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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她動作沒停,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他的話。「秦蘇,或者是秦凱吧。」
他不贊同道:「秦蘇還只是個孩子,秦凱不記恨我們就算大度了。」
「他大度的,我讓你把他孩子還了回去,讓他後繼有人,又給他送了個媳婦張雪,他合該感恩的。」
她的表情太過自然,一時間讓夏波分不清她是在說反話,還是認真的。但他可以確認一點,她早就在考慮這件事,所以才有那出還孩子。他自嘲了一聲,覺得自己之前想得太多,而該想的竟是一個都沒想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和秦望舒打交道這件事實屬磨人,各種意義上的磨人。他此刻腦子疼得厲害,心裡升起一股頹氣,大抵是自暴自棄心理,他糾結了一秒,決定放棄腦子這種東西。
腦子是個好東西,但有些時候可以不要。
他看著秦望舒,對方眼睛水潤透亮,看不出任何沒睡好或是熬夜的痕跡,他心裡就有了一點微妙的不平衡。他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什麼時,突然一陣奏樂聲傳來。
他愣了下,沖向窗戶。天色已白,但巨大的槐樹下仍是帶著暗色,銅牛腹下的火光尤其明顯,周圍乾乾淨淨,看不見任何人。
「別看了,不會有人的。」秦望舒不知何時到了他身邊,她眯著眼,視線里那點橘色的火光還沒指甲蓋大,如果不是槐樹遮天蔽日,怕是根本看不見。「銅牛和山神的意義不同,山神是神跡,神跡可以不存在,但只要有人信,它就是活著的。」
她走到門旁,一根根取下做成陷阱的木頭,又從火堆里拿了根柴,一把燒了編成條的稻草。做完這一切後,她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坐回原位。
夏波仍紮根在窗邊,她哂笑了一聲,開始閉目養神。
果然沒過多久,凌亂的腳步聲響起,她皺起眉。沒有任何預兆,門被哐當一聲踹開,重重地打在牆上又彈回來,被人一手扶住。
她站起身,收在袖子中的手小心托住了口袋,裡面的槍沒有發出丁點動靜。
秦老爺子走在最前面,身後黑壓壓一片。他進了屋,才看清被綁在身上的繩子,秦望舒不合時宜地笑了下,但又看清他身後的人時,手指不由自主地勾了一下。
「我該怎麼稱呼?」
來人很有底氣,越過了秦老爺子,像是閒庭勝步般走到了秦望舒面前,手上握著一把黑黝黝的槍。橘色的火光落在上面,沒有染上分毫,只照出了金屬特有的冷光。
「秦作家。」他敲了敲槍桿,喀嚓喀嚓的聲音響起,整個過程食指搭在扳機上沒動過。「我覺得秦作家這個稱呼比秦修女要好聽,秦作家以為呢?」
「金會長高興就好。」她笑了一下,嘴邊的笑紋深深,凹褶成一個梨渦。「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時候看見您,真是蓬蓽生輝!」
金城已經年過四旬,養尊處優的生活除了讓他身材日漸圓潤外,並沒有增添生活的苦難。他戴著副黑框的眼鏡,或許學文人趕時髦,腦袋上的圓帽遮住了他半個額頭,長褂掩不住的肚子讓他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的滑稽。
但沒人敢笑。
「我很欣賞秦作家的才華,遺憾的是幾次拜訪教堂都剛好錯過,但現在還不是見著了?」他取下帽子,亂糟糟的頭髮在腦袋上,和蔡明一樣白面的臉上滿是勝券在握。「可見,緣分一詞實在奇妙。」
她哼出一個氣音,掃了一眼他身後帶來的人,目光在他們手中的槍上多停留了半秒,笑容不變道:「金會長不妨有話直說,我腦子實屬愚笨,猜不到那些彎彎道道。」
她的話剛落音,金城立馬沉下臉道:「依瑾呢?」
「不知道。」她似乎是認命了,整個人也不再繃著,甚至頗有閒情的轉了轉肩膀。「或許你可以問問夏軍官?」
夏波一直站在窗前,他應當是第一個看見金城的人,她知道兩人的合作暫時見不得光,但這並不代表他沒有時間提醒她。他沒有動,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沒有人逼迫,往好聽了講是謹慎,可在她眼中就是沒膽子。
於是她禍水東引,似乎嫌這把火還不夠大,她又道:「夏軍官以為呢?您可是領隊人啊!」
她攪渾了這塘水,又把本可以獨善其身的夏波拽入其中。她見對方遲遲不回話,猜到了他的不悅,於是面上的笑意盛了幾分,主動道:「金小姐在我們到達秦家村的當晚就出事了——」
她拉長了音調,滿意地欣賞著金城的變臉,卡在對方不耐前又出聲道:「夏軍官為顧全大局沒有及時援救,等到我們之後去尋找時,金小姐已經不見了。」
「我很惋惜,一位進步女青年就這樣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但夏軍官自有他的考量,」她笑出了一排整齊的牙齒,小小的,像是米粒,靠在嘴角邊的一顆牙有些尖,像是犬牙。換做平時定是可愛的,但現在,只會讓人聯想到《聖經》里的魔鬼。「畢竟整支隊伍還有其他四條人命,而您的女兒,已經死了呀!」
她剛說完,就率先忍不住撲哧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毫無遮掩,在小小的柴房裡隱隱透出回聲,最後竟是彎起了腰。她的舉動已經不是不給金城面子,而是直接把他臉往地下踩,甚至不忘摩擦幾下蹭乾淨鞋底。
秦蘇嚇得縮成一團,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只盡力減小自己的存在。她害怕地捂著耳朵,可那笑聲像是釘子,直往耳朵裡面鑽,她莫名冒出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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