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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37:18 作者: 容光
    帶著他的殷切希望,她踏上了戰場。

    十年寒窗苦讀,皆為此刻。

    而她熬燈夜戰,奮筆疾書,不過為他一人。

    ***

    真正的考試其實過得太快太快,快到與高中三年的時間來比,猶如滄海一粟,轉瞬即逝。

    南橋最後檢查了一遍機讀卡,交卷離開了教室。

    班主任等在門外,見她出來了,難掩情緒地迎了上來:「提前交卷了?」

    看得出,她有點緊張。

    南橋笑著點頭:「都檢查好了,應該不會有問題。」

    女人的眉頭舒展了一點點,但也只是一點點。

    「你這孩子,都說了不要提前交卷,你怎麼……算了算了,檢查好了就好。」

    她還在那裡迫切地詢問著題目難不難,有沒有拿不準的,以及一系列其他問題。但南橋偶然間抬頭望去,就再也聽不見她的聲音了。

    她是在小學的考場參加考試的,門外有很多等著考生的家長。而在一片零零散散的人里,她看見了易嘉言。

    年輕的男子安靜地立於大門口,白襯衣,黑西褲,袖口微微挽起,清慡得像是初秋出來的一陣風。

    他不過隨意地進入了那個畫面里,卻連周遭的空氣也變成了令人難以忘懷的景致。

    南橋忽然間扔下了班主任,不顧一切地朝他跑去。

    「嘉言哥哥!」

    她大聲叫著,像是枝頭乍起的麻雀,鬧嚷嚷的。

    有多久沒有見到他了?

    十天,半個月,還是一兩個月?

    也許並沒有那麼長,但於她而言卻好像度日如年。

    在南橋朝他跑去的第一時間,易嘉言就看到了她。

    她扎著馬尾辮,小臉紅撲撲的,眼睛裡閃爍著夜空里才有的星芒,像只小麻雀一樣朝他歡快地跑來。

    他忍不住莞爾。

    難得看見她這麼活潑。

    「感覺怎麼樣?」他幫她接過書包。

    「還不錯。」她紅著臉看他,「你,你怎麼來了?」

    「遲到了一次,可不能遲到第二次了。」易嘉言笑著眨眨眼,將手裡拎的紙袋遞給她,「畢業禮物。」

    那是一隻很簡單的白色紙袋,英文標示是南橋沒見過的品牌。

    她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輕手輕腳地打開它,藍色天鵝絨盒子裡裝著一隻小巧精緻的手工水晶發卡。

    「在聖托里尼的小鎮上看見的。」他低頭拿過那隻發卡,想要幫她別上,見南橋下意識地渾身一僵,想要偏開,他力道不輕地按住她的肩,說,「別動。」

    南橋真的沒有動。

    但她呼吸急促、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易嘉言拿著發卡的指尖。

    他替她攏了攏劉海,然後……

    然後固定住了它們,讓它們牢牢地披散在她的額頭上,哪怕風起,也再也沒有什麼會讓她的疤一不小心露出來。

    南橋怔怔地抬頭看著他,卻見他似乎一無所知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戴上會很好看。」

    抬手看看手錶,他詢問她:「還是必勝客嗎?」

    她卻一言不發地看著他,猜測著他究竟是知道,還是僅僅是裝作不知道。

    ☆、第08章

    易嘉言回來了三天。

    第一天,他帶南橋去吃了晚飯,一起散步回家。

    第二天,他有事出門,下午的時候帶了奶茶和外賣回家,和南橋一起在家看了一部電影。

    第三天,他收拾行裝準備回公司開會。

    南橋聽說他又要出差,站在他房門口問:「這次是去哪裡?」

    「法國。」

    「那麼遠啊……」她忍不住失落。

    「很遠嗎?」易嘉言回過頭來笑,「沒辦法,這是工作。」

    南橋不說話了。

    片刻後,易嘉言想起什麼,又問她:「高考成績多久出來?」

    「十七號。」

    「到時候我會第一時間打電話回家恭喜你的。」

    南橋忍不住反問:「萬一我沒考好呢?」

    「沒考好?」易嘉言把充電器放進行李中,拉好拉鏈,側頭看她一眼,「沒考好,我就更要努力工作了,不然怎麼養得起混吃等喝的你?」

    他要養她啊……

    南橋漲紅了臉,忽然就不吭聲了。

    易嘉言覺得奇怪,走到她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臉:「是不是發燒了?怎麼這麼燙?」

    南橋的臉紅得更厲害了,轉身就跑,邊跑還邊說:「熱死了熱死了,這鬼天氣怎麼這麼熱啊!」

    易嘉言側頭看窗外,陰雨連綿,秋風陣陣……

    熱?

    ***

    十七號晚上,南橋在電話里查到了高考分數。

    六百四十七分,比一本線高出了一百三十二分。

    易嘉言說到做到,第一時間打了越洋電話回來。她像個急功近利的孩子一樣匆匆報出分數,然後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直到終於等來那句:「恭喜你,南橋。我早就知道你可以做到。」

    是中規中矩、一絲不苟的誇獎,沒有任何多餘的修飾,簡單到還比不上班主任在電話里的充沛情感。

    南橋卻握著電話呼吸急促,胸口一起一伏,波動得很厲害。

    他的平靜,源於他對她的信心。

    她可以這樣理解嗎?

