪啦閃著,咔嚓的聲音是最突兀的伴奏。

    他知道,他們也知道,所有人不過是在進行片刻的修整,一切都只為了最後的那個環節:媒體發問。

    十點四十分,主持人有請現場媒體發問,所有的眼睛都在這一刻亮了起來。

    媒體爭先恐後站了起來,高聲詢問著易嘉言與南橋的事情,問題來來去去都是那些,雖無人明說是亂倫二字,但萬變不離其宗。

    第一個站起來的記者迫不及待地問道:「請問對於昨天的新聞,易先生是打算否認,還是承認?」

    全場陷入短暫的寂靜中,所有的視線都集中在易嘉言身上。

    主席台上的男人平平地投來一眼,一字一句地說:「否認。」

    然後就是一片譁然,現場就跟炸開了鍋一樣,沸騰起來。

    有人追問:「可是關於你們的親密照片已經巨細無遺地被人披露出來,您怎麼解釋那些照片上的行為?」

    易嘉言仍然平靜地說:「我與南橋並無血緣關係,我姓易,她姓南。且不提我們有沒有談戀愛,就算是談了,也絕對構不成所謂的亂倫一說,我為什麼要承認?又為什麼要解釋?」

    他這幾句話說得平淡冷靜,可字字句句都犀利至極,眼神更是帶著不容置疑的凜然。

    現場竟然又凝滯了片刻。

    然後立刻又有記者發問:「雖然您與南小姐並無血緣關係,但從名義上來說你們仍然是兄妹,同處一個屋檐之下,擁有共同的父母,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您難道不覺得從兄妹的關係轉變成情侶,或者更親密的關係,不管是對你們雙方還是你們的父母來說,都是很尷尬很讓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嗎?」

    「尷尬與否,我想只與我們和我們的父母有關係,家務事就不勞媒體朋友操心了,我與家人自會好好處理。」易嘉言端坐在那裡,對著一眾閃光燈絲毫沒有半點懼意。

    「所以言外之意是您的父母也知道這件事情?」那人繼續追問。

    眾目睽睽之下,攝像機與麥克風環繞一室,易嘉言很想鎮定地說一聲知道,但這些畫面,這些言語大概都會成為明天的報紙頭條,或者直接以視頻形式公之於眾,他無法面對父母說出這樣的謊言。

    就是這片刻的沉默給記者抓住了把柄,看起來不容攻破的鎧甲也終於有了漏洞。

    「您的父母還不知道這件事?」

    「那昨天的新聞曝光以後,您是否和父母聯繫過了?」

    「請問您的父母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他們是否支持,贊同您與南小姐繼續發展這段感情?」

    「如果他們不同意,您又打算如何處理您和南小姐之間的關係?」

    「如今網友們仍然有一大部分堅持認為你們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仍然屬於亂倫,您又打算怎麼處理這些輿論?」

    「請問這些輿論是否會對您和南小姐今後的繼續發展造成阻礙?」

    ……

    更多的問題鋪天蓋地地湧來。

    易嘉言還未來得及回答,就見大門外有人快步走了進來。他走得很快,一路闖過保安的阻攔,踏上了紅地毯。

    後排有人被這點動靜驚動了,回過頭去看,卻見來人是個年輕的男子,穿著菸灰色的外套,瘦瘦高高,面容清雋。

    他忽然間站定,一動不動地看著台上的易嘉言,然後高聲說:「易先生,你不用幫我和南橋隱瞞了。」

    這一次,不只是後排的人,全場的人都聽見了他的聲音,記者們紛紛轉過身來。

    易嘉言眉頭倏地皺起,才堪堪站了起來,就只來得及聽見他說出下一句:「南橋是我女朋友,和易嘉言沒有半點私情,他們只是兄妹關係而已。」

    媒體瞬間炸開鍋,現場陷入一片沸騰狀態,誰也沒想到事情到了這一步怎麼又冒出來一個正派男友。

    易嘉言認得他,從南橋十三歲那年,他親自去了吳鎮開始,就認識靳遠了。

    他知道那道疤的來源,知道靳遠一直守在南橋身邊,知道他們的很多事情。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在這個節骨眼上,靳遠竟然憑空冒了出來,說著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蠢話。

    他以為他在幹什麼?幫南橋?

    易嘉言沉下了臉,眉頭緊蹙地對靳遠搖頭,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說。

    靳遠卻視若無睹,對著一眾記者沉著地說:「我和南橋從小就認識了,因為我,她的額頭留了疤;因為她,我離開家鄉一起去了北市。我喜歡她很多年,很慶幸最終和她在一起了,但是因為我之前簽約了音樂公司,合同上有保密協議,不得未經公司允許擅自公開個人感情生活。所以在易嘉言與南橋的緋聞爆出來之後,不能及時站出來澄清這件事,這是我的失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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