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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每個人都會有兩個自己,大多數時候一個在黑暗中醒著,另一個在光明中睡著。這個時代或許很糟糕,但你可以在選擇在自己身上克服。」
秦蘇沉默不語,她摸著張雪的頭髮,一如想像中那般順滑。半晌才道:「這也是你在書上看到的?」
張雪撲哧笑出聲,鼻子裡冒出了一個小小的泡泡,她死勁吸了回去,也顧不得面上燒不燒,得意道:「讀了這麼多年書,總是能裝模作樣地唬些人的。」
秦蘇笑笑,沒應聲。頭髮在手指上打了一個圈,又鬆開,反覆幾次後,她道:「你之前為什麼幫我說話?可憐我嗎?」
這個問題有些尖銳。張雪想了一會兒,語氣不自然道:「你姐姐,做了一些對我不好的事,我覺得自己那時好像一條狗啊!我就想著,如果那時候有人出來幫幫我,會不會不一樣。」
這句話,秦蘇沒法接,她和張雪不是一類人,或者說她們都不是。
張雪的世界裡星河璀璨,陽光溫暖,就連驕縱的脾氣和偶爾刻薄的言語都在清朗的微風中成了世間美好得可愛。她想起了窗前無數個傍晚,日落跌進了迢迢星河,黑夜沉寂著,吹來的風吻過了張寡婦特意摘采的野花。
「你和我的養母很像。」她把張雪扶正坐好,撩起自己簾蓋兒,指著眉眼道:「我與她像不像?」
她與秦望舒其實也沒有那麼像,或許是年紀尚小,她的眼角和眼尾都有些鈍感的圓潤,並沒有後者鉤子般那樣尖銳,就連那標誌性地向下嘴角也沒有,不清苦的面容,只有濃重的眉如出一轍。
或許她的眼睛像狼,但會結伴的永遠都不是猛獸,可張雪還是應了一聲,
「我對金小姐說的那番話,不管她說還是不說,都會加深她們之間的懷疑,兩邊不討好,便是兩邊都得好。」她下巴壓在膝蓋上,薄薄的皮肉擋不住硌人的骨頭,她哂笑道:「所以張小姐為什麼會認為拉亞當下水的夏娃,會是一個好人呢?」
第90章 番外之飛蛾善拂燈七(二合一,秦蘇完)
從一天去到另一天,從一個車站開往另一個車站,從一座城市輾轉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早晨虛度到一個黃昏,從一個小孩到變成一個大人,我們都在慢慢成為當初想要成為的人。
她們不是同類,從開始張雪就清楚地知道這一點。與秦望舒相處的每時每刻,所有的細節都在提醒她,猛獸與家禽就算短暫地成為了朋友,也只是因為偶然的同路,之後便是殊途。
但秦蘇不是,她和自己一樣,是家禽。
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放棄了爭辯。她想起了這個年紀的自己,眼界有限,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心高氣傲,好話歹話一同都不放在眼裡,這是一個成長的過程。
她換了一個話題道:「你想過以後嗎?」
以後是個很咫尺天涯的詞,它被裝載了太多的期許,美好又光明,同樣不真切。至少在秦家村生活了十多年的秦蘇,很少去奢想這種事,太過殘酷的現實,會讓人連平庸蹉跎的勇氣都喪失。
秦蘇想了一下,夢想將要實現後,反而是濃濃的不適感,茫然空虛卷席了她並不豐富的精神世界,她只得道:「先識字吧。」
秦家村識字的人屈指可數,環繞的群山是天然的保護屏也是與世隔絕的源頭,這把雙刃劍成為不了勇士的阻礙,卻能斬斷普通人所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秦凱叔識字,他年輕時當過報童,我挺羨慕的。」她眼神飄忽地在腦中努力構建那個畫面,可惜沒見過就是沒見過,怎麼也無法想像。「可能在你們這些人眼裡不算什麼,甚至不屑,但對我來說,是當初能想到最好的出路。」
「識字。」她雙手捧住了臉頰,稚嫩的面容在昏暗的地窖里也遮掩不住光。「我也想成為你們這樣的人,穿著漂亮的衣服,住在好的屋子裡,和有學問的人來往,這樣很體面。」
「所以,識字是第一步。」
她垂下了眼,手電筒在張雪身邊,光打在不平整的地窖牆上,或許是因為刺眼,張雪扭過了頭。她只能看見一頭散亂的頭髮和線條優美的側面,賞心悅目。
她家裡沒有鏡子,但借著水中的倒影不少次看過自己,她對美醜概念並不清晰,只是從村中人的竊竊私語中確定了自己模樣應當是好看的。
張寡婦清秀的模樣生不出自己這樣水靈的女兒,可同樣過於狹小的秦家村也毫無參照物,好看就像是山中的大霧,朦朧又模糊,透著些半遮半漏地勾人。
她見到張雪第一眼,就驚為天人,對方完美地契合了她所有幻想——體面、昂貴、精緻、讓人卻步。她想成為張雪,這個念頭扎種在了心裡,還未長成時她又見到了秦望舒,她小小的世界裡從此又多了一種可能。
女人的路有很多條,身邊的人都在用重複的人生告訴她——結婚——生子——老去。張雪和秦望舒為她展示了兩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現在又多了金伊瑾。
「我其實挺喜歡你的。」昏暗中她扯出一抹笑,有些慶幸。「比她們兩個都喜歡。」
張雪的心像是被貓爪子撓了一下,不疼但痒痒的。她想轉過腦袋,卻端著矜持,故作平靜道:「為什麼?」
「你可愛。」
張雪的小虛榮心突然被安撫了,她美滋滋的決定短暫和秦蘇好上一陣,畢竟對方只是個孩子,她應該大度些。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小得意道:「識字是最基本的,你姐姐學問好,又是大作家,在報社也有人脈——比如我,你日後要是走這條路,可以少碰些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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