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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隨即,他很是包容地笑著。她不曾見過上帝,也不曾見過神,只在母親在世時,去廟中見過不少泥像。菩薩和佛祖慈眉善目,三分睜眼,七分下瞌,是向下看芸芸眾生,也是什麼都不看。只有彌勒佛,笑口常開,可她又覺得笑得太燦爛了,不好。神不論是否存在,都應當是高高在上,因為凡人觸及不到,所以才會心存敬畏。
若是他們與眾生都一樣,心存歹念之人只會想要把他們拽下神壇,跌落在這塵世,最好是泥潭裡,泡得再也洗不乾淨,那往日的險噁心思才會隱匿至消失。所以她能理解,主教對於神父的憎惡,除去權利外還有更為重要的,神父比他更接近神。
「他們都會喜愛你,但還不夠。」神父嘆了一口氣,很輕,一向寬廣如海的眼睛裡有了小小的擔憂。他道:「公主的身份和榮耀屬於你,只是因為有人贈予,但他們想要收回時,你就什麼都不是。如果要讓人因身份永遠喜愛,女皇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無須騎士的保護,你自己便是最好的騎士。」
她贊同神父的話,但她涉及的書籍遠比她年齡來得廣,所以她質疑道:「但不論是女皇還是皇帝,都少不了教廷賜予不是嗎?君權需要神授。」
「望舒,我的孩子,告訴我,你想怎麼做?」
藍色其實是一種很珍貴的顏色,不論是在西洋畫中還是山水畫中,而藍色除去一切與寧靜相關的含義外,還有隱藏在最深的恐懼。大海是藍色的,藍得過於深邃了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天空是藍色的,但在夜晚時才會顯露出它最原始的模樣,神秘、深邃、未知,三者交融是無邊的恐懼,來源於內心深處的未知。
她記得自己那時的回答,不需要閉眼也不需要回想,像是印記刻在了腦海中,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著。她說:「我想做女皇,但我不需要教廷賜予,我只需要自己加冕,所以我——應當是自己的神。」
年少的她尚還稚嫩,或許勇氣並沒有那麼充足,但是她仍是用盡全力說出了心底的話。於是那一日,她聽見了她的神道:「好,我賜予你生命和權利的桂冠,但你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神下放了自己的權利,她榮晉為新神,新神賜予自己祝福——方寸永不亂,於是如同死水的教堂終於打破了分庭抗禮的局面。賣魚的人在運輸魚時,總喜歡在裡面放一條其他種類的魚,因為他需要新鮮的生命保證所有魚的活力,沒人會想要死魚,因為活著才會有價值。
她眼神飄忽了一陣,又焦距落到了金城臉上。她之前出神或許會被對方發現並懷疑,可說到底她不過是在想一些往事,而往事自然包括她要說的消息。
「我學過一些西醫,孕婦生產時猶如過鬼門關一道,孩子連著臍帶一起生出,之後會排出胎盤。經驗豐富的產婆會手腳利索地剪了臍帶和胎盤,避免胎盤迴流造成大出血。」她伸出小拇指,掐了一點指頭道:「教堂的情報可能比金會長想像中還有厲害上一些,會長髮妻並非難產而死,而是死於胎盤迴流大出血。」
「沒多久後,金會長的現任妻子就生了金小姐,算算時間,與髮妻懷孕時日差不多,那時候金會長可還沒離婚呢。」她抬起手掌,止住了金城接下來要說的話,繼續道:「我這個人比較好奇,神父在世時對我一向縱容,所以我就順著這條線索去查了查,不知道是金會長太過自信還是心慈手軟,做事連尾巴都不收拾乾淨,不是會長的風格。」
「我原以為接生的產婆是會長夫人的手筆,但我看過貴夫人生平後,發現她雖被嬌慣的脾氣不大好,卻心地不壞,對於髮妻一事,事後還托人送過銀錢,當真心地善良。反倒是金會長,斬草又不除根,可謂是春風吹又生,產婆在死於去年,是自然老死,這件事你愛惜自己名聲,不便出面於是委託了自己的好兄弟蔡明,不料蔡明另有心思,竟然把人藏了起來,這麼天大一個把柄被人握在手裡,金會長這麼多年也睡得還挺香?」
金城沒說話,從某種意義上而言就是承認。
「我對金會長的大女兒比較好奇。按照年歲來算的話,金小姐應當是第二個孩子,第三個孩子因為是通姦的野種,所以當天生下來便被處理了,我也查了查,沒想到金會長真是慈父,還真花人手找了好些年大女兒,不過金家不過是一屆商賈,找人這事還是教堂要強上一籌。」
她頓了頓道:「我知道她在那兒。」
她從被帶出柴房已經過了許久,期間說了不少話,縱使之前灌飽了水,到現在仍是不免覺得有些口乾舌燥。她不願在金城面前示弱,自然干不出討水的事,可恨這夏波又是一去不復返。她牙磨了又磨,只覺得這男人真是中看不中用,白瞎了好皮囊沒騙到她,也沒騙到金城,全身上下的優點大抵只有身量高大,往那一杵倒是擋風,而老天睜眼,今日壓根無風。
正當她要說出答案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讓讓,都讓讓,別翻了水。」
她面色不變,心裡卻輕快了一些。雖說遲到許久,但終究是趕上了,可她這乾等的怨氣卻一點也沒少,張口便沒好氣道:「夏軍官真是貴人事多,不過是兩桶水,不知道還以為您去造水了呢!」
她斜眼看著夏波把兩桶水倒進銅牛裡面,又指了一個金城的手下道:「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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