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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8 12:24:01 作者: 紅塵晚陌
許璐猝然閉上了眼,飛快地點了點頭。
嚴修筠頓了一下兒,隨後卻問了一個問題:「你母親的病是什麼病?」
許璐一頓,睜開眼,有點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江晚晴被他這個略顯突然的問題也問出了幾分疑惑,但是為了不打斷嚴修筠的思路,便沒有出聲。
嚴修筠卻並不是想要她的答案,沒等她開口,自己接了下去:「schizophrenia.」
這個詞一出,江晚晴頓時一愣。
此病症沒有完全治癒的希望,對用藥長期依賴,一旦停藥或者減藥,患者的病情會出現無可挽回的反覆,患者和家屬都要承擔很重的經濟壓力。
這還不算,對患者的護理,才是這個病最折磨人的部分。
schizophrenia,精神分裂症,就是俗稱的精神病。
為了照顧許璐的自尊和情緒,嚴修筠甚至沒有用中文直說,而是用了英文,他說完,只是定定看著許璐,問道:「是不是?」
許璐睜著眼睛,沒點頭也沒搖頭,眼神卻是默認了。
江晚晴默然。
怪不得……許璐當時,拿來的是那篇論文。
她也許確實是想過抄襲這篇論文,但是如果,她的初衷是為自己患有精神分裂症的母親尋找替代藥物,似乎,就不是那麼不可原諒。
精神分裂症維持日常治療的藥物,對於許璐的家庭來說是很重的負擔,但是當時江晚晴發表的論文中所提及的突破性藥物,提煉再合成的過程,對於一個藥學院的學生來說,並不複雜,只要有中等偏上的實驗設備,和幾種常見的原材料就能做到。
而據江晚晴所知,平城大學藥學院裡,朱和峰的實驗室就完全符合標準……
江晚晴只思索了一下,就覺得壓抑。
被生活壓力逼得淪落為酒鬼的父親,患有精神分裂、後半輩子都只能依靠別人照顧的母親,她想利用自己的所學,減輕家裡母親用藥方面的負擔……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她遭遇了一些她至今不敢說出口的事。
江晚晴眼神動了一動,剛想站起身,就被嚴修筠的眼神定住了。
「我希望你沒有答應他,把你母親送過去接受治療。」嚴修筠轉而看向許璐說,「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想複製的,是早已被醫學界列為禁忌的手術。這個手術不會治癒schizophrenia患者,只會把schizophrenia患者變成一個沒有思維的活人傀儡,因為過程危險,且嚴重違反法律和道德,所以他們至今都沒有找到一個願意獻身的實驗者,而你居然想把你的母親送過去?你知不知道,他們感這樣拿捏你,就是認準了你必須閉嘴,無論用什麼方式。」
許璐臉色一白,急道:「可是我聽說,有治癒的先例……」
這是她進入診室以來,說的唯一一句話。
江晚晴從中聽出了一份垂死掙扎的味道……
她未必相信,可是她別無可信,沒有希望的生活已經把她整個人消磨了太多。
而嚴修筠斷然搖了搖頭,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
「沒有。」嚴修筠說,「這個手術根本沒有治癒者……而失去的代價,你無法想像。」
許璐雙眼睜大,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一樣。
嚴修筠在這個神色之下無動於衷。
「最後一個問題。」他說,「如果我現在給你另一個選擇,你雖然會有一點危險,但是你最終擺脫他們,你能上學,能畢業,能工作,也能最終遠離這些事……你要不要試一試?」
許璐聞言,她猛然抬起了頭看著嚴修筠,她幾乎要把自己的唇抿成一條線,眼神恍惚,卻仿佛在絕境深淵中看到了遙不可及的一絲光芒。
她就這麼僵持了半晌,整個人都不住地顫抖,直到最後,才掙扎著,卻幅度很小地,點了一下頭。
第27章 26
平城大學的老校區內有一種獨特的靜謐, 哪怕這一片校園內, 容納著數萬人生活、學習、工作,可是只要一踏入這校內的土地, 就仿佛這喧囂著的世界都安靜了。兩排高大的法國梧桐夾道而生, 每一棵都長到兩人環抱的粗細,它們無聲佇立, 見證了這所高校的滄桑百年。法國梧桐的盡頭是平城大學主樓, 樓前立了平城大學的校訓,「十年樹木,百年樹人」。
藥學院就在平城大學主樓後的院內,建築兩新兩舊, 舊樓是平城大學建校時, 知名愛國華僑出資捐贈的, 而新樓是平城大學藥學院校友基金會發起募集建成的,這四棟樓兩兩自成格局, 相對而望,代表了兩代學者的輝煌與功成名就。
朱和峰對這兩棟樓的構造都了如指掌----他在老樓里度過了長達十年的學生時代;又以講師的身份, 迎來又送走了一屆又一屆學生;他目睹了新樓的建成,甚至在校友基金會籌建新樓時,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 拉來了平城首富吳哲茂的投資。也因此, 藥學院新樓中,設備最好、樓層和視野都是最佳的實驗室與辦公室,都歸屬於他。
人生是一個不斷登頂的過程, 少年時代,考試取得第一名就是成功;進入高等學府以後,學海無涯,眼界會變得寬闊,野心會隨之蓬勃,這世界上一切未知的東西,都是尚未被發現的寶藏;而一個人走過中年,不斷進入老年,也會發現,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在巨人的肩膀上更進一步,那便是前人從未達到過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