    ***

    南橋報了北市的C大,以她的分數,其實可以去更好的學校,可以出省,可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但在媽媽和易叔叔給予的自由之下,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C大。

    不是不想離開,而是因為他在這裡。

    她越來越多地把易嘉言當成了遠處的燈塔,望著他,盼著他,日復一日地試圖接近他。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朝著他奔去,只知道有一種無法遏制的力量在驅使著她。

    軍訓,入學,上課。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人生的正常軌跡在進行。

    易嘉言每月回家一次,其餘時間在國內外飛來飛去。而每月他回來的那幾天,便是南橋最愉快的日子。

    ***

    有的人說走就走,可恨又可氣。

    南橋不告而別後,沈茜只從她的親戚那裡打聽到她隨母親一起來了北市,其餘的一無所知。

    她氣急敗壞之下,卻仍然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填報大學時選擇了北市的大學,一直有意無意地打聽著南橋的消息。

    十月初,國內著名的青年建築師在她就讀的A大演講。

    當時沈茜正與室友在一起說話。

    陳楠欣說:「喂,不是說工科多diǎo絲嗎?這男的長這麼帥,簡直不要太有違常理好嗎!」

    李倩用書擋著,拿著手機開始三百六十度地拍照:「發朋友圈發微信發微博發空間發人人!」

    沈茜一臉「呵呵你們全家」的表情,煩躁地扒拉了一把板寸,不耐煩地說:「狗屁學校,一天到晚開演講。有這功夫不如把請人開講座的錢用來整修宿舍,媽的六人間居然連個廁所也沒有,每次去廁所都被無數人的大號熏得神魂顛倒……」

    「你怨言真多。要是每個開講座的都是今天這種大帥哥,我可樂意天天來聽講座。」李倩習慣性地照完相打開天天P圖的APP,卻又搖搖頭,「膚白貌美身材好,根本不用P。」

    沈茜不耐煩地玩著手機,耳邊斷斷續續傳來一些被她有一搭沒一搭聽進去的內容。

    建築師說他幾乎一直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

    ----搞笑,飛來飛去做什麼,機票不用錢買嗎?好好地在工地上待著不行……

    他說他大學的時候並沒有談過戀愛,一是因為時間不夠,而是因為精力不足。

    ----呵呵,這年頭還有這種死學霸?不知道情商該有多低……

    他笑著說:「很多人問我,為什麼這麼年輕就這麼拼。大概是因為我還有個妹妹吧,想要做她的榜樣。」

    ----這也太矯情了好嗎?做妹妹的榜樣,他當他在演偶像劇啊?

    台下有人提問:「那您的妹妹今年多大了?您作為一個好榜樣,她有沒有受到您的影響?」

    年輕男人沒有多想,下意識地說出了妹妹的名字:「南橋本身就是個很出色的孩子……」

    這一刻,沈茜忘記了吐槽,猛然間一怔,倏地抬起頭來。

    他說什麼?

    南橋?

    他的妹妹叫南橋?!

    沈茜蹭的一下站起身來,在數百人的大禮堂里鶴立雞群。

    室友被她嚇了一大跳,拉著她小聲說:「幹啥呢幹啥呢,人家在講話,你幹啥啊?」

    沈茜比較毛躁,愛說髒話,動不動像個男人一樣擼袖子拍桌子。室友怕她聽講座聽得不耐煩,要公開造反。

    她卻跟傻了一樣忽然間開始上下揮手,吸引台上人的注意。

    「喂,沈茜你中邪了?」李倩死命拉她,「公眾場合不要跳廣場舞好嗎?」

    「臥槽,系主任在瞪你,系主任----」

    台上的男人看見了沈茜,人群之中,胡亂揮舞雙手的她格外引人注目。

    「請問那位同學有什麼問題嗎?」易嘉言停了下來,微微抬頭望過來。

    沈茜開始激動地大聲嚷嚷,可是離主席台太遠了,她沒有話筒,台上的人聽不見她在說什麼。她急匆匆地越過擁擠的人群,朝主席台的方向擠過去。

    「讓一讓,不好意思,麻煩讓一讓!」

    走得太匆忙了,快到主席台前時踩到好些人的腳,被踩的人好像有點不滿意,刻意不相讓。

    情急之下,沈茜爆了粗口:「你他媽擋什麼擋啊?讓我過去行不行!」

    嚇得對方一愣,不由自主地縮回了腳。

    因為所有人都在注視她,所以全場都很安靜。而她的聲音太洪亮,就連台上的男人也朝聽見了。

    她費力地越過人群來到他面前,情緒激動地說:「南橋是你妹妹?是從吳鎮來的南橋嗎?瘦瘦的,不太愛說話的南橋?大概這麼高,總是留著劉海,愛看書,不愛吃苦瓜,動不動就臉紅,怕蟑螂怕得要死,但是不怕老鼠……」

    她噼里啪啦說著一大堆。

    系主任的臉都要黑了,卻見易嘉言詫異地看著她,終於問了一句:「你認識南橋?」

    沈茜都快哭了。

    「我他媽不止認識南橋,我還要揍死她這沒良心的傻逼丫頭,操!」

    易嘉言:「……」

    ***

    那天夜裡,南橋端坐在餐桌前,與媽媽和易叔叔一同等待著易嘉言的歸來。

    他上午才從國外回來,下午就應邀去A大發表演講。她本想去看看他,第一時間和他說上幾句話,卻無奈下午課滿,逃都逃不掉。

    她伸長了脖子望著大門的方向,盼著他快些回來。

    終於,大門口傳來開門聲。

    她的心跳越來越急促,呼吸也不由自主亂了節奏。

    門開了。

    年輕的男人拎著行李箱走了進來,哪怕風塵僕僕,卻依然氣質出眾,唇邊帶著淺淺的笑意。

    他的視線越過父親,越過繼母,直直地停留在南橋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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