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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34:58 作者: 糖拌飯
虞景明便搖頭。
這時,隔著屏風的另一頭,已經有些譁然。
「實在不行,我們也唯有罷市了,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眾人聚在一堆,臉色不好的衝著王伯權道。
王伯權皺著眉。
這時,門口有人接了話:「罷市,魚死網破,最終倒霉是哪一個?是上海百姓,現在市面,稍一有風吹草動,就是物價飛漲,市面就亂……」
說話的是卞維文,這會兒他手裡提著一個油紙包站在門口,油紙包里散發出醬鴨的濃香,他身上那一襲青灰長衫看著有些狼狽,身前沾了一片油污,他這樣子出現在這裡,就顯得有些失禮和突兀。
一時間,眾人都看著他,也有些竊竊私語,卞維文站在那裡便略有些尷尬,虞景明就遠遠的沖他笑笑,打聲招呼:「卞先生來參加晚宴呀。」
有虞景明這一接,卞維文便笑笑,揉揉鼻子,神態坦然的說:「抱歉,有些失禮了,我不是來參加晚宴的,我是過來四馬路這邊買醬鴨,曉得自治公所的王董事在這裡,正好想跟王董事約個時間談點事體,就進來看看。」
卞維文衝著眾人告了個罪,說完,才又跟王伯權說:「王董事,倉儲制度的事體我本是想跟王董事約個時間談談的,不過,這一進來,就聽到大家正好說這事體,我便多嘴了,那擇日不如撞日,晚宴還沒開始吧,如果方便的話,那現在談談?」
「喲,他當他哪一個?以為抱了洋人的大腿就能代表江海關談倉儲制度的事體,這是太抬舉自己了吧。」卞維文話音才落,人群里就有人嘀咕,聲音不小,虞景明這邊都能聽到,想來,卞先生便沒有聽不到的道理。
只不過卞維文的神態卻是一點也不受影響。
這邊王伯權便也順水推舟的問道:「卞先生能代表江海關?」
「自然不能。」卞維文笑笑說,頓了一下又道:「只不過,如今都傳言新倉儲制度的事體是我的手腳,那解鈴還需系鈴人,是這樣的吧?」
卞維文這話,眾人都挑不出毛病。
「那要怎麼談?在哪裡談?」王伯權又問卞維文。他其實曉得這事體不會是卞維文動的手腳,不過江海關那邊即然把卞維文推到人前,那卞維文便是橋樑,他便可以先試試口風,看這事體到底還有沒有餘地。
卞維文環顧了四周,大家都拿眼瞪著他,便笑笑:「事無不可對人言,就當著大家的面談。」
「好。」王伯權點點頭,請卞維文坐下,又道:「那對於這次倉儲制度改革的事體,江海關那邊對於原碼頭倉庫業主有什麼交待?」
罷市的事體,正如卞維文進門所說的,最後倒霉的是老百姓,不到萬不得已,這手段是輕易不能出手的,尤其是如今的時局,誰曉得一個罷市最後會鬧成什麼樣,自治公所這邊是有維持市面平穩的義務的。
所以,如果江海關這邊能給碼頭倉庫業主一個過得去的交待,碼頭倉庫業主不漲價,那於上海經濟就沒有什麼影響了。
「哪有什麼直接的交待,無外乎討價還價。」卞維文笑著說。
「只怕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吧,我們這邊是不能接受這位倉儲制度的改革,而墨賢理那裡,到嘴的肉能吐出來?」王伯權問。
「到嘴的肉肯定不能吐出來,所以倉儲制度肯定是要改革,不過,江海關也怕市場亂,也怕大家罷市,所以,江海關這邊馬上會有明文規定,碼頭倉庫這邊不允許倉庫業對隨意縮短商品規定的規免租賃期,同時也不可以漲價……」
卞維文這話一說,在場的一些進出口商不免鬆了一口氣,碼頭倉庫只要不漲價,那於他們的經營就沒有太大影響,但碼頭倉庫業主卻跳了起來:「那這不是所有的損失由我們倉庫業主承擔,這欺人太盛了,大不了,我們空著倉庫不租了。」
「那每月的管理費你們要不要交,水電的攤派省不掉吧,還有一些關係的打點,不租的話,這些就是淨成本,同樣花不來。所以,我說的討價還價就是在這裡,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倉庫的管理費用是有減免慣例了,大家可以申情,另外一些特定商品的免稅優惠,大家也要以試著談談,另外,還有一個消息,也要看大家怎麼運作,最近因為歐州局勢緊張,許多外籍職工紛紛辭職回國投軍,海關這邊人手不足,要招人,當初安格聯先生就任總務司時曾保證增加華人員工,提高華人待遇,這兩點都沒有兌現,所以,我覺得這也可以做一個條件談,至於怎麼談?要達到什麼目的?那是大家的事體了。」
卞維文說到這裡,站起身來,又笑笑:「我代表不了江海關,在大家面前也人微言輕,我這站出來是給自己臉上貼金,大家不要笑話,我告辭了。」
眾人看著卞維文離坐,心裡還在想著卞維文的話,大家做生意,如果只盯在金錢的數字上,那是最下乘的生意經,大多數能把生意做的大,講究的往往是個門道,門道把握住了,錢自然就來了。所以,一些人都在想,如果真能讓自家的人進入江海關,那等於就打開了一扇門,那這到真可以談談,眾人的心思便活泛了。
別的人從卞維文的話里看到了門道,虞景明卻從卞維文的話里看到了土壤,若大的中華海關,哪國人都可以應聘進去,卻獨獨華人自己被排除在外,讓人憋屈,如果能打破這個局勢,那無疑就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