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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她聽了有些生氣道:「那沒有,只是一些糟心事掃興。望舒是離開了,但金家和教堂都在,我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她揮開他的手,短短一點時間,臉上就留了個紅印子,她看不見,只覺得那處有些發熱。她摸了摸,藉機又縮回手,從抽屜里翻出一瓶脂膏,剛打開蓋子就一陣淡香飄出,膏體晶瑩剔透,她指腹沾了些,又拿出鏡子照著,對著紅的地方抹了些。
膏體有些油,塗在臉上瑩亮反光,破壞了這張臉整體美感,她有些嫌棄,於是留下鏡子把脂膏放了回去。做完這一切,她又驚覺自己手似乎有一段時間沒仔細保養過了,又急匆匆的翻找抽屜,摸出一個有些大的鐵盒子,用力打開后里面同樣是一層膏體,只不過這種質地看上去更像是凝結後的豬油,她湊近嗅了嗅,仍舊聞到了淡淡的玫瑰味,沒其他多餘的異味後才放心挖了一小塊放在手心。
這個世上不缺天生麗質的人,但隨著年歲增大,美貌若是不細心呵護,都會被歲月磋磨得只剩下老樹皮。當然,這個世界上也不乏樣貌普通的人,有些運氣好投胎到富貴人家,原本平平的姿色在金錢堆砌下,不說原本五官如何,光是那通身凝脂般的皮膚,就足以增上三分顏色,所以美貌這件事——天生和錢都缺一不可。
恰好,她張雪天生麗質,雖然沒錢,可秦望舒有,所以這些昂貴的東西向來沒缺過。她用習慣了,也覺得本該如此,於是窮且自信。
脂膏被手心溫度焐熱化成半透明的狀態,她才開始揉搓。先是手背,然後是手指縫,最後是指尖,每一處都沒有放過,仔仔細細地比她學數學認真不知道多少倍。待手背按摩吸收了後,剩下的那點兒才抹在掌心,這樣不會過分油膩,而做完這一切後,她又照起了鏡子。抹了脂膏地方的紅印子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她掏出帕子細細的擦了,直至臉上一點都看不出後,才心滿意足地收拾桌上這些瓶瓶罐罐。
秦城抬起了眉,作為一個男人,他對這些東西多少有些耳聞,但從未見過這樣的陣仗。他忍不住問出了一個縈繞在心頭許久的問題:「你工資夠嗎?」
「不夠。」話才落音,她就答道。她見秦城欲言又止,解釋道:「你覺得人這一生應該怎麼活?我覺得我長得漂亮,所以我很愛護這份漂亮,望舒走之前給我留了不少東西,就比如說賣這些女兒家東西的鋪子,她算是半個東家,她走之後都給了我。住處我有了,工作也有,吃穿不愁下,我為什麼不能讓自己過得好一些?」
她唔了一聲,又道:「我有自知之明,經商沒天賦,學識也不太行,所有東西都是馬馬虎虎拿出來糊弄人夠了,再多就是關公面前耍大刀,所以我也不貪。就守著這一畝三分地過好我的小日子就好,日後要是嫁了人,左右花費也用不著伸手向夫家討,能挺直腰板說話,也挺好。」
秦城被她一通話說得啞口無言,他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個理,於是歇了說教的心思,轉而問道:「結婚你要請金家小姐嗎?」
她張口啊了一聲,不明白話題怎麼又拐到了結婚這事上。但許是剛剛那番話給了她底氣,她想了一會兒道:「我得去問問,再給你答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秦城又笑了起來。人的臉不動時是一幅靜態的畫,極少有人會生動鮮活,所以當面部肌肉動起來時,尤其是笑的時候,縱使再平凡的人也能如同點睛之筆一般,活色生香不少。但她其實不太喜歡他笑著的時候,太燦爛了,一點也不穩重,於是眉間那一寸相似也蕩然無存,可若要真說,他與她本就不是一樣的人。
是她一直在強求。
下班後,她拒絕了秦城的邀請,罕見地花錢找了一個黃包車夫。黃包車夫其實也沒多快,但好過自己跑回去,她撐著臉看著沿途的風景發呆,覺得要是秦望舒在的話,大抵是自己又要挨罵了。她其實本就不喜歡這樣,人拉車,兩條腿跑時就像是拉車的畜生沒有什麼區別,但可憐的是畜生尚還有四條腿,而人只有兩條。
善良的張雪公主動了一點兒同情心,如果她是真的公主,她大概會分發一些錢讓這些可憐人去過好日子,但秦望舒說過,這個世界上窮這種病是治不好的。她覺得有道理,就比如她窮,除去歪門邪道確實找不到更好的賺錢法子了,可能是能力平平,但這個世界上能力平平的人無法計算,所以她也不是公主,公主哪有她窮。
她鬱悶地打了一下車壁,驚得車夫一頓,小心翼翼討好道:「小姐可是顛著不舒服了?」
如果人有選擇,沒人會願意做最下等的苦力討生活。她看著那人腳下不敢停,還努力轉了半個身子,滿是風霜的臉上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突然的就眼一酸。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淚眨回去道:「我瞧見蚊蟲了,沒忍住就去打。」
車夫鬆了口氣,擺正身子再次快跑起來。她坐過小轎車,是夏波的,也蹭過秦望舒的,舒適又穩當,人腿怎麼可能比得上?她沒再說話,生怕自己越說越讓人誤會,乾脆就迎著拂面的風開始發呆。
那封信,她在走之前,仍是在信封加上了秦望舒親啟這五個字。她覺得秦城的話無不有道理,所以決定這是最後一封了,再之後若非秦望舒給她通信,她不會再寫。
她發誓,以張雪公主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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