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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話起了頭,也就多少摻雜了些真心,她擔心秦蘇不了解其中利害,又補充道:「報社的作家很多,三教九流,名不副實都有,說到底都看一個關係。出名要趁早,來得太晚,快樂也不那麼痛快了。」

    「我是報社出了名的花瓶,花瓶這名頭聽上去不大好,但盛名之下總不缺追求者。我喜歡光鮮亮麗的生活,哪怕是鮮花烹著烈火,只要人傳人,就是真的。望舒就更好了,權勢和金錢都不缺,當得都是人上人,名聲於她不過是錦上添花,談不上多歡喜。至於金伊瑾,金家的唯一大小姐——」

    她遲疑了幾秒,直接略過道:「三條路擺在你面前,都是可以參考的例子,如果都不想選,那也可以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算一步,鮮少有人會在年輕的時候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並且不犯錯。」

    一個人真心與否,很容易看出來。她不懷疑張雪的好心,但她更好奇那少數人的生活。於是她問道:「那你說的鮮少人,到最後又怎麼樣了。」

    張雪轉過了頭,直白的目光對上了秦蘇的視線。對方不似在玩笑,這個念頭讓她感到危險,但她更清楚這樣急需證明自己的孩子逆反心有多強,所以她決定禍水東引:「你可以去問問你姐姐或是金小姐,我想她們一定很願意和你詳說。」

    這真是個不愉快的討論。秦蘇率先移開眼,驢唇不對馬嘴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覺得你可愛嗎?」

    人都有虛榮心,以張雪最盛。她豎起耳朵道:「為什麼?」

    秦蘇咧開嘴笑道:「因為你最好騙。」

    血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能把兩個毫無情感的人捆綁在一起,並且賦予她們更多的共同點,然後成甩不脫的燙手山芋。張雪得承認,秦蘇在某些程度上惡劣地與秦望舒一致,這種一致性讓她生不起氣。

    她閉上眼睛,平靜道:「我知道,但如果你想成為一個體面人,這種有辱斯文的話還是少說。」

    像是故意,她又道:「你姐姐,罵人都格外有學問,這點以後你可以討教討教。」

    秦蘇的快樂頓時少了一半,她反駁道:「那些話是我騙你的。」

    張雪冷靜接道:「沒關係,反正你的未來最終還是由你姐姐決定。」

    拳頭打在了棉花上,憋得慌。她轉過身,決定恢復冷戰。

    不見天日的地窖中,時間的概念被模糊,忽快又忽慢,只有滴答的手錶在盡職盡責地轉動。就在秦蘇要憋不住了時,地窖上突然傳來了金伊瑾的聲音。

    斷斷續續的,聽得不太清,或許是隔了一層的緣故,只叫人無端覺得矯揉造作,和秦蘇之前在地窖里見識到的一點也不像。她站起身,走到離聲音最近的地方,又聽見了一個並不陌生的聲音——蔡明。

    她眨了眨眼,金伊瑾說這個男人是她的父親。她記得蔡明的模樣,很清晰,尤其是昨天那一出自導自演的大戲後,短時間裡她保證自己忘不掉。

    她覺得噁心,不管是自作多情地幫忙還是蔡明滿肚肥腸的模樣,這些記憶無一不在提醒她不光彩的出生和被拋棄多年的事實。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如果可以——她想,她寧願不要來世間走這一遭,也不想遭受這些本不是她的罪。

    金伊瑾的哭聲忽大忽小,而秦蘇早已知曉她們的計劃,心如止水外,只感慨這兩個女人裝得真像。不論是從頭就把人耍得團團轉的秦望舒,還是拋棄金家大小姐驕傲的金伊瑾,她們平日裡蔑視,又因為如今有所求,匍匐、奉承,只為那最終的目的——高於別人。

    她覺得張雪的話或許可以改一改,人如果不是一出生就是人上人,那爬的過程不管簡單還是艱難,長還是短,都不會痛快。就像是她,明明要一步登天了,可仍是耿耿於懷過去的所有事。

    她突然對張雪道:「你說得對,我成為不了她們。」

    她鄙夷蔡明的畜生行徑,也不服氣的秦望舒和張雪的偏見,她不能正確地看待所有的不公,乃至嫉妒世間一切比她好的存在,在不知情時,也成了和蔡明差不多的人。

    蛾子變不成漂亮的蝴蝶,也無法在陽光下行動,甚至因為無數盞燈火,更迷失了去往月亮的方向,只能莽撞地撲火,成為一具焦屍。所以她嫉妒蝴蝶的漂亮,嫉妒溫暖的日光,更不平月亮的高高在上,所以她只是秦蘇。

    金伊瑾的做戲到了尾聲,漸漸遠去的是蔡明,地窖被再次打開。

    金伊瑾提著衣裙,一步步走下來。張雪聽到動靜,翻了一個身。

    她合上地窖的門,走進後才讓人看見紅著的眼眶,似乎一場假哭把臉上的脂粉洗去不少,露出了原本掩藏的白淨面容,看上去年輕了幾分,才讓人恍然記起,她不過也才十七歲。

    她吐了一口氣,藏在衣袖中的手攥緊了掌心,被秦蘇眼尖地發現。又是無話可說的時候,不論祝福與否,都顯得太過虛情假意,張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好一會兒,金伊瑾似乎緩了過來,她濡濕的手心在裙擺上擦了兩下,找了個安靜的地方坐下。三個人,三個地方互不相干,像圈地盤的動物,她們的路自出生起就早已註定好,若不是意外,彼此不相干才是應有的模樣。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每一秒都被感官無限拉長。秦蘇數著手錶的指針,一下又一下,看得眼睛酸澀難忍才眨了幾下,然後又繼續。次數多到秦蘇自己也記不清後,金伊瑾突然道:「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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