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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34:58 作者: 糖拌飯
    「嘴淡。」老潢老神在在的討酒吃。

    「糟老頭子,這大熱天還討酒喝,燒不死你。」翠嬸瞪眼,卻是舀了一碗茶放在老潢面前:「這天氣,我要給你酒吃,卞先生不但不付錢,指不定還要落他的埋怨,沒有酒,只有茶。」翠嬸很不耐煩。

    「茶就茶吧,聊勝於無。」老潢無可耐何,只嘆龍游淺灘遭蝦戲。

    「什麼龍,就一條蟲。」翠嬸啐了一口。

    老潢咧著黃牙笑,才說:「明擺著,李二太太最初是想拿捏虞景明的,也是算準了虞景明跟榮家有一回,自不想再承受一回,虞家大丫頭當初又得罪過她,若是沒機會便罷了,這有了機會,那自是要拿捏的。更重要,李家這樣的大戶,內宅的爭鬥那也不亞於刀光劍影的戰場,虞家大丫頭風頭到底太勝,李二太太趁機拿捏也在情理。」老潢說著,頓了一下又道:「可李二太太顯然小看了虞家大丫頭的靜氣,這丫頭不聲不響,也無動作,就把李二太太架到了火上,李家的風聲已經放出去了,抬起來的可是李老太爺的面子。如今,李老太爺馬上就要到滬了,若是李老太爺的接風宴上,虞家大小姐沒有出現,那到時可不是虞家大丫頭不識數,而是李家有些耍人玩,這事體落到外人嘴裡,那就好說不好聽了。」

    「喲,還真是這樣啊。」眾人想想,還真是這麼回事,李二太太只怕是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嘿,這戲味是越來越足了。

    「我坐在城樓觀山景呀……」老潢暗啞的聲音開了腔,卻是把空城計里『我正在城樓觀山景』改了一個字。他粗粗暗啞的聲音迴蕩在巷子裡,讓巷子裡憑添了一層秋意。

    虞宅,虞景明坐在屋裡邊翻著流水帳邊聽著外面長街的閒聊,眼睛眯了眯,老潢這人是表麵糊塗心裡明。

    外間電話鈴響了,紅梅接了電話,沒一會兒過來掀了帘子跟虞景明說:「大小姐,是蘇太太的電話。」

    虞景明挑了挑眉,蘇太太這時給她電話,不用說是為李二太太搭橋了……

    「蘇太太好呀……」虞景明出來接了電話問好。

    電話里,蘇太太語帶笑意的說:「景明,明天來打牌好哇,我還約了李二太太還有你家王大奶奶。」

    虞景明眼睛又眯了眯,蘇太太這話裡有話的,她點明約了李二太太和王家大奶奶,那自然就是給李二太太做轎,可偏偏卻又只提打牌,這局就有意思了,也就是說明天只是打牌。

    「好的呀,蘇太太相邀,景明不敢不從,虞記還指著蘇太太賞飯吃呢。」虞景明笑嘻嘻的回道。桂花貢現在已經進了蘇記百貨,虞景明才有這一說。

    「景明得了便宜還賣瓜,誰不曉得虞記現在是把肉埋在飯底下吃,陶家那少東家還在狠命砸錢,只想著趁虞記幾家分店關門之際,一舉將虞記這幾家分店擠出市場,卻不曉得陶老掌柜那裡急的要上吊了。」蘇太太沒好氣的打趣了句,兩人又閒聊了幾句,約好明天的時候,便掛斷,虞景明想了想又拿起話筒,撥了王家。

    「景明,接到蘇太太的電話了?」王大奶奶一接起電話便直接說。

    「是的呀,蘇太太說約了大奶奶和李二太太,三缺一,便叫上我。」虞景明回道。

    「曉得什麼意思了……」王大奶奶在電話里又說。

    「曉得。」虞景明回道。

    「那你打算怎麼做?」王大奶奶又問,隨後又冷哼一聲:「這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她李二太太在南洋那邊想拿捏誰就拿捏誰,合著如今把上海也當成她家的後花園了,咱們也不是泥捏的……」

    虞永福臨死前把虞景明的親事託付給了王家,如今李二太太拿這事體拿捏虞景明,那就是沒給王家臉面,王大奶奶自不會有好臉色,這話一出自是要為虞景明出頭了。

    「蘇太太說打牌嘛,那就打牌好了。」虞景明笑笑回道。

    電話那頭,王大奶奶微微皺了皺眉頭:「怎麼,不講親事?」

    「不講。」虞景明說。

    「那老太爺到滬,商會有晚宴,你要參加不?」王大奶奶又問。

    「要參加的,不說之前的消息,就單老太爺在商界的地位,我們這樣的晚輩是要捧場的。」虞景明笑笑說,不捧楊要叫人笑話的。

    「那你就著了李二太太的道了你曉得吧,她就是要純打牌,只是外人哪裡曉得我們是純打牌還是怎麼,有你,有我,有蘇太太見證,大家只當是虞李兩家的事體定下來了,老太爺明著是打著你的招牌來上海,但到底是為了他李家在上海的投資,你這事體最終還是要落在李二太太身上,李二太太現在擺明就是要逼你讓步,她只要裝糊塗,等到李老太爺離開上滬,若是你跟李家的親事沒有定下來,那外面就不會說是李二太太沒做到位,只會說是李老太爺沒有相中你,憑李老太爺的名聲和為人,他沒有相中你,那只能是你有問題,你曉得哇?」王大奶奶有些急的道,景明身上的風言風語已經太多了,到時只怕吐沫都能淹死人了。

    「大奶奶,沒事的,我跟榮家有那樣一場事體,李老太爺沒相中也是正常呀。」虞景明笑笑說,又說:「我前天聽小桃給翁姑奶奶讀報紙,有則西洋秩事,說的是街邊一個鞋匠,每日幫人修鞋補鞋的,日子不那麼富足,但甚是好逸,有一天,他收到一個一封律師信,說他一個遠房的表叔去逝了,沒有繼承人,他是唯一的繼承人,這位遠房表叔給鞋匠留下一棟文藝復興時期的城堡,鞋匠便收拾東西,準備去接收他的城堡,沒成想,第二天早上,他又收到律師來信,說昨夜一場大火,城堡燒成灰,於是,鞋匠依然還是要靠補鞋,修鞋過日子,他周圍有曉得內情的人說,那個鞋匠曾經有一座大大的城堡,只可惜命不好,城堡燒了,鞋匠很疑惑,他依然是那個他,他依然修鞋補鞋,日子依然安逸,怎麼就突然命不好了,其實什麼都沒變,變的只是人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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