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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37:18 作者: 容光
    她也就帶著滾燙的熱淚,笑著朝他奔去,從背後踏踏實實地抱住了他。

    易嘉言幾乎是渾身一震,被人從身後抱住,他是迷茫的,不知所措的。

    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拉開那雙環住自己的雙臂,可是才剛剛握住那兩隻纖細的手腕,他就好像有所察覺一般,猛地定住不動了。

    人群在說話,氣氛很嘈雜。

    可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慢慢地,慢慢地叫出兩個字:「……南橋?」

    是與上一次一模一樣的姿勢。

    她不顧一切地從背後抱著他,死也不肯鬆手。

    那一天,他做了最決絕的事,親手把他的小姑娘推開,一字一句斬斷了她所有的希冀,就好像要齊根斬斷她對他的那些似是而非的感情。

    而這一刻,他忽然間再也沒有力氣把她的手臂掰開。

    南橋隱忍很久的眼淚在這一刻忽然就崩騰而出。她抱著他的腰,面頰貼在他的背上,那些水漬像是從年久失修的水龍頭裡爆發出來的一樣,根本停不住。

    她一遍一遍叫著他:「易嘉言,易嘉言……」

    我多開心你還活著。

    我多開心還能再一次這樣抱著你。

    就好像知道這一刻你還活著,能夠親眼見到你,親手擁住你,此後死去也不可惜。

    在這樣嘈雜的人群里,她擁住的人還是一點一點掰開了她的手,然後回過身來。

    南橋知道,那個擁抱到這一刻就該結束了。

    旖旎的一刻也該結束了。

    她抬頭看他,淚眼朦朧,正欲將「易嘉言」三個字轉換成「嘉言哥哥」,正欲齊刀斬斷那些不該有的念頭,就看見他忽然間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裡。

    是比她方才還要用力無數倍的一個擁抱,死死地,像是要把她嵌入身體裡一樣。

    「南橋……」他啞聲叫著她的名字,不顧一切地抱著她,這不單單是一個擁抱,是要將她融入骨血,融入生命。

    南橋整個人都放空了,大腦里空空蕩蕩,一無所有。

    她錯愕地抬頭看著易嘉言,卻還未能來得及看清他面上的表情,就感受到突如其來的陰影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易嘉言低下了頭,覆在了她的唇上,所有滾燙的情感與溫熱的氣息都變成了一個深刻綿長的吻,印在了南橋的嘴唇上。

    轟。

    有什麼堅實的堡壘驟然倒塌,她魂飛魄散,茫然無措。

    是在做夢嗎?

    夢見她找到他了,而他回應了她的感情?

    她像是靈魂都被人抽走,心臟都被人掏空,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可是那顆在胸腔里跳得越來越厲害的心臟卻在提醒著她,她還活著,他也活著。

    他撬開了她的唇,將溫熱的氣息盡數渡了進來,那不是一個溫柔的吻,是放縱的,狂浪的,是不顧一切的。

    是大難不死,得以再見摯愛的喜悅。

    是拋開一切,從此無畏相愛的勇氣。

    ☆、第34章

    那個擁吻也許只持續了須臾,可只有親吻的人才知道為了這一刻他們等待了多麼漫長的時光。

    教堂里的人忽然間歡呼起來,因為愛是夜空里的焰火,哪怕見證它的人素不相識、語言不通,但抬頭仰望同樣的璀璨夜空時,也會為同樣的美好而心動。

    易嘉言離開了南橋的唇,低頭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依舊是那雙熟悉的黑眸,澄澈透亮如高山之巔的皚皚冰雪,少了些許柔和的笑意,卻多了一些深刻的情感。

    他擁著他的小姑娘,那麼纖細的身軀,那麼脆弱的靈魂,卻不知哪裡來的滿腔熱血不遠千里為他而來。

    南橋卻在眾人的注視下慢慢地紅了臉,幾乎不敢直視那雙亮得過分的眼睛,只是有些慌亂地移開目光,小聲說:「這,這麼多人看著呢……」

    易嘉言不為所動:「所以呢?」

    「所以,我們還是不要這樣了……」南橋的心裡其實有些掙扎,羞赧有之,不舍有之。

    「這樣是哪樣?」易嘉言低聲問她。

    南橋的臉一下子紅成了燒得正旺的火光:「就,就剛才那樣……」

    易嘉言點頭,鬆開了擁著她的手,輕聲說:「以後不會那樣了。」

    什麼?

    南橋一下子慌了神,語無倫次地解釋說:「不是,我不是不喜歡那樣,我只是……下次沒有人的時候,其實可以----」

    她慌亂地抬頭看他,卻在看清楚他唇角那抹隱忍的笑意時頓住了。

    她好像……上當了?

