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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37:18 作者: 容光
    是在臨走前的那一天,他走進了南橋頻頻回望的麵包店,買了一隻與櫥窗里的模型一模一樣的鮮奶蛋糕,趁著她在上學時擺在了她家門口的台階上。

    他一直躲在車裡,看見她放學歸來,看見她猛地停在家門口,看見她不可置信地彎下腰去抱起那隻盒子,然後驚喜地看著那隻憧憬已久的蛋糕。

    她四處看著,像是在尋找是誰送她了這個驚喜。

    哪怕車窗貼著膜,外面看不進來,易嘉言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真可笑,她看不見他,他躲什麼躲啊?

    他忍不住笑話自己,可是唇邊蔓延開來的笑意似乎並不全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那個小姑娘眉梢眼角的喜悅。

    回憶像是一陣風,總是無法說停就停。

    直到盧雅微叫他好幾次,他才終於驚覺自己竟然走神了這麼久。

    「喂,你在想什麼啊,想得這麼出神?」盧雅微不滿地說。

    「很晚了,你該回去睡覺了。」易嘉言收回心神,開始趕人。

    「喂喂喂,怎麼對一個女孩子說話這麼不客氣啊?我沒說走,你怎麼能開口讓我走?」

    「好了,雅微,回房休息。」易嘉言揉了揉眉心,「我累了。」

    盧雅微雖然還振振有詞,但也還是順從地起身走了。

    儘管她沒說什麼,但她知道,易嘉言一定是又想到南橋了。

    南橋,南橋,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啊?竟然讓他這麼心心念念。

    她哼了兩聲,心想,總有一天她要讓易嘉言也這樣把她捧在手心上!

    ☆、第18章

    整整一夜,南橋失魂落魄,徹夜難眠。

    只要一想到他,只要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間屋子裡,那些紛繁蕪雜的念頭就像是洪水一般洶湧而來。

    他們在做什麼?

    ……還需要問嗎?

    那個女人是誰?他的女朋友嗎?

    ……這重要嗎?

    那她呢?她又該怎麼辦?

    ----南橋猛地愣住,呼吸一滯,不可置信地躺在床上看著黑漆漆的天花板。

    她在想些什麼?

    她為什麼會問自己這種問題?

    易嘉言是她的哥哥,總有一天會有女朋友,不只這樣,他還會成家立業,會娶妻生子,會帶著一個不知多美好的女人回到這個家裡。

    而她,南橋,到了那一天,不得不含笑叫她一聲嫂子,看著他們如一對璧人般濃情蜜意地站在那裡。

    黑暗裡,南橋失神地盯著天花板,只覺得屋內的空調似乎壞了,否則冬夜的空氣怎麼會從窗外洶湧而入,攫住了她的肺,讓呼吸都變得奢侈起來?

    那她呢?

    如果易嘉言屬於別人了,她又該怎麼辦?

    生平第一次,她摸著跳動的心臟,發現那裡不知什麼時候起住進了一個人,在她還後知後覺的時候;而今,她似乎連擁有的滋味都沒有嘗過,就已然失去了他。

    而最令她感到失望的是,易嘉言竟然由始至終也沒有回她一個電話。

    ***

    次日清晨,媽媽把南橋叫進客廳,說是易重陽最喜歡的一對袖扣壞了。

    「明晚他要去參加一個晚宴,之前就決定了會用這一對。」媽媽把盒子擺在桌上,「這是去年我們結婚紀念日的時候我買給他的,他很喜歡。但是今天我要去畫室上課,之前跟學生說好了,也不能臨時反悔,所以你幫媽媽把袖扣拿去店裡修一修,行嗎?」

    南橋點點頭,好奇地拿起那隻盒子:「非要用這對不可?」

    媽媽面上微紅,低聲說:「因為這和我的手鍊是一對。」

    南橋恍然大悟。

    袖扣是在國際知名品牌買的,地點位於市中心的商場。

    南橋和媽媽一起來過幾次,但因為她還是學生,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也不太適合她,所以她一向不太喜歡。

    聽說市里很多闊太太都喜歡在這裡逛街,南橋推門而入時,拉了拉身上略顯稚氣的學生風大衣,拎著袋子走了進去。

    服務員很熱情地接待了她,得知袖扣的一角有磨損後,請她現在一旁的沙發上休息一下,工作人員會立即處理。

    南橋坐了一會兒,有些無聊,就站起來四處走走,好奇地看著櫃檯里的飾品。

    她一向不知道男士會用些什麼飾品,如此一看,再經服務員一介紹,才得知原來男士也可以這麼講究。

    「那年輕男士一般會喜歡哪一種袖扣呢?」她好奇地趴在玻璃柜上,出神地看著那些精緻漂亮的小東西。

    服務員笑著詢問:「大概在什麼年紀呢?」

    南橋的腦子裡立即浮現出了易嘉言的面容,輕聲說:「二十六七的樣子。」

    「那我推薦這一款。」服務員從玻璃櫃裡拿出一隻盒子,然後又開始搜尋第二隻,「還有這一款,都是很簡約的款式,細節設計很時尚,不會老氣。」

    南橋伸手碰了碰那兩顆冰冰涼涼的袖扣,細緻的紋路在指尖若隱若現。

    正想要詢問更多時,她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喲,這不是南小姐嗎?」很浮誇的語氣。

    南橋轉身一看,正對上沈悅藍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看了沈悅藍一眼,回過頭來繼續看那對袖扣。

