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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2 21:10:13 作者: 月汝
    它是銀子的,因為值錢,所以可以排除絕大多數不相干的人。這是個很直接的陽謀,選擇權並不在他們手中,面對陷阱,他們只能跳。

    他沉默了一會兒,補充道:「我發現項鍊的時候,周邊沒有其他人。樹下沒有,樹外也沒有,山路塌方,村民都還在幫忙通路,留在村子中有機會的只有那幾個人。」

    「沒有意義。」秦望舒捏起一點鏈子,手舉在空中,項鍊搖搖晃晃,在火光的渲染下,金屬的冷光在暗處亮得刺眼。「我們都知道是誰,但在這個之前,你其實有幾個選擇。」

    「第一,你可以選擇沒看見;第二,你可以選擇不撿;第三,你可以選擇不告訴我。」她頓了幾秒,鏈子晃在空中劃出一道亮光,冷光隨著角度閃爍變化,有點像是夜空中的星辰,一閃一閃的。「你現在也可以選擇,比如放棄她。」

    「我是個權衡利弊的人,什麼時候做什麼選擇,什麼選擇利益能最大化,什麼結局是我想要的,這些都刻入骨子裡,改不掉了。」她手猛地一抬,鏈子被高高拋起,她接住捏緊掌心。

    染了溫度的銀子有些軟,但她覺得略微硌手,因為鑲進了掌中。她突然就記起來,捏過十字架上的凹痕不是她或張雪造成的,是她們。

    她們都用力捏過。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她把手掌攤開,掌心的鏈子在暗處閃閃發光。她拿起抖開,掛在了脖子上,就像她過去的十多年那樣。「你知道數學嗎?」

    夏波抬起眼,她低著頭,看著胸前的十字架,捏著轉了轉。「很浪漫的一種學科,只要不是零,不管是小數點後多少位,它都是存在的可能。我是個賭徒,沒什麼不可以賭的。」

    他隱晦提醒道:「賭場莊家自有門道,十賭九輸。」

    她像是沒聽懂,應了一聲,又解釋道:「十賭九輸,贏面只有一層,很低,但不是零。只要不是零,就存在可能,那我為什麼不能是那個一呢?」

    夏波覺得有些荒唐,但這樣的話放在秦望舒身上又顯得極為合理。他道:「你還是想當神。」

    「你不懂。」她否認道。捏著吊墜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放在了胸膛,這裡面是她的心臟,鮮活的,有力的,血液榨出時是亘古不變的節奏。「數學是可以算計的。」

    但它很任性,所以它偶爾也會脫離掌控。和數學不一樣,數學的答案永遠是一對一,有變數,但只會有一個。所以她喜歡數學,荒唐又合理,固執且浪漫。

    「關於張雪,我給了自己三次機會。第一次,我骨子裡的自私下意識讓我拒絕;第二次,我計算了贏面;第三次,我交給了自己的情感。」

    或許是身上的衣服太厚,也可能是過暖的溫度讓心臟怠慢,一向會回應她的心跳竟然消失了。對,消失了。

    「這是神父去世後,我第一次這樣。」她閉上了眼睛,感官代償在這一刻形同虛設,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熱量的散發,身邊夏波的呼吸,甚至是秦蘇的不安,但她就是摸不到自己的心跳。

    這具身軀,活著,但只是一個空蕩蕩的殼子。

    她沒再掙扎,很平靜,沒有遺憾也沒有慶幸,很自然地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夏波神色複雜,但很快又嗤笑一聲道:「狡辯。」

    秦望舒欣然接受道:「對,我是。」

    「我剛剛發現,還有一種被忽略的可能。」她挑了一下眉,眼神自然落到了秦蘇身上。對方身體一僵,自覺地站起身走到屋子的另一端。

    火光可見度不高,秦蘇站在暗處像是被吞噬了。夜裡氣溫低,秦望舒沒有一點善心,她盯著秦蘇看了幾秒,眯著眼睛道:「耳朵捂上。」

    過了一會兒,她輕哼了一聲,才移開視線,對上夏波微妙的眼神。他湊到了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你看得見?」

    人的眼睛可見度是有限的,這種有限不僅是距離的遠近,也包括了視網膜對光的接收。縱使有些人天賦異稟,也不過是比常人多長了一些細胞,可極限仍是一道清楚的門檻擺在這兒。

    她學著夏波壓著嗓子道:「我詐她的。」

    她沒管夏波作何想,又繼續道:「張雪死了。」

    為了咬耳朵方便,他們貼得很近。她的話反覆無常,就像是她這個人,兩片嘴皮子一碰,張雪是死是活都由她說。夏波已經習慣,但他仍是配合道:「你之前還說張雪沒死。」

    她沒有被揭穿的羞愧,不為所動道:「動張雪的只會是秦凱,秦凱腿瘸了一條也正好可以不參與清山路,他是鐵匠,不缺這點銀子。」

    夏波順著她的話想了一圈,合理,卻又和她白日說的話自相矛盾。他一向是摸不准她的心理,問道:「如果秦凱看上了張雪,他就不會下手。如果下手,就不會留下證據,這不是把柄送到人手上?」

    「禮尚往來而已。」她最擅長的是抽絲剝繭,可能是基於女性天生的敏感。「我們把小山神給了他,他就拿項鍊來提醒我們,彼此手中都有把柄,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目光閃了閃,突然道:「有件事我需要確定。」

    她轉了下眼珠子,近在咫尺的臉窺不到全貌,只有嶙峋剛毅的線條,充滿男人味的硬挺。尤其是高隆眉宇間的濃眉,旺盛如夏季瘋長的雜草,卻又根根分明。

    她腦中一閃而過之前的話,她想養條狗是真的,但所有的狗都不是老狗,也不會有老狗。她印象中的老狗和夏波有點像,很兇,可每次都不需要她伸手就主動會貼過來,不符外表的黏人,以至於她到最後差點都忘了,它也是會咬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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