    易嘉言看著她呆呆的模樣,終於展露笑顏,是兩天以來難得的笑,開懷而肆意。他拉著南橋的手坐在後排的長椅上,問她:「連夜趕來的?」

    「嗯。」

    「在飛機上睡了嗎?」

    「沒有。」

    他低頭覆住她的手背,說了一聲:「傻孩子。」

    南橋卻忍不住反駁他:「你也只比我大四歲。」

    「四歲還不多嗎?」他把她的頭輕輕摁在自己的肩膀上,「睡一會兒吧,南橋。」

    她順從地靠在那隻肩膀上,卻低聲說:「不敢睡。」

    「為什麼不敢睡?」

    「怕醒過來後,發現現在的一切都是我做的夢。」

    易嘉言久久沒說話,最後慢慢地用力,握住了掌心裡的那隻小他很多的手掌。

    「其實你能來里昂,能夠找到我,能夠像現在這樣踏踏實實靠著我,對我來說已經是個夢了。」

    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夢,一個永遠也不想醒過來的夢。

    ***

    南橋睡著了,哪怕之前再三囑咐自己閉眼休息一下就行,別真的睡過去了,但長途跋涉和通宵不睡的疲倦化作睡意襲來,幾乎沒過幾分鐘,她就在低沉冗長的人聲里睡去。

    也許是教堂這個地方容易給人一種平和寧靜的安全感,也許是周遭的人們竊竊私語著她一個字也聽不明白的語言,總之她昏昏沉沉地陷入沉睡中,一睡就是很久。

    醒過來的時候,有一縷陽光透過頭頂的窗戶she進來,明晃晃的,險些睜不開眼。

    南橋動了動,發現自己躺在長椅上,面頰下枕著的是易嘉言的毛衣,折得整整齊齊,變成了一隻小方塊。身上搭的是他的西服外套。

    主人卻不見了。

    她有點心慌意亂的,生怕之前一語成讖,一醒過來他就消失不見了。於是把外套掀開,站起身來四處張望。

    教堂里沒有他的身影。

    南橋慌慌張張地走出了教堂的大門,看見夕陽都快落山了。

    她居然一覺睡了這麼久?

    所幸她略一搜尋,就找到了易嘉言。他在離教堂十來米遠的地方,大概是一家麵包店的門口。

    夕陽如畫,朦朧的橘紅色光芒把他籠罩其中,因外套與毛衣都拖給她好眠一場,他只穿著一件白襯衣,外面套了件毛衣背心。

    天氣還有些冷,他身影單薄地站在那裡,等待著店員將他的麵包打包。側臉在融融的光線下很漂亮。

    南橋走近了些,聽見他在跟年輕的店員說英語:「麻煩幫我把牛奶熱一熱,加糖。」

    店員笑著問他:「先生,你喜歡甜牛奶?」

    他搖頭:「不是我,是----」

    是什麼呢?

    南橋屏住呼吸,聽見他含笑道出:「It’s my girl. She likes sweet milk.」

    心臟一下子像是被什麼擊中,四肢百骸都開始融化。

    南橋就在離他幾米開外的地方,店員看見了她,轉過頭來親切地笑著:「Bonjour,mademoiselle.」

    日安,小姐。

    易嘉言不經意地側過頭來,頓時與她視線相遇。

    店員大概把南橋當成顧客了,用法語詢問她想要買點什麼,南橋指了指易嘉言,用英語回答說:「I don’t need anything. I’m just......」

    Just什麼呢?

    本想說她只是來找人的,但心念一動,南橋忽然間彎起嘴角,輕聲說:「I’m just that girl he mentioned.」

    我就是剛才他提到的那個女孩----「my girl」。

    再看易嘉言,他的面頰居然有那麼一點紅。南橋忍不住開懷大笑,他卻把店員打包好的牛奶與麵包拎在手裡就往回走。

    「不是買給我的嗎?」南橋笑著追上去,「快給我啊,我都快餓暈了。」

    易嘉言頭也不回地說:「我是說買給my girl的,你就那麼肯定你是那個girl?」

    中英夾雜的話說起來總是很滑稽,哪怕是易嘉言也不例外。

    南橋笑著湊過去:「不是我,還能是誰?」

    恰好走到教堂門口了,易嘉言隨手在人群里指指點點:「可能是她,是她,是她……或者是她。」

    表情竟然還那麼一本正經的。

    南橋笑得停不下來,最後乾脆一把拿過他手裡的那隻紙袋,坐在最後一排的長椅上拿出長棍就啃起來。

    易嘉言坐在她身旁,忍俊不禁:「小姑娘家,這麼沒吃相。」

    她一面啃麵包,一面含含糊糊地反駁:「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我沒必要裝。」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在我面前總是素顏朝天,吃吃喝喝也毫不避諱,那我是不是可以認為你不悅我?」易嘉言從紙袋裡拿出那瓶熱牛奶,掀開蓋子,送到她手邊,「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南橋把長棍掰成了兩半,因此騰不出手來接牛奶。易嘉言見狀,也就順勢把瓶子送到她嘴邊。

    她狀似平靜地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溫熱的牛奶里有淡淡的甜味,一路蔓延到了心坎里。

    再抬頭時,她目光淺淺亮亮地看著他:「不悅的話,就不會一個人對著網上的化妝教程一遍又一遍地反覆練習了,不會買來一大堆化妝品反覆琢磨應該先用哪個再用哪個,不會請室友吃飯,只為虛心請教我適合哪種裝扮,更不會成天旁敲側擊想從媽媽那裡打聽你喜歡哪種風格的女孩子了。」

    易嘉言挑眉:「可我從來沒有見你精心打扮過。」

    南橋低頭笑,聲音慢慢地變輕了:「越是想漂亮,越是不敢漂亮。想讓你看見我最好看的樣子,卻又怕你疑心我為什麼會盛裝打扮,怕你察覺到我那些不堪入耳的小心思,怕你識破以後就會對我敬而遠之。」

    所以哪怕學會了怎麼變漂亮,也根本不敢在你面前變漂亮。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卻沒人說過心悅君兮君不知時,又哪敢為君容?

    小姑娘低頭垂眼,聲音小小地講著那些只屬於女孩子的敏感心思,卻不知道這副模樣在他人眼裡是怎樣的生動如畫。

    易嘉言也不說話,看著手裡的牛奶瓶出神,他不是一個善於剖析心事講給他人聽的人,很多事情只在心裡透徹。

    只是鬼使神差的,他把牛奶瓶湊到嘴邊,就著剛才南橋喝過的那一小塊尚且帶有牛奶漬跡的玻璃,輕輕地貼了上去。一口溫熱的牛奶順著口腔淌下去,隱隱約約帶著她的氣息,好像她整個人都在他的身體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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