    沈悅藍卻不放過她,踏著高跟鞋走到她身旁,隨意地拿過那隻盒子看了看,「喲,在選袖扣?」

    「……」南橋把盒子拿了回來。

    「給易嘉言選的?」

    「跟你有什麼關係嗎?」南橋終於出聲了。

    一旁的服務員卻很熱情地問了一句:「易嘉言?風原集團那個特別出名的易先生?」

    沈悅藍笑了笑,攏了攏耳邊的頭髮:「可不就是那個易先生?」

    服務員笑著對南橋說:「所以這位小姐是易先生的女朋友嗎?今天是來給他挑選禮物的?」

    「我不是。」南橋把盒子推了回去,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她當然不是了,易嘉言怎麼會選她當女朋友呢?」沈悅藍彎起嘴角微微一笑,伸手去碰了碰南橋的劉海,卻被她一巴掌打了下來。

    啪----

    很清脆的聲音,南橋這一下打在她的手背上,毫不留情。

    服務員的表情頓時有點尷尬。

    沈悅藍卻只是收回手來,似是不在意地揉了揉手背,含笑道:「易嘉言就是瞎掉了,也不至於選一個毀了容的女人當女朋友啊……」

    毀了容,三個字,服務員不自覺地把目光投向了南橋的臉。

    這樣的國際品牌專櫃,店裡的人一般都很少很少,眼下更是只有沈悅藍與南橋兩個顧客。

    所有的服務員都看著她們。

    沈悅藍卻又笑呵呵地對服務員說:「你這樣是看不到的,人家的傷疤在額頭上,被劉海遮住啦,好長一條呢!」

    她伸手比了比,狀似有些遲疑地說:「大概,大概有這麼長的樣子----」

    「你說夠了嗎?」南橋冷冷地打斷她。

    「如果我說沒說夠呢?」沈悅藍不笑了,抬頭直視南橋。

    其實心裡是很氣的。

    因為這個叫南橋的女人,余成東棄她而去。

    因為這個叫南橋的女人,易嘉言對她大發雷霆,親自登門拜訪她的父親,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麼。總之他走以後,父親雷厲風行地對她實行了禁足的懲罰,不許她參與任何社交活動。

    要不是母親的生日快到了,恐怕她也不會有機會跑出來逛街,還成天困在那個空蕩蕩的家裡。

    南橋轉身就朝沙發走去,對服務員留下一句話:「袖扣修好了叫我一聲。」

    卻不料沈悅藍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你以為易嘉言護得了你一時,護得了你一世?」

    南橋倏地抽回手臂,冷冷地看著她。

    沈悅藍笑了:「南小姐,做人貴在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你別以為仗著易嘉言一時寵你,肯衝冠一怒為紅顏,你就真的是飛上枝頭的麻雀了。你頂著這張臉,難不成還真能拴住他一輩子?」

    「……」

    「他如今對你好,只是因為高高在上,生活無憂,所以看見路邊受傷的野貓野狗,同情心泛濫了,忍不住拉你一把。像他那樣的男人,什麼樣的女人他得不到?等他見得多了,發現你不過就是個搖尾乞憐的小野貓,你以為他還會繼續留在你身邊,吃飽了撐的保護你?」

    「我是野貓也輪不到你多嘴。你以為你就比我好得了多少?余成東不要你,你也不過是條喪家之犬罷了。」南橋一字一句地說。

    沈悅藍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你說什麼?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南橋拿起一本雜誌,坐在沙發上埋頭看書,不再理她。

    沈悅藍胸口大起大伏好一會兒,不知為何又平靜下來。

    她踏著高跟踢踏踢踏往外走,走到一半時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來對南橋微微一笑:「哦,對了,不知道你看了這期的《時代》沒有,報導里有易嘉言和羅格先生共進晚餐的消息。」

    南橋沒抬頭,也沒有搭理她。

    「你都不好奇嗎?」沈悅藍挑釁似的抬高了嗓音,「如果我是你,我就會提前看一看他的新歡長什麼樣,又是什麼來頭,總好過不明不白就被人拋棄了,還連情敵是誰都不知道。」

    她又一次趾高氣昂地退場,仿佛這番話就代表她贏了,畢竟在她眼裡,南橋也不過是條喪家之犬罷了。

    店內又岑寂下來,空氣里瀰漫著一股尷尬的氣息。

    南橋起身往點外走,服務員叫住她:「誒,小姐,您的袖扣----」

    「我一會兒回來取。」

    南橋頭也不回地走出商店,一路走到了不遠處的報亭。

    「一份《時代》。」

    她氣息不穩地展開那份新到手的報紙,時尚版塊,頭條新聞,彩色的照片上,易嘉言笑得溫和有禮,一身灰色西裝處處彰顯著他的雅致從容。

    而在他身側,羅格先生的對面,有一個高挑美麗的女人挽著他的小臂,一身晚禮服將美好的身材凸顯無疑。

    她飛快地閱讀著文字內容,終於找到了那句話----

    「……陪同易嘉言出席此次晚宴的是風原集團的董事千金,盧雅微,年紀輕輕就已拿到劍橋的金融法律雙學位碩士。聽聞風原集團的盧總早有意向將女兒託付給易嘉言,如今看來,大概傳言屬實,小編認為兩人確實很般配……」

    南橋出神地看著那張照片,很久也沒有動。

    最後她合上報紙,一下一下把它折成了小方塊,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里。

    報亭老闆莫名其妙地看著她的舉動,而她卻渾然不覺,只是一邊往回走,一邊拿出手機再次撥通了易嘉言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就直截了當地問:「昨晚給你打電話,為什麼不回我?」

    那邊的人一愣,聽到是她的聲音,又低聲笑了起來:「是你打來的?我